37

一場大婚遠沒有想象中那樣盛大, 反而自始至終都冷冷清清的, 看樣子不像是去和親,倒像是奔赴有去無回的沙場。

蘇簡出嫁時并無什麽人相送,罪魁禍首太後更是連個面兒都沒露。

待迎親的車馬出了長安城時, 蘇簡掀開轎簾凝視着城門上再熟悉不過的牌匾, 雙手緊緊抓着窗牗的邊框,頭上的碎珠子垂在臉前,搖擺間讓人瞧不出那雙幽遠明澈的眸子裏如今是何情緒。

她正要放下簾子随人馬離開,卻聽不遠處馬蹄陣陣, 像是誰追過來了。

她下意識探頭去看,卻是一位八歲上下的少年策馬而來,急急地沖蘇簡招手:“蘇姐姐!等等!”

陛下!蘇簡心上驚呼一聲, 忙下了馬車前去相迎。

“陛下怎麽來了,你這樣出宮多危險啊?”說話間蘇簡已迎上去對他行了禮。

小皇帝翻身下馬攙扶她:“蘇姐姐不必多禮,你要走了朕過來送送你。”

說到這兒,他頗為慚愧的低下了頭:“朕說不動母後, 她執意要讓你遠嫁, 蘇姐姐對不起……不過穆叔叔很快就能回來了,你先再等些時日, 此去北地還需數月之久,只要穆叔叔回來時你沒到邊塞就還有希望的。”

他的聲音說得極小,似乎生怕讓蠻夷衆人聽了去。

難得他萬金之軀前來相送,蘇簡心中仍是感動的。陛下和太後不一樣,他日後必然會是個好帝王的。只可惜現在仍舊太小, 穆煥不在,朝中諸事還不如太後說話有魄力。

蘇簡對他再次屈膝行禮:“謝陛下關懷。”

小皇帝眼眶紅紅的:“蘇姐姐,朕一定會讓穆叔叔趕快回來的。”

蘇簡笑着沖她點了點頭,倒是沒再多言。

荊啓太子下馬前來,對着小皇帝施了一禮,用不大标準的漢話道:“時辰不早了,陛下請留步吧。”

小皇帝拉着蘇簡的手怎麽都不肯送開,滿目的依依不舍。

蘇簡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陛下可是皇帝,當以天下為己任。”

小皇帝吸吸鼻子:“那蘇姐姐你好生照顧自己,等穆叔叔回來。”

蘇簡點了點頭,轉身由蒹葭扶着上了馬車。

随着荊啓太子一聲令下,馬車緩緩前行,蘇簡透過窗子往下看,卻見小皇帝依然沒有上馬,遙遙對着自己離開的身影揮手。

小皇帝的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位男子,因為離得遠倒是瞧不出那男人是何表情。蘇簡一眼認出了那人,是父親。

她鼻頭一酸,忙将窗簾落下,閉了閉眼以調節自己的情緒。

蒹葭在一旁拍着她的脊背安慰着,見她稍稍緩和了才輕聲問:“姑娘,奴婢仔細觀察了這些兵士,個個兒都瞧不出異樣來。那颉巽可汗當真在其中嗎?那些兵士哪個也不像是他本人啊。”

蘇簡默不作聲。她這一路上也在暗中觀察,卻終無所獲,此人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

“蔣武呢?”蘇簡問。

蒹葭回道:“蔣護衛隐藏在暗處,他武藝高強,蠻夷衆人想來不會發現他的蹤跡。不過只要姑娘一聲令下,他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生擒颉巽可汗。”

蘇簡點了點頭:“先別慌,再等等看。直覺告訴她,這條迎親的隊伍并不尋常,那颉巽可汗很可能就藏匿在其中。”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旋即三位婢女掀開簾子一一走進來。她們穿着自己國家特有的服飾,紫色的輕紗從額頭開始向後将墨發遮了個嚴實,在後面打了個結,上面又有珠寶做點綴。前面白色煙羅遮了半邊臉,只露出一雙妝容精致濃密的大眼睛。

身上穿着紫衣裙,衣裙松松散散卻又很密實,連頸間的肌膚都不曾露出半分。放眼望過去時,倒像是用床賬裹得嚴嚴實實的大粽子。

“端和公主殿下,我等進來服侍您。”為首的一名女子說話道。

蒹葭甚為不悅地瞪了她們一眼,什麽服飾,簡直跟進來監視她們沒什麽兩樣。

蘇簡倒是神色如常,對着那三名侍女微微颔首:“有勞了。”

* * * * * * * * * * * * * * *

幾日後

穆煥率領大軍趕回長安,待聽聞蘇簡已随着迎親的車隊離開時氣得大發雷霆。他連王府都沒來得及回,直接策馬奔赴皇宮。

彼時太後正倚在貴妃榻上打盹兒,她許是做了什麽美夢,睡覺時唇角都噙着一抹笑意。

恍惚間,她覺得有什麽冰涼之物挑起了自己的下巴,她側頭想要躲開,下颌卻好似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刺了一下,一股血腥味兒沖擊着她的鼻端,她疼得蹙了蹙眉頭,整個人頓時清醒了。

太後睜開眼的一剎那,穆煥正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手上長劍未收,鋒銳的尖端因割破了她如雪的肌膚,此刻已染上點點血跡,殷紅奪目。

迎上穆煥那雙凜冽的目光,太後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眼中明顯有了懼意,卻又佯裝欣喜道:“王爺怎麽這時候回來了,不是說要到二月份嗎?也不提前快馬回來報個信兒,也好讓哀家親自去迎。”

穆煥握着劍柄的手青筋暴起,手裏的長劍逼近她幾分:“別以為你是當朝太後我便殺你不得,我能讓你坐上這個位置,也能頃刻間讓你永堕地獄,萬劫不複!”

他的話冰冷無情,眸中殺機暗浮,太後脊背一陣發涼,卻佯裝鎮定:“王爺是因為端和公主和親一事來跟哀家吵架嗎?蠻夷大軍入侵,王爺你又遠在邊陲,哀家別無他法只好和衆卿家商議和親。端和公主是荊啓太子替其父選中的,你讓哀家怎麽做?”

穆煥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倒是把事情推的一幹二淨,合着此事乃是你不得已而為之?”

他說着不等太後回答,從胸前摸出一封書信甩在她的臉上:“既如此,那麽就請太後解釋一下這些書信是怎麽回事。”

太後看到書信面色大變,這是她幾日前寫給荊啓太子的,內容是穆煥得知此事必然會快馬加鞭的趕回來,讓他們速速前進,莫要耽擱了行程。

太後頓時有了懼意,語氣也放軟了些:“你聽我說,我只是怕引起兩國交戰,到時候百姓……”

穆煥拿劍橫在她的脖子上:“少拿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搪塞我,你自己心裏什麽龌龊想法自己清楚。以前念及你是陛下生母,本王不跟你計較,沒想到你敢如此設計本王!”

眼看着他怒極之下劍已劃破她頸間的雪肌,外面得知消息的小皇帝匆匆趕來:“穆叔叔!”

穆煥手上動作微滞,卻并未回頭。

小皇帝面露急切地過來抓住了他身上铠甲的一角:“穆叔叔,此時不是找母後發問的時候,蘇姐姐已經離開長安三日了,你趕快去追,還來得及!”

方才穆煥正在氣頭上,如今經小皇帝一提醒頓如醍醐灌頂,他鳳目微翕,冷冽的目光一點點收緊。默了片刻,他收起手中長劍,說出的話比帝王還要有三分魄力:“此事本王絕不會善罷甘休,太後娘娘好自為之!”

眼見他闊步出了大殿,太後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面色早已慘如白紙,頸間的血還在淌着她卻渾然不覺得痛,眼中有熱淚滾滾而落,無限凄涼。

——————————

已經第四日了,蘇簡卻仍瞧不出這隊伍當中有何不同。眼看着離長安城越來越遠,蘇簡自己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她看似安靜地坐在馬車內,手心裏攥着的帕子卻早已被汗水打濕。心上似乎有一根弦緊緊繃着,讓她強打起精神來,怎麽也不肯放棄。

一名婢女遞了茶水過來,卻沒說話。那婢女颔首低眉,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上去唯唯諾諾的樣子。蘇簡下意識看向她,卻并未去接那茶盞,眼神裏透着若有若無的打量。

旁邊的另一位婢女替她開口道:“公主看上去身子不适,喝口茶水潤潤喉吧。”

這婢女名叫吉娅,馬車裏的三位婢女當中只有她偶爾會開口說兩句話,其餘兩位一直閉口不言。

蘇簡看了吉娅一眼,又望向奉着茶水的婢女:“你是啞巴?”

那婢女颔首低眉,并不答話。

吉娅替她道:“回公主,她叫尋娅。”說着又指了指馬車門口坐着的那個,“她叫赫娅,她們二人聽不懂漢話。”

蘇簡了然,卻也沒再多問,接過尋娅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

飲罷茶水,她随意地掀開簾子望向外面:“近日風大,天氣幹冷,想必外面随行的衆人也早已口幹舌燥了吧?”

說着,她轉而看向蒹葭:“咱們帶的嫁妝裏不是有上好的禦酒嗎,拿出來分給這些将士們,也好抵禦風寒。”

蒹葭不知她家姑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依舊點頭應了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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