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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氣溫一天天升高,不知不覺就到了初夏。
“怎麽又霧霾。”張潭剛剛停播,疲憊地捏着鼻梁說。
“……夏天要到了。”白繼勞有點恍惚,張潭來沈陽找他的時候,是——初春?對,初春,那天他去桃仙機場接張潭,寒風刺啦啦直往領口裏鑽。
而現在,他已經換上了T恤。張潭也是,他今天穿的是一件NIKE的純白運動T恤,小臂瘦勁,挺拔有力的脊背若隐若現。
張潭正倚在窗沿上抽煙,只留給白繼勞一個英氣的側臉。
白繼勞咽了口唾沫,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張潭,手掌在張潭小腹上逡巡。
然後張潭摁滅煙頭,一把抓住白繼勞的手腕,帶着他朝床上滾去。
……
待兩人先後沖完澡出來,已經快淩晨三點了。
張潭臉上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顯然是太過疲倦。白繼勞湊過去幫他捏肩膀,沒捏兩下,張潭就倒向枕頭。
“睡吧,小白,我好困。”他的聲音比之前更沙啞,白繼勞知道,這段時間他抽煙抽得很猛。
“……嗯,我去關燈。”
關了燈,白繼勞睜着眼,靜靜聽着張潭的呼吸聲。
沒一會兒呼吸聲就變得悠長均勻,白繼勞知道,張潭睡着了。
而他睡意全無。
不知道是不是剛做過的原因,白繼勞覺得身體酥酥軟軟的,陷在柔軟的床鋪裏,很舒服。白繼勞點了下手機屏幕,借着屏幕的微光,看見張潭的右手就放在離他左手很近的地方。
張潭已經睡熟了。
白繼勞輕輕将自己的手心,蓋在張潭的手背上。
好像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沒和張潭好好說過話。張潭每天直播的時間越來越長,而白繼勞在火鍋店被提拔成了個小領班,每天早去晚歸,回到家只想睡覺。
雖然住在一起,但真的,很久沒好好說過話了。
做愛的時候也不說話。
白繼勞側過頭看張潭,借着窗外黯淡的光,悄悄打量他的睡顏,睡着的張潭,睫毛乖乖蓋着下眼睑,也沒有抿着嘴唇——比醒着的時候溫和了很多。
白繼勞的手指輕輕插進張潭手指的縫隙。
“張潭是個很優秀的人,他大二的時候和計算機學院的學生一起做一款歷史類手機游戲,本來是提供歷史知識就可以,他自學了計C++……”那個爆料張潭的人,如此對白繼勞說。
“真是龍生龍……”這是白繼勞退學時,教務處的年輕女老師說的,她嘆了一口氣,沒把後半句說出來。
昨天給奶奶打電話,她知道了白繼勞被提拔的事情,特別高興。
奶奶還說,爺爺這兩天總喊腿疼,問白繼勞什麽時候有時間回來,帶他去檢查一下。
……各種事兒,一下子想起出來了。
白繼勞松開扣着張潭的手,翻了個身,強逼着自己閉上眼。
(二)
第二天又是昨天的重複,張潭一大早就開始直播,中午白繼勞匆匆趕公交車上班。
到了下午五點多,白繼勞褲兜裏的手機振了振,他也沒顧得上看。太忙了。
一直到下班,白繼勞才一邊捶着酸痛的小腿,一邊掏出手機。
有一條微信,竟然是張潭發來的——
小白,你今天下班先住酒店吧,我姐來了。
張潭的姐姐?
他從沒聽張潭說過。
此時已經快一點了,白繼勞心想就算他姐真的來了,也該睡了吧。
他換好衣服,走出火鍋店,站在寂寥無人的馬路邊,撥了張潭的電話。
電話通了,但“嘟——嘟——”兩聲之後,那邊挂斷了。
白繼勞盯着屏幕愣了一下,又點開張潭的直播間。
……他沒有在直播。
白繼勞沒帶身份證,身上也只有三十多塊錢。他在馬路邊上站了一會兒,又蹲了一會兒。
然後又撥了張潭的號碼。
這次沒通,張潭關機了。
白繼勞:“……”
“哎呦,小白,杵這兒幹嘛呢?”主管坐在車裏,搖下車窗問道。
“我……忘帶鑰匙了。”
“忘帶鑰匙了?!真有你的……要不去我家住一宿?”
“不不不,我随便找個賓館就行,謝謝王姐啊!我這就是,晚上太忙了,站這兒吹會兒風。”王姐三十多歲有老公有兒子,白繼勞可不敢去打擾。
“哦,別吹風啦我跟你說,前天我還聽說咱們店有個小姑娘晚上下班被搶了呢,得虧只是搶了她的包啊……”
“好好,我馬上走了,謝謝王姐!你路上開車慢點啊?”
“哎好,我回去了。”
白繼勞沿着馬路慢慢走,路上倒是有個如家,可他身上的錢不夠,身份證又沒帶。
然後又碰見家“鑫悅賓館”,走進去疑問,一晚上一百起。
……三十塊錢什麽都不夠。
白繼勞蹲在鑫悅賓館的門口,第三次給張潭撥了電話。
仍然關機。
他在幹什麽?見什麽人?做什麽事?
白繼勞強迫自己不要想,但那個爆料人的話還是彈幕一般,在他腦子裏飄來飄去。
“張潭女朋友也特別優秀,長得還好看,是校舞蹈隊的吧好像……可惜張潭把她甩了,妹子難受得要死要活呢。”
再走大概十五分鐘就能到家,白繼來猛地踢開腳邊的塑料瓶,站起身,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姐?
你大爺。
人一旦憤怒到某個程度,大腦就會變成空白,跟電腦猛地卡機一樣。
一路上,白繼勞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是機械地向前走,過天橋,進小區……
他們家燈是亮着的。
直到看見那扇亮着光的窗戶,白繼勞才終于有了知覺,胸口猛地一緊。
張潭我操你X的!
白繼勞“蹬蹬蹬”跑上樓,掏出鑰匙,插入鎖孔,“咔噠”一聲開門——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打開門,和客廳坐着的兩個人直直對上。
一個是張潭,另一個——
“長得還好看,是校舞蹈隊的吧好像……”
是很好看。
以白繼勞眼下這累得腰酸背痛又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情況來看,依舊,很好看。
中分大波浪,暗紅色碎花長裙,細長眉眼,鼻子和嘴巴小小的,一張睥睨衆生的臉。
“你……”張潭率先開口:“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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