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樣的奇景一樣吸引了不少修士的注意, 甚至有人往森林裏探索秘寶,可這片森林草木的确是繁盛, 卻連半株靈草也沒長,倒像是凡人國度裏的森林。

再加上邬飛以漓傀魔宮名義驅逐, 便是一些修士心中還有疑慮, 也沒多少人敢繼續冒進。

“漓傀魔宮, 那不是師叔在的地方嗎?”林安落在七人小隊後面, 低聲和沈香說着,他們也在被驅逐之列,但聽說了邬飛等人的出處,他就有些挪不動步了。

“以後不好再叫師叔了, ”沈香說着,往前走去, 卻見前面同門和邬飛的人起了沖突。

“繞過這片, 我們不僅要多走半個月的路,還可能遭遇息廣平原上的怪風,我等是玉鼎宗門人,怎和那些散修相同。”

說着話的是一個面相二十來歲的女修, 她是宗門一個長老的孫女兒, 自來享受一些優待,這息廣平原飛行不得, 從亂魔城到此,她沒少吃苦,在焚天幽府裏一樣如此, 眼下她卻不想繼續忍耐了。

何況,在她或者很多玉鼎宗門人覺來,陳繹心即便嫁去了魔宮,總是從玉鼎宗出去的,他們相對其他宗門修士,總是不同的。

“茗兒莫要胡鬧!”蕭哲轉過身來,厲色警告了一句,他們這幅裝扮落在一堆散修裏并無不同,可王茗兒的嚷嚷落到漓傀魔宮人的耳中,他們會是何種反應,那就不好說了。

他們是沒害過陳繹心,可景芝華害了,玉鼎宗宗主長老縱容了,他們難免不會被遷怒。

“走。”蕭哲話音未落,邬飛帶着幾人就擋在了他們的身前。

“我好似聽到了玉鼎宗三字,可是爾等?”

邬飛笑眯眯地說着,手上一把扇子一晃一晃,看起來相當和善的模樣,可他幾個手下就不是那般神色,面無表情,滿身煞氣,全然一副殺人不眨眼的魔門觀感。

蕭哲眸色一黯,便知道壞事了。

“便是我等,我們想從這森林裏過,”王茗兒絲毫不覺得自己闖禍了,她踏出一步,這就把話說了,其餘她身側其他人有和她一般懷有期待,也有和蕭哲那般面色沉重的。

“那就請吧,”邬飛說着揚揚手,依舊是一副最好說話的模樣。

“茗兒!”景芝華近乎咬牙切齒地喊了一句,他聽着陳繹心在焚天幽府裏的事跡失神,卻不想讓王茗兒誤了這等事情,他們或許能被念舊情,他是絕無可能的。

“景哥哥是神子,師叔上次沒殺你,這次也不會,我們就往這兒過吧。”

王茗兒自覺是沒有差錯的,他們這般灰頭土臉,可魔門的人卻都幹幹淨淨,還有這等天然屏障的路徑離開,他們只是借道,有何不可呢。

“那就走吧,”蕭哲的手在景芝華肩上一拍,然後揚手讓人跟上邬飛等人。魔門人多勢衆,修為也比他們高多了,當年沖突只怕更落得不好。

蕭哲最是識時務,他如此決斷不算奇怪。

王茗兒倒是真的高興,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頭。林安和沈香對視一眼,也只能跟上,他們自不會擔心陳繹心會害了他們性命,可不殺他們,不代表會放過他們。

“她怎麽比我還缺心眼兒呢,”林安不得不嘀咕一句,但他一想還能見到陳繹心,就也覺得不錯,“問雲和問雪肯定羨慕死我了……”

問雲問雪是陳繹心早年在玉鼎宗的兩個童子,後來看他們資質不錯,便讓他們正式入門,卻非在陳繹心門下,但多了這份關系,他們在玉鼎宗的日子也不算難過。

林安和他們交好,知道這倆人瘋狂修煉,其實心心念念着想回戮心峰去,可他們才築基未出關,陳繹心就出事離開了。他們出關,還被限定了自由,否則這亂魔城一行裏,應該還有他倆。

沈香偏頭過來,警告地看了林安一眼,她是不在意林安說這些,可景芝華和蕭哲就未必了,一個心懷歹念,一個心懷妄念,如今最是怕見陳繹心,還是重新踏上仙途的陳繹心。

他們走在遮天蔽日的叢林裏,不見風沙,王茗兒松下口氣,一邊走,還一邊給自己打扮了一下,“上次我都沒能和師叔,還有魔君說上話呢。”

王茗兒繼續念着,臉頰微微紅了紅,卻不知是因為陳繹心,還是因為聞人離了。

沒人搭理王茗兒,便是在玉鼎宗幾個弟子心裏,也是恨不得她直接啞巴算了。

以前和景芝華吃吃飛醋也就算了,到現在還存有念想,也不想想陳繹心如今男人是南境第一魔君,哪裏容得她繼續肖想呢。

景芝華面色如土,他大概感覺到了畏懼,那一日聞人離留給他的陰影至今未散。

而陳繹心容着聞人離讓他下跪受辱,以往的情分怕是半點不剩下了。這一回,他或許會想親自報仇吧。

這麽想着,景芝華一口氣呼出,反倒覺得輕松不少,他的腳步繼續向前,卻發現身形突然動不了了,他的身後裂開一條風口,他的眼睛瞪圓,眸中的晶亮再次燃起。

“師傅!”他心裏喊了一句。

“芝華,”雲真子從虛空裂縫裏走出,拽住了景芝華的胳膊,眸光微微一凝,一道法術往邬飛等人身上落去,這道法術落下,他們必死無疑。

邬飛不過元嬰後期,面對化神大能他一樣沒有反手之力。

可包括他在內,所有魔衛無一人臉上有驚恐浮現,這可不是太玄某一個森林,這是他們魔君魔後雙修後弄出來的森林,換句話說,這是聞人離所創造,這裏的一切都為他所掌控。

雲真子自以為來得無聲無息,可事實是景芝華的氣息一出現,聞人離便警覺了,更他讓邬飛将景芝華等人留住的,等的就是他的到來。

景芝華眼下還有個“神子”的身份,雲真子便是為了他自己,他也不可能放任景芝華落到他的手裏。

法術落到邬飛等人身上,可就如一陣微風拂過,他們分毫未傷,同時一雙靈力彙聚的大手從天壓下,雲真子的身體直接被壓成了碎末,可那也不會他的真身。

他嘔出一口血,從虛空裏踏出,出現在森林的邊緣,不再設法施救,直接瞬移遁走。

他有感覺,聞人離這一掌的威勢尤甚在焚天幽府的時候,可能是他當時保留了實力,也可能是這個月裏他又有了突破。

他比較傾向于前者,化神之後的突破千難萬難,一個月的時間便是研究一個法術都不夠,聞人離再天賦異禀,也不大可能。

他狼狽逃走,他已然清楚只他一人不能再施救了,否則下次他就未必有這運道安然離開了。

至于景芝華等人,在那雙手落下之後,他們便被聞人離攝到小鎮外的城隍廟裏了。

“阿離……”陳繹心輕喃一句,再往聞人離懷裏縮了縮,一個月颠鸾倒鳳,他精力完全耗盡,他自己困得想睡,可潛意識裏他還想讓聞人離陪他一起睡。聞人離才一起身,他便皺着眉頭喚人了。

“我在,”聞人離重新躺下,然後拍了拍陳繹心的肩側,繼續哄人睡覺。

日落日出,陳繹心在第二天下午才将醒過來,而他和聞人離也不在房間的床上,而是在小院後的一個水池裏,溫度适宜,他靠在聞人離身上,倒是比睡床上還要舒服。

“阿離,”陳繹心輕喚着,睜開眼睛,揚起脖子,便在聞人離的唇上落下一吻,“阿離睡得可好?”

“好,”聞人離點點頭,扶着陳繹心背過身去,他給他清洗頭發。

陳繹心如今的身體無塵無垢,便是頭發也是塵埃不染,聞人離只用沾水的梳子輕輕梳着,為他好好打理一番。

陳繹心背對坐着,心跳的速度算不上特別快,可也不算安分。

他喜歡聞人離毫無疑問,可這種喜歡随着相處,一日日變深,曾經被時光磨滅的那些又悉數回來了,品嘗過這世間最真摯的情味兒,他早就不能過上無心無欲的修士生活了。

“阿離……”

“嗯?”聞人離輕聲疑惑了一句,手上的動作還在繼續,頭梳從發根梳到發尾,還有幾縷漂浮在水面上,水波蕩漾,美人成雙。

“沒什麽,我就是喚喚阿離,”陳繹心說着,臉頰上泛起些許紅暈,沒再說話。

聞人離給陳繹心打理好後面的頭發後,便将人轉回來,看到臉頰紅紅的人兒,他低下頭親親一吻陳繹心的眉心,“阿容在想些什麽?”倒是把他自己都給想臉紅了。

“我在高興阿離也這麽喜歡我。”

這才是兩情相悅,兩心相許的感覺,暖暖的,尤甚世間千萬事物。

“我喜歡阿容,”聞人離肯定地說着,他的吻緩緩下移,落到了陳繹心的唇上,兩個人對視着,唇瓣輕啓,無限加深了這個吻。

從水池裏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陳繹心換好衣服,聞人離拉着他散步,他們在小鎮裏走了一圈兒,每家院子前都堆着好些砍伐下的草木。

鎮子裏連續一個月就沒外出勞作的人家,他們從早清理到晚,才堪堪把長得礙路的那些砍好罷了。

“阿離,小哥兒,你們家的砍好了嗎,怎麽還長這麽高,用不用大夥一起來幫個忙。”林大爺可一點不知道這些草木是聞人離和陳繹心的原因,但他們對于這種變化,無半點排斥,全當是老天賜福,高興得不了。

息廣平原多風沙,城鎮村落幾乎沒有,而這唯一的小鎮也是依托焚天幽府而存在的,他們這些人如今是人的模樣和作息方式,可其實也不是人。

“不用了,回頭我和阿離自己砍了。”

陳繹心說着,偏頭對着聞人離笑,眉梢微挑,甚是開懷。

林大爺看他們交握的手,面含善意地笑笑,便繼續清理自家院子去了。

陳繹心看完小鎮還不夠,他拉着聞人離往森林裏飛了一圈兒,然後便趴到聞人離背上繼續樂着去了。他的阿離太高興了,給他長了一個森林和無數鮮花。

對于陳繹心來說,這大概就是他最喜歡的浪漫了。

“娘親,銀子餓了。”

陳繹心趴聞人離背上,還沒樂完,腳上就多了個團子,他偏頭看來,銀子的長須緊緊地扒着他的小腿,那雙天然就給人危險感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又一下,它又在賣萌了。

陳繹心回頭在聞人離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我們去那兒,我給銀子喂食。”

陳繹心所指的地方,就是聞人離囚着景芝華等人的城隍廟。

城隍廟裏外,邬飛等人也在忙活,他們也不知要這裏住多久,眼下正在用法術修葺這城隍廟,順便還将一片枯骨的地下空間清理出來。

“見過魔君,見過魔後。”衆魔衛給陳繹心和聞人離見禮。

“還有銀子,我是你們的少主。”

銀子蹦跶了兩下,被無視得有些難過。

陳繹心彎腰拽起銀子的長須,給衆魔衛甩了甩,“這是銀子,你們的少主。”

他和聞人離不大可能有兒子,撿個兒子養也不錯。

“見過少主,”邬飛等人神色一怔,然後便按照陳繹心的話問安了。

此刻他們的內心遠沒有面上那般淡定,原來雙修一個月,他們魔君魔後還生娃了……雖然這個娃扁得太怪異了些……可這還是個娃啊,魔宮有後了!

銀子的長須翹起,相當滿意,它擠回陳繹心和聞人離的腳邊,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陳繹心嘴角勾起,覺得銀子秉性,和他還真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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