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聞人離偏過頭, 陳繹心一樣看過來,兩個人對視, 陳繹心的淡笑從嘴角染上眉梢,眉眼彎彎, 颠倒衆生, 聞人離眸色漸濃, 他們交握的手微微收緊。

他喜歡陳繹心這樣的笑, 便希望他能永遠都笑得這般燦爛,這值得他用盡一切去守護。

陳繹心坐在邬飛等人布置好的軟榻上,從儲物空間裏取出哆哆果來喂銀子,他才喂了兩顆, 坐姿就不大端正了,他歪着身體躺到聞人離的懷裏, 這般繼續喂銀子。

“銀子以前的肚子不是這麽扁的, 可圓可圓了,因為太想念娘親和爹爹,銀子都餓扁了……”銀子叽咕一下就吞下一枚哆哆果,長須輕輕甩着自己的肚子, 一副甚是懷念的神色。

陳繹心伸過手去, 銀子長須卷過哆哆果,又還繼續卷上陳繹心的掌心。

陳繹心輕輕一拉, 便将銀子抱到懷裏,然後上下其手,仔仔細細研究了一遍。

他才百來歲, 見識這塊是他的短板,他研究不出什麽,可随即他一點自己的眉心,一團藍焰燃起,他凝眸看去,在銀子的肚子裏看到了一片星海……

“真漂亮,”陳繹心贊了一句,然後揉揉銀子的肚子,繼續将它揣在懷裏。

他依舊不知道銀子到底是什麽異獸,可內蘊一片星海,如何能平凡,定然是個了不得的大寶貝。

銀子的長須蕩呀蕩的,喜形于色,對于這種親近,高興得不了了,“銀子漂亮,爹爹漂亮,娘親最漂亮。”

這話他說得相當順溜,想來以前沒少說過。

聞人離一手攬過他們,眉目放和,看陳繹心和銀子相處,有一種莫名溫暖的感覺。

銀子重新認主,便從幼生期重新開始成長,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這就是它現在的生活,它吃完十來枚哆哆果,長須蹭蹭陳繹心,又蹭蹭聞人離,便又化成銀紋印到陳繹心的腳踝上了。

陳繹心懷裏空了一下,他眉心微微一皺,轉過身來,回抱住了聞人離,他仰起頭親親聞人離的臉頰,“阿離,我想抱小樹苗。”

手裏缺個抱着的東西,多不适應啊。

陳繹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有個抱着東西才覺得舒服的癖好。

聞人離低眸看來,陳繹心又對他眨眨眼睛,銀子賣萌讓人覺得怪異,陳繹心就完全不會了。他不是萌,是在誘惑他……

聞人離心跳稍稍快了些許,又思索片刻,他才閉上了眼睛,然後靈體樹苗便從他的眉心飛出,落到陳繹心的懷裏。

“阿離……”陳繹心又輕喚一句,他親親聞人離另一邊的臉頰,他的意思十分明顯,他要抱的不僅僅是靈體小樹苗,還是化成靈身的小樹苗。

“阿離不變,別怪我非禮你了,”陳繹心說着往花苞上捏了一下,威脅得十分可恥,可他自己一點不這樣覺得,又撒嬌又威脅的,聞人離根本招架不了這樣的陳繹心。

他紅着耳根,點了點頭,靈體樹苗在陳繹心懷裏變成了四五歲的男童,相比上次陳繹心見他,頭發要長上些許,依舊是一副能将人心萌化的正太模樣。

靈體的成長所需的絕大部分東西,太玄修仙界都沒有,它這種形态只怕還要繼續維持下去。

陳繹心得償所願,他又獎勵般地親了親聞人離的唇,然後抱着小版的聞人離,這麽靠在聞人離懷裏。

他眸色浮現些許的恍惚,“我應該是有這麽養過阿離的……”

這話毫無根據,只是一種感覺,卻又是陳繹心莫名确定的感覺。他應該是有養過聞人離,從小養到大,再給他養到床上去了……大概吧。

陳繹心想着臉頰紅了紅,他覺得上一世他若也是這性子,這種事情,他還真做得出來。

聞人離聞言眉心也微微蹙了蹙,他搖頭道,“我不知道。”

關于上界神子的事情,他是最早知道的幾人之一,可他從未想過所謂的“上界”也和他有關,可現在想來,他和陳繹心的相識相愛看似偶然,卻有幾分命運的味道。

如果陳繹心就是焚天幽府的原主,那麽他尋來是必然的事情,而他天生魔胎,不管是為了盡早除去隐患,還是為了将來做準備,他也會到這唯一有上界痕跡的地方看看。

他的魂體在焚天幽府裏尋覓千年,與其說是在悟道,不如說他就是再等待陳繹心的到來。

“什麽時候,我們再去把景十三抓來,我好好研究看看。”

所謂的上界神子到底是景芝華,還是他,又或者他們都是,又或者都不是。

焚天幽府裏慘狀一直讓陳繹心挂心,他不記得什麽過去,卻不想在未來相似的命運再重演一遍,所以有些事情,他們必須盡早做準備。

“抓回來了,”聞人離說着,牽起陳繹心的手,幼童聞人離變回小樹苗,爬上陳繹心的肩膀,他們往被清理出來的地下空間走去,景芝華他們便被囚禁在那裏。

景芝華和蕭哲等人被抓回來已經有一日,除了修為被封印,邬飛等人并沒有對他們做什麽,他們全部盤膝坐着,一直在試圖突破封印,陳繹心和聞人離到來的時候,他們依舊如此。

景芝華的臉色不大好看,應該說從他在亂魔城再見陳繹心開始,他的臉色就一直如此,陰郁蒼白,以前說他是神子,還真有幾分神性的光彩,現在看着倒是越來越普通了。

他眼睛睜開,神色一愣,面色更蒼白兩分,“繹心……”

“是我,又再見了啊,景十三,你說天下那麽大,那麽多條路可以走,你怎麽總喜歡往本座這裏撞呢。”

陳繹心說着擡步上前,腳尖擡起,踩在了景芝華的肩膀上,他的眸色變得危險起來,“你說,這回我是把你的皮扒了,還是把血抽了好呢?”

“有點無趣,扒皮抽血完,還有骨頭可以拆,應該能多玩幾日……”

景芝華從陳繹心眼中看到嗜血和認真,他的身體控制不住顫抖起來,嘴巴張了張,他眸光不由自主往聞人離那裏掃去,還沒回話,自己就先吓暈過去了。

陳繹心嫌棄地把腳收回,“真不經吓……”

心跳速度加快的林安等人,神色一愣,有些哭笑不得,便是他們也完全沒看出陳繹心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他們這師叔天不怕地不怕,任性起來,什麽事情都敢做。

當初一知道景芝華不是他的阿花,他的态度全然轉變,說他癡情,其實也甚是絕情。

“拖走,”陳繹心對楠軻吩咐了一句,然後他的目光才從景芝華身上移開,落到玉鼎宗其他門人身上,蕭哲,林安,沈香,王茗兒……

陳繹心的嘴角緩緩勾起,他還未開口,聞人離就給他從空間裏取出一把椅子來了,他回頭對聞人離一笑,便坐了下來。

“看樣子,你們都有話和本座說,說吧。”

“師叔!”林安搶着開了口,陳繹心看過來,他腦袋一空,又想了許久,才想起他要說什麽,“問雲問雪已經築基了,他們很想您。”

“他們讓我告訴您,您的戮心峰,他們給您守着,那裏的一草一木,誰都碰不得。”

那倆童子陳繹心帶在身邊也有七八年,倒也沒忘了他們,他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你告訴他們,玉鼎宗我不會回去了。”

林安似乎還有話要說,可在陳繹心決絕的話語下,他漲紅了臉色,沒再開口。

其實也能理解,玉鼎宗對不起陳繹心,幾乎要了他的命,便是再回去,也是讨公道去了,根本不會想再住下,更何況戮心峰了。

“師叔!”王茗兒又搶了蕭哲的話,她身體微微前傾了些,神色語氣倒是比其他人要自然些,“我是茗兒,我給您送過丹藥,您還誇茗兒懂事呢。”

王茗兒對陳繹心的傾慕,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癡癡地看着,想要在陳繹心臉上看到不一樣的神色。

可陳繹心面色始終不變,他擡起手握住了聞人離的手,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他和王茗兒或許是有過這樣的對話,但那個時候沒有什麽意思,現在更不會有了,他站起身來,走回聞人離的身側,然後才再開了口。

“我不會殺你們,但也不會放你們走,你們什麽時候走,就看玉鼎宗願意拿多少東西來贖了。”

王茗兒眸中含淚,被陳繹心的态度傷了心,還想開口的蕭哲,一對上陳繹心的視線,他到嘴的話始終開不了口,多說無益,還可能讓陳繹心遷怒于他……

他遲疑着,陳繹心已經随聞人離走出地下空間了。

陳繹心仔細注意着聞人離的神色,可聞人離絕大部分時候都是木頭臉,根本看不出喜怒來,他放開聞人離的手,改挽上他的手臂。

“阿離,那就個毛黃丫頭,我只喜歡阿離的。”

便是有過景芝華這個未婚妻,那也是被設計的結果,否則他應該直接跑南境的漓傀魔宮,去那裏守着聞人離,等他醒來。

“我知道,”聞人離說着擡手揉揉陳繹心的頭發,手從頭發順下到陳繹心的腰部,他攬住陳繹心的腰,他們回到城隍廟的被清理出來的主殿裏。

景芝華被放在地上,聞人離上前幾個禁制打到他的體內,然後才讓陳繹心上前。

陳繹心的體質近乎通靈,又比通靈還多些妙用,很多人甚至法寶都察覺不出來的東西,陳繹心卻可以,所以當時确定景芝華就是神子時,陳繹心是相當驚訝的。

他給景芝華的魂魄養護了近三十年,從未發現有何神性的東西,但那一日的檢測是在玉鼎宗的大殿裏進行,天機門使者測過一次,他又私自檢測過一次,景芝華神魂裏确實有一團沉睡的強大神魂。

陳繹心半蹲在景芝華身前,他眉心的藍焰再次燃起,他的手心按向景芝華的額頭,他身上靈光溢出,體質完全打開。

聞人離看着,眸中浮起些許的無奈,陳繹心大概是燈下黑吧,他想過種種原因,卻忘記想他自己都給過景芝華什麽。

他的眸光緩緩低下,陳繹心給他的玉佩一樣泛起了靈光,他是天生魔胎,天生排斥神性物資,就也具備感應神性的能力,從他靈體小樹苗第一次見陳繹心佩戴它,他就确定這是上界之物。

陳繹心這種狀态足足持續了兩刻鐘,靈光散去,他皺着眉頭起身,神色裏的詫異沒有掩藏,“沒掉了……”

那團讓人畏懼的沉睡神魂沒掉了。

陳繹心的眼睛眯了眯,“他不是,那就是我了……”

當時陳繹心是想不到,可再聯系到焚天幽府,聯系到銀子和府靈,他就能确定了。原來那勞什子神子兜兜轉轉一圈兒,居然是他自己。

陳繹心轉過來身來,聞人離便對他輕輕點頭。

陳繹心走上前來,扯開聞人離的衣領,将冰藍色玉佩取出,他捏在手心,再次用體質感應起來,一瞬間靈光大耀,将聞人離也一同包裹進來。

但只持續了片刻,陳繹心就主動散去了,他往聞人離脖子上一拽,将它拽了下來,眉頭皺着,也不知是在生誰的氣。

“阿離戴着它不舒服,怎能不告訴我?”

即便他沒多少東西能送聞人離,也不能挑讓聞人離不适的東西送啊。

“無妨,我很喜歡它。”聞人離将氣呼呼的陳繹心攬回懷裏,拍撫着他的背,給他順氣。

“怎會無妨!”

陳繹心語氣沒好多少,但他的手已經回抱住了聞人離,讓他這麽在意,這麽生氣,是因為他沒料到他不知道的時候,會做了什麽傷害聞人離的事情,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阿離,便是無心,我傷害了你,也是傷害,以後這樣的事情,絕不能再發生。”

他這話告訴聞人離,也是告訴他自己,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利用來傷害他的阿離。

“好,”聞人離應着話,輕輕吻了吻陳繹心的頭發,他從儲物空間裏取出紅繩,重新将玉佩給陳繹心系好。

陳繹心擡手摸摸聞人離的臉頰,心疼的情緒泛起,他腳尖一踮,再次吻上聞人離的唇,“阿離,對不起。”

他自诩聰明,其實他根本沒他自己以為的那般聰明,否則他也不會被景芝華和周琰設計,否則他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特殊,沒注意到玉佩的特殊。

“我們之間沒有對不起,”聞人離更緊地抱住陳繹心,他嘴笨,很多話都說不好,他尋思了片刻,一彎腰将陳繹心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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