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氣色

溫凜看着醺然的傅觀寧,個拎不清的、愛上有夫之夫後哭哭啼啼的傻男孩。

唯一不同的是,傅觀寧沒有哭哭啼啼,他只是耷拉着眼皮,倍速播放的狀态,有時還緩沖一下。

溫凜湊近打量了他的面孔,顴骨附近起了明顯的紅暈,估計是喝麻了。

傅觀寧抱着酒瓶,晃了晃身體,把穿着珊瑚絨襪子的腳踩到沙發上,正面朝向溫凜,空洞的眼神慢慢集中了,他忽然問:“那你呢?你為什麽……為什麽喜歡他?”

“你累了,上去洗漱早點休息吧。”溫凜伸出手要拿走他的酒瓶,沒想到他居然側身閃了一下,然後扶起瓶身,仰頭又灌了自己一點。

“我酒量差……我會忘記的,醒來會好好忘記的。”傅觀寧眨着濕漉漉的眼睛,一邊的肩膀靠在沙發靠背上,“告訴我吧,讓我知道……就這一刻,我想知道。”

見溫凜沒有立刻回答,他又悶頭喝了一口,苦得他眯起了眼睛,嘴巴都癟了起來:“我都做了那麽多好吃的給你了,我都把日記給你了……這不算交換嗎?”

趁他絮絮叨叨,溫凜奪走了他的酒瓶,放到沙發另一側他拿不到的地方,随即準備把他扶上樓:“你的日記裏連個人名都沒有,交換什麽?”

“啊?怎麽沒有?”傅觀寧踉踉跄跄地站起來,一頭撞到溫凜的胸口上,又像條魚一樣滑了下去,跌回沙發,“……我每一頁都寫了……你沒有認真看……”

他的氣息宛如小火龍噴出的火焰,透過布料直燎溫凜的皮膚,從胸口一直到腰間。

溫凜居高臨下地看着這條從手中滑走的魚。

是真的醉了,不是在撒謊……一拆即破的謊,也沒撒的必要。

于是他坐回到傅觀寧身邊,輕聲回答了那個問題。

“我喜歡他,是因為我們是同類,我們性格相契,三觀近似,能力相當。”溫凜說完,又伸手去拉他,“我回答了,現在上樓吧。”

聞言,傅觀寧做了個閉眼蹙眉的表情,秀挺的鼻子也皺起來,有種孩子氣的嫌棄在裏頭:“這話沒有感情……公園相親角的大媽才會這麽說。重、重來……”

溫凜失笑。真是酒壯慫人膽,傅觀寧居然已經會吐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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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反而放松下來,肯多說兩句:“我最喜歡他的一點……就是他沒有功利心。很多人朝我走來,看向我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寫了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麽。可是他沒有,他從來沒有。他家裏是很困難的,不過他從不向任何人提起,也不因為和誰是朋友就借錢……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壓力。這樣的人,一生也只能遇見一個,遇見了當然就不該放走。”

“怎麽會只有一個……”傅觀寧一手輕輕拽住他的衣袖,一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也……不會讓你有壓力的……我也……不圖你錢……”

溫凜無所謂地笑笑:“那是因為你是一個什麽都不缺,無憂無慮的小朋友。”

傅觀寧有點急了,喉嚨裏發出一點點促音,含糊道:“我不是小朋友……我只比你小三歲……”

溫凜從茶幾底下摸出解酒糖,往他嘴裏塞了兩粒,對方立刻配合地吃起來,吃得眯起眼睛,嘴裏還說了什麽,但是聽不清了。

至此,溫凜将他的胳膊拉起,架到自己肩上,沒怎麽費力就将他送回了房間。

喝醉的傅觀寧像一個大只的洋娃娃,會站會坐,随他擺弄,先開始口中還有些語聲,到最後話沒了,吧嗒兩下嘴,挨着枕頭打起了輕輕的鼾。

溫凜坐在他床邊看了一會兒,忽然感到自己的婚事是那樣可笑。董事長對孫子百般嚴格,以兒子為标準,要求務必青出于藍;挑出的孫媳婦卻是這樣頭腦簡單、無所建樹,跟兒媳相去甚遠,簡直莫名其妙。

第二天傅觀寧和溫凜見面的時候,兩個人都多看了幾眼對方很差的氣色。

傅觀寧半夜裏忽然醒來,胃裏一陣翻滾,抱着馬桶吐了好久,又刷牙漱口吃胃藥,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又沉沉睡去。但他曉得這種情況并不會發生在酒量極好的溫凜身上,所以心裏實在訝異,不知道對方到底在他睡覺之後幹了什麽,才能做到現在眼底兩塊大青暈,面色黑沉,眼中一片血絲的?

他剛想問,溫凜就捂住嘴,偏過頭咳嗽了幾聲。

傅觀寧立刻喊來保姆:“劉姨,麻煩你把我房間的藥箱拿來,再燒一壺紅糖姜茶。”

藥箱來了,傅觀寧配好了一周的感冒藥,放在長長一條的藥盒裏交給溫凜:“書房空調壞了嗎?”

溫凜謝過他的藥,就着熱辣的姜茶服用,同時朝他搖頭,沒說更多。

……看起來是滾到地板上睡了一夜。

傅觀寧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用睡袋吧,真的很好用,我特意挑了你喜歡的皮卡丘。”

溫凜:“……”

傅觀寧:“……說錯了,是顏色。”

溫凜的臉色更黑了:“我也不是天天都那樣。偶爾噩夢而已。”

傅觀寧從善如流地岔開話題:“睡前用精油按一按,放松了就不太容易做夢。”

一瞬間溫凜竟無言以對。因為對方送他的精油、沐浴球、睡眠噴霧之類的他一概沒用。想來傅觀寧考慮得還算是挺周全,不過這些好意,他當時都反射性地不想接受。如今也只能生硬地應一句:“嗯,下次試試。”

傅觀寧卻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溫凜那麽忙,哪裏有空給自己塗油按摩?

他無奈又尴尬地閉了嘴,提着藥箱急匆匆地離開了餐廳,心裏卻不自覺地開始回憶和幻想某些畫面。

他記得那年他在操場上看溫凜打籃球,對方跳起時露出了腹肌,那一秒的畫面在他回憶裏存在感很強地存在了很多年。如今他嫁給溫凜,卻再沒有那樣欣賞過溫凜的軀體了。只有在溫凜裝模作樣摟抱他的時候,他才會把意念放到那些華美的衣衫之下。

是的,盡管他被溫凜笑作小朋友,可是他眼下也走在奔三的路上,該長齊全的早長齊全了,該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縱然身體純潔如斯,但他渴望的東西并不比別人少。

用塗滿精油的雙手,推過幹練緊實的腰,寬而厚的肩,去觸碰那些生機蓬勃的肌肉線條……光是想想,他就燒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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