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出差

傅觀寧問管家要了一只好看的玻璃花瓶,親手挑了七八朵藍色妖姬插到瓶裏溫養起來。

這幾朵都是鮮妍的,綠葉葳蕤,花瓣柔軟,莖稈纖長,傅觀寧在撫弄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昨晚那朵黃玫瑰——它的色澤在各種顏色的燈下并不那麽明顯,莖稈也是那樣短,芬芳也被酒吧裏的各種氣味給淹沒。

最後,當他終于回到家,能夠看清楚黃玫瑰原本的樣子了,丈夫又不由分說将它取走帶進書房,它自此不知去向。

傅觀寧忍不住猜測。

丈夫那樣颠來倒去地盤問他,多半還是看清了司遠贈花的過程,否則像丈夫在家惜字如金的做派,單憑他收人一支玫瑰,最多幾句斥責便罷了。

傅觀寧閉上眼睛。酒吧昏暗的燈光中,丈夫淩厲清冷的目光歷歷在目,像刀一樣剮痛了他。丈夫在意的或許不是他收了別人一朵玫瑰,而是自己的白月光竟然将一朵玫瑰贈與了另一個人。

丈夫嫉妒了自己的妻子,把妻子當成了情敵。他不能容忍白月光贈與的東西出現在情敵身上,但那樣東西又是出自于白月光之手,歸宿也不能是垃圾桶。

傅觀寧不願想了,再想下去,他都要為丈夫感到糾結。

不如看看床頭的插花,看看朋友圈裏的點贊和祝福,看看昨夜攝下的夜景。

那裏頭多多少少有丈夫花的心思,雖是為了他們的利益共同體花的,但那又如何?他終是分到了一點丈夫的心意,這一點心意,已足夠讓他編織一個得到了滿懷寵愛的夢。

況且,星燈與玫瑰是美的,是不該辜負的。

希望命運也不會辜負玫瑰帶來的祝福吧。

藍色妖姬只在傅觀寧床頭待了一夜,十二重的花瓣就掉了兩重。

溫凜要出差了。

“後天去芬蘭,時間比較長,大概要一周。”溫凜在餐桌上告訴他這個消息,例行公事一般的,眼睛還盯着碗裏的栗子羹。

“好的。”傅觀寧應了一聲。沉默片刻,他又說,“那兒的氣溫好像是很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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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凜淡淡道:“嗯。”

他對此無感,出差當中那些瑣碎閑雜的部分,從來都是交給助理,邵一成會為他準備要帶的保暖衣物和防寒藥物。而他的腦袋裏只需要思考公事,比如說,去司遠那家公司的總部看一看,順便了解一下其在當地的競争品牌運營情況,多方比較之下他們的優勢在哪裏,在A市是否有打開市場的潛力。

情人節的那晚,司遠和他相談甚歡,他從那背後看到了司遠身後那家公司的催促,所以原本由手底下副總去考察的部分,他決定要親自參與監督,其一是表示重視,其二是确保達成合作——他不想讓司遠在職場上難做,所以沒什麽太大問題的話,他是樂意“放行”的,不過表面上,他又要兼顧溫家,不把事情搞得太兒戲,所以這一趟,他是非跑不可。

當然,他并不會在芬蘭停留太久,歐陸其他地方本就有他的行程,他走一圈辦幾樁事,倒不算浪費時間。

上午十點,溫凜登上了A市直飛赫爾辛基的航班,落地時是下午兩點。

艙門一開,雨水和冷風的氣味就灌了進來,先開始還有人說什麽空氣新鮮之類的話,等到一行人下機走了兩步,大家都閉上了嘴,也不管什麽上下級和女士優先,紛紛夾緊外套快步往樓裏趕——這裏的涼風是可以把人耳朵都給刮掉的,分分鐘讓你體會被大自然打耳光的感覺!就算是走進了全封閉的通道,氣溫根本不是“好像很低”的程度,完全是從溫室出來,直接走進冷藏庫,唯有真正進入到航站樓內才讓人歇口氣。

在混亂中清點完托運行李,衆人倒熱水的倒熱水,添衣的添衣,揣暖寶寶的揣暖寶寶,有好事者想借此機會溜須拍馬一番,就見溫凜已經坐定,身穿着防風放水的外套,脖子裏挂了一只毛茸茸的珍珠色耳套,手握懷爐,坐在絨布坐墊上,不慌不忙,神情淡漠,姿态優雅。

由于路面濕滑,接送他們的車輛延遲了十幾分鐘才到達,衆人面面相觑地坐着,幾乎所有人都時不時要偷看溫凜的那一身行頭。

溫凜扭頭看向身旁和他同款裝備,唯獨耳尖凍得紅透的助理:“你的耳套呢?”

“在包裏。”

“既然備了,怎麽不戴?”

“我怕戴上聽不見您說話,妨礙工作。”邵助理輕聲解釋,“其實耳套也不是我備的,是嫂子備的,包括懷爐和坐墊。”

他覺得表哥聽了應該會滿心熨帖,沒想到對方臉上并無喜色:“準備了雙份?”

邵助理心裏頓時打了個寒顫——男人的嫉妒心實在可怕,而且身邊這位還比一般的男人多添一分敏銳,上回送點心的時候就瞄上他了,自己可得快點劃清界限:“……我本來是不要的,嫂子說他還指着我照顧您,讓我務必收下。”

溫凜看着他的眼睛,不說話。

“……”邵助理摸摸鼻子,最終把自己的背包打開,展示了一下那只耳套。

純黑的,看起來比珍珠色要沉着許多。他要真戴上,必然把表哥襯得玉雪可愛,這個月的獎金可能就要打折扣了。

眼見溫凜眉頭将皺未皺,邵助理急中生智道:“材質完全不能比!你那個是貂毛的,這個是人造纖維,你摸摸看就知道了。”其實對于皮草一類,他絲毫不通,只是傅觀寧反複提醒他不要弄錯顏色,他想其中一定有特別之處,才這麽說。

不料溫凜真的伸手摸了摸,摸完之後若有所思了幾秒,随即道:“你戴吧,路上有事要說的時候再摘。”

這話其實沒起到什麽作用,因為接應的車過來之後,當天的行程大多都在有暖氣的室內進行,唯一的作用大概是讓邵助理松了口氣,而這口氣,在之後的忙忙碌碌中,也被忘得一幹二淨了。

撐着不倒時差工作到晚上,溫凜再無精力出門,用過晚餐後便洗澡準備就寝。

正沖洗着,淋浴的毛玻璃門就被敲響了。

溫凜把水流擰小了些:“什麽事?”

潮濕的空間裏回蕩着邵助理的聲音,聽上去仿佛是有些為難:“哥,嫂子給準備了寝具,上面寫讓你自己打開,我就不碰了吧?”

辛苦了一整天,溫凜昏頭漲腦的,只想早點休息:“不用管,直接收拾。”

他的意思是直接用酒店的寝具就行了,可惜,邵一成會錯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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