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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娘看了魏文昭一眼不再說什麽, 她不會在孩子面前和魏文昭争執, 也不會在孩子面前和魏文昭意見相左。

三歲的孩子太小了,不應該承受父母的分争。

魏思成卻立刻明白了分床睡的實質,一個人!一間屋!

“不要!成兒要和娘和爹爹一起睡!”一手抓着母親,一手抓着父親,小家夥昂着頭霸氣宣布。

褚青娘沒說什麽,笑着彎腰摸了摸兒子臉蛋。

春桐梳着婦人發髻進來:“夫人, 晚膳什麽時候上?”

“現在”褚青娘笑着吩咐。

春桐領命出去, 譚雲芬領着一幹丫鬟,提着食盒進來, 不一會兒桌上盤盞完畢, 譚芸芬過來屈膝相請。

褚青娘起身, 順便笑道:“原掌事捎信回來了,再有半個月就能抵達京城。”

譚芸芬倏忽擡頭滿眼驚喜, 她知道原峰兩個月前入關了,只是沒想到再有半月就回來了。

又是一年多沒見,說不想純粹騙人, 譚芸芬笑着抹掉眼淚:“回來就好, 總算沒辜負夫人重托。”

褚青娘笑着捏捏譚芸芬的手, 去桌邊坐下, 魏思成早和魏文昭坐在那裏等:“娘,下次成兒也要和原叔叔去西域!”

褚青娘笑着給兒子擺好味碟:“行啊,不過你得先學會分床睡,不然西域路上怎麽辦?”

又要分床, 魏文昭心裏驟然一縮,袖下手指下意識握起來。

魏思成偏着小腦袋,認真思考:香噴噴的娘,還有西域的大駱駝。

很快小家夥決定放棄駱駝,開心宣布:“成兒要和娘一起睡,還有爹爹!”小家夥轉過頭,對魏文昭笑出糯米一樣小乳牙。

魏文昭松口氣,笑着摸摸幼子:“吃飯吧。”

三個人一起用飯,魏思成雖然受父母寵愛,但該有的教養一點不少,雖然才三歲但筷子、飯勺用的很好,而且不會亂灑亂說話。

魏文昭心裏充滿慈父之愛,給孩子舀一勺槐花焖飯放在小碗。這孩子和青娘、和自己口味極像,特別喜歡吃槐葉面、槐花焖飯。

小碗裏多一勺喜歡的焖飯,魏思成笑彎眼睛,伸長小胳膊給父親夾一顆小籠包:“爹爹吃。”

魏文昭摸摸最小的兒子,笑眼看向褚青娘,他也想給褚青娘舀一勺焖飯,可握着湯勺的手頓了頓還是作罷。中午已經惹過一次了,還是不要再惹人嫌。

魏思成不知道大人間風雲,握住父親放下的湯勺,給母親舀一勺槐花焖飯:“娘吃,娘愛吃。”一樣笑眯眯,彎了黑眼睛。

褚青娘笑。

晚上一盞油燈,放在做為隔斷的多寶閣上,這是為防止成兒起夜用的,并不會把光直接照到床帳裏。

床帳裏青娘和孩子已經熟睡了。小孩子睡得青蛙腿、投降手、紅撲撲軟波波臉蛋兒;青娘睡得眉眼溫和、鼻翼幾乎不動,一把青絲從耳後逶迤過脖頸,柔軟落在胸前。

魏文昭近乎貪婪的看着,這是他每日最溫馨平和的時候。目光一點點描畫: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

這是他深愛的青娘,越來越愛的妻子,越來越無法放手的妻子。

腦海裏想起女兒中午的話:“父親現在能體會當年懷安時,您的無路可走了吧……”

他無路可走,魏文昭苦笑,他确實無路可走,因為他手中權力早不足以壓制青娘了,如果再用男人手段,只怕青娘會将他直接趕出映霞苑。

他,魏文昭,堂堂正二品吏部尚書,丢不起那人。

魏文昭轉身,仰頭看向黯淡的帳頂,他又想起當年在懷安時的悠游和篤定。那時候他是欽差,青娘不過一家小小腳店的老板娘,還時常去碼頭擺攤。

那時候他遇見青娘,他生氣、氣青娘一去六年了無音信,可生氣背後是隐蔽的,甜絲絲的開心,因為他知道自己找到青娘了。

雙臂枕到腦後,魏文昭又想起更久遠之前。他想起青娘才走的時候,他和呂文佩新婚溫存小意。他其實從沒有擔心過再也找不到青娘,因為他知道兩個孩子就是風筝線,青娘飛得再遠,只要孩子在總有一天青娘會回來的。

那時候他還年輕,從不擔心。他有雄心萬丈要實現,他只要用心在仕途,只要等着青娘回來就行。

依稀的往日,讓魏文昭嘴角泛起一點笑,那是對青年自己的懷念,那時候多好啊,雄心萬丈沒有任何煩惱。

可是如今呢?嘴角笑容一點點消失,魏文昭眉宇間滲出疲憊,側頭再次看向褚青娘。青娘睡得依然恬靜,濃黑的睫毛合在下眼簾。

怎麽看都還是那樣美麗,歲月似乎給了她最好的裝點,從俏麗到溫柔到含蓄。哪怕眼角微微有了魚尾,也是美麗的惑人耳目的魚尾。

魏文昭想,他不想離開青娘,哪怕現在這樣也很圓滿,他想每天睜開眼就能看見青娘。

可是青娘想要他搬出去,怎麽才能不搬出去,只有更多的權利,足以壓制青娘的權利。

魏文昭想到了明王,未來太子以及極有可能得天子。

其實以魏文昭今日權勢,完全沒必要投靠明王,他完全可以做個純臣,安穩等待過渡,可是青娘一步步不容情,逼得他不得不站隊,以謀求更高權利。

青娘,我不會放開你的手,永遠不會,魏文昭看着褚青娘安穩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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