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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及她還是一身汗衣丶熱褲,在稍寒的天氣下涷着,我把自己的風衣讓她穿,着她跟好,便快步往前走。雖然航機追回了四十分鐘,但這五刻鐘實在很短,容不得動作悠閑。

「阿姨。走那麽快不怕摔倒嗎?」

她緊随在我身後。我比她高半個頭,腿還算長,但畢竟不年輕,喘着氣才能走那麽快,也就沒力氣回應。

入境的地方竟然滞留了過百人,看着便讓她心慌。我以眼神勾了勾剛趕到的航空公司職員,便拉着她的手腕,快步走到供外交人員通過的櫃位。職員也醒目跟上。

「你先過去。過了關立即到十一號行李帶拿行李。我很快跟上。」

說罷便把她和職員推到入境人員的櫃枱前,自己則掏出手機,開機。

盡管如此,過關省下的時間彌補不了行李送遞的延誤。在她那芒果黃的行李箱和我的銀色行李箱出現時,往達拉斯的班機已作最後召集。

「我們趕得及嗎?」她的身體因為緊張而抖着。「還是...我們要放棄了?」

「奔跑吧!小妹。」

我笑着,捏了她的臉頰一下,便把她和我的行李箱放到手推車上,全速往前沖。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推着車子跑起來的速度竟然比沒行李還要快,不時往回看,她竟然落後了,我還得稍停等她。我推着車子穿過出境大堂,拐彎跑到大堂最末端,沖進升降機,到五樓出去又跑了一段,趕在無人列車關門前把手推車擋在門上,好讓稍稍落後的她趕上。

「一會兒出了列車,你跟着我跑,到了安檢什麽都不用理會,直接脫衣服丶脫鞋過機,行李都交給我。」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鐘,已經到了飛機起飛的時間。「過了安檢,立即跑到五十八號登機閘口。我們上不上得了飛機,就看你了!」

「那你怎麽辦?你一個人怎麽顧兩個行李箱?」

「聽我的。不要懷疑。到站了!」

二話不說,門打開,我推着車子立即往前沖。從列車站往安檢跑,是破記錄的只花了一分鐘左右。幸好安檢區一個乘客也沒有,跟安檢前的人員簡述了我們的狀況,直接跟人員說『讓我們過去試試』我便把她推進安檢區。可惜,我忘了她還有一個背包;明顯地,她已盡快把裏頭的電子用品拿出來,還是耽擱了點時間。把兩個行李箱和自己背包裏的東西通通放到安檢機傳送帶上,通過了全身檢測系統時,她還在整理自己那背包的東西。

「別弄了!穿鞋子,立即給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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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搶過她的背包,一把就将她推了出去。也沒理會她被我這麽一推後有何反應,我以極速将她的東西塞進她的包,背着,再把自己的東西和包整理,背在一肩上。她的行李箱比我的要大,我就直接将我的放在其上,以自己的手權充帶子,一手把鞋子穿好,便開步推着行李箱快跑。

我就這麽背着兩個包,推着兩個行李箱,在偌大的機場裏裏來一場極速短跑。在半途,我發現她在發軟蹄,跑的速度已跟走路相去不遠。我稍稍放慢,在她的身邊小跑經過。

「阿姨先過去,你慢慢來。走路吧!不用急。」

說罷,我又加速往前跑。

說真的,那一刻我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跑。目标太明确,明确得很不真實。當我看見五十八號登機閘口出現在眼前時,我已無力的雙腿像被紮了一根針,注射了興奮劑一般,竟然還能再給力往前跑。一直到了把登機證給了空服人員,我才無力地跪了在地上,喘着氣。

不對。

「One moreing! One more!」

我把自己拉了起來,轉身往後看。她已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人像是在跑但速度比走路還要慢。我跟空服人員再重申還有一個人,但行李就這麽多,便跑到她的面前。

「沒事。我們趕得及。」

我笑着說。沒想到她竟然哭了起來,可憐兮兮的模樣。我一把将她抱着,輕拍她的背;她就蹭到我懷裏拼了命地哭。

「沒事了!你辛苦了!我們上飛機了。沒事沒事。」

松開懷抱,我拉着她的手,走到登機閘口,跟空服人員處理好她的登機證和行李,便終於登機。她一直哭着,沒說話,手不斷地擦眼淚,到坐在航機上時心情還沒回複過來。空服人員拿來了水,我着她喝下,然後從我的背包裏掏出另一包糖果,開了,送了一顆到她的咀裏。

「小妹,別哭了哦!你今天做得很棒,我們不用在機場睡了!」我笑着,拿紙巾替她印了印眼角,才把剩下的紙巾都給了她。「要再喝點什麽嗎?趁現在還沒起飛我讓人拿給你。」她卻拼了命地搖頭。

「我很遜,是不是?都跑不動了!」

「那裏?你一定是第一次追飛機的吧!這已經是很棒的了!」

「阿姨,你經常追飛機的嗎?」

「不是。但也不是第一次。」這我才伸了伸懶腰,笑着,「幸好還跑得動。這都是把我十年的運動量一次爆出去了!」

說起來,腿的确都軟了,開始出現酸痛感。心裏下了決心,下次再到達拉斯,必須選擇直航的班機。

她兩手摟着我的臂胳,整個人向我靠了過來,腦袋枕在我的肩上,隐約還聽到她在抽泣。我只笑了笑,拍了拍她摟着我臂胳的手,嘆了一聲。

「睡一會兒吧!你一定累透了!到達拉斯我再叫醒你。」

她點了點頭。航機飛上三萬呎高空時,她的抽泣聲已換成了平穩的呼吸聲;摟着我的臂胳,她睡了。

上一次這樣追着飛機的尾巴跑,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我和她還在熱戀中。相戀以來的第一次外出公幹,雖然只是不遠的北京,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很不能接受的距離。我還記得自己終日的心不在焉,對首都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人們還在為剛過去的奧運會而興奮,我則站在人群中獨自哀傷。唯一打從心底裏快樂的時候,就是回程的那天;我內心的愉悅沖昏了頭腦,因着為她買點小禮物而耽誤了時間,聽着空服人員廣播我的名字,背着重甸甸的背包在首都機場內狂奔。當刻的我,自然沒想過往後的日子裏我會成了飛行常客;怎麽可能以月計地離開自己心愛的人呢?

想着,我竟流淚了。然後,竟然睡了。

醒來的時候,她正眼睜睜的看着我,手還是摟着我的臂胳。我是被她那張靠得很近的臉吓了一跳,不禁眨着眼,別過臉去,晃了晃腦袋。若無其事,我查看一下手機上的時鐘,确定大概還有四十分鐘便降落,便招手向空服人員要了兩杯水。

「阿姨。你哭了?」

「哪有?」

「你說謊。你臉上有淚痕。」

「是麽?」我裝着一臉無辜和驚慌,雙手捧着臉地小聲驚呼,「不會吧?難道是做惡夢了?一定醜死了吧!小孩子,快別過臉去。別看別看!」

「阿姨。」她皺着眉看我,及後又把腦袋枕在我的肩上,看着窗,呼了一口氣。「幸好有你。」

航機降落前,我們都沒再說話。

到埗達拉斯,時間不過星期天的早上六時,雖然有工作在身但不是工作日,實在沒有匆忙的理由,我也就放松了心情,放慢了腳步。小妮子乖巧地跟随着我,就像一只小狗一樣,沒一刻猶豫,也沒有哼過一聲。來到行李帶前等着行李時,我才發現她的樣子似乎很累,有點心不在焉,有點迷茫。

「對了,小妹。」

「阿姨。」這麽喚了她一聲,她才擡頭看我,臉上沒一絲笑容。

「你有沒有帶外套和長褲?」她搖了搖頭;我扶了扶額。「雖然現在達拉斯的天氣很熱,但是現在那麽早,總有點兒風。你只汗衣丶熱褲的,會着涼的。」我看着她還呆着,只直愣愣地看着我;她身上還穿着我的風衣。「如果你不嫌棄,你就穿我的風衣吧!」

我沒看她的反應,箭一般的沖到行李帶前,拿起剛出現的黃色行李箱。銀色小箱子也剛到,我也動作俐落地拿了。把行李箱推到一旁,我掏出手機,打開了Uber app,才又想起什麽。

「有人來接你嗎?」她搖頭。「那你要坐的士?」

「我沒錢。也沒信用卡。」我幾乎要暈過去。我沒想到她這麽一個富二代,身上會沒錢,還沒有信用卡。

「你有手機嗎?」她點頭。

「不過沒有漫游,也沒有美國電話卡。」

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很會規劃的人;不過,工作需要,我不能接受完全不作任何規劃。出門在外,沒錢沒手機,在今天的社會裏幾乎等同送死吧!再說,富二代像她,怎麽可能不帶這些就出門?別說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國外,到家門口的便利店買衛生紙也不行吧!

在網上搜索一下她下塌的酒店,确定了位置,我召了一輛Uber出租車。幸好她住的酒店與我下塌的相距不遠,也算順道,否則就礙了我這天的規劃。坐在機場門外的長椅上,等着車子,我無奈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她亦應聲擡頭看我。

「算是認識了整整一天,二十多個小時,小妹,你就別嫌阿姨羅嗦。一個女孩子出門一定得萬分小心;下樓買面包還是坐飛機出國都一樣,随時都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沒周全計劃不礙事,但總不能什麽都不知道的。太危險了!」

「阿姨。連我媽都沒跟我說過這些。」她弱弱地說,看着我的臉,牢牢的,就像她問我幾歲時的那樣。

「唉。是我多咀了!」我有點賭氣地說,別過臉去,看着經過的車。「不說了!」

「不。阿姨。」她突然就又摟着我的臂胳,屁股往我這邊挪,腿都貼着我的。「我不是這意思。我喜歡聽你說話。」

「反正不會再聽到了。你記住多少就多少吧!」

車子終於來了!我跟司機一起把行李放到車尾箱,寒喧了一會兒,便上了車。整個車程我們都沒有說話,她閉着眼,像是小睡了;反倒是我跟司機一直在草草交談,說些可有可無的,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車子停在她下塌的酒店前。

我下了車,跟酒店職員打點了一下,指示他把她的黃色行李箱拿下來。她一直站在車旁等着,不說話,也沒什麽動作。直到職員把行李箱推進酒店,她還是一動不動。我只能嘆一口氣,示意司機先上車等着,走到她的跟前。

「Check in 的文件都帶好了?」她點頭,但人還站着,臉上沒笑容,眼睛還是盯着我的臉在看。「那進去吧!」

「你不陪我進去麽?」

「剛才我問過那職員。你爸爸已經替你打點好,進去做些簡單的手續就好,他們會幫你的。」

「你不幫我麽?」

「阿姨可以幫的已經幫了!」我伸出雙手,拍了拍她兩邊臂胳。「你會好好的。別擔心。阿姨看着你進去才離開,好不好?」

她還是那張臉,眼睛還是這麽看着我,像是在跟我對峙一樣。一直到我想要再發話的前一秒,她才終於移離了視線,轉身往酒店裏走,頭也不回。我看着酒店的大門關上,才嘆了一口氣,坐到車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過是把一個錯字改回來,突然就被審。

我真搞不清這些機制。反正就是擋着我更文。看官請見諒。

繼續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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