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試探

必有近憂。

孔雲最終還是選擇, 在第一時間裏，将這只來歷不明，不同尋常的老鼠交給了斯普勞特教授。

他得到許可, 推門進來的時候，斯普勞特教授正在照顧一株恹恹的神奇植物, 後者擡起頭，在望見他手中提着小籠子裏, 草藥學教授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詫異，但她什麽都沒有問, 只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 便溫和的請他坐下了。

孔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思考了一下措辭，便三言兩語将自己的懷疑和想法一一盤出。

不需要額外的添油加醋，也不需要更多的隐瞞, 或半真半假的解釋，有些事情, 想要真正的保持中立的立場, 不參合進去, 保持恰當的距離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他的确什麽都不知道。

在他緩慢的講述自己的發現時，赫奇帕奇院長聽得十分認真。

從外表上來看, 這個渾身衣袍都打着補丁，無論在什麽場合都打扮得極其樸素的女巫, 比起霍格沃茲的教授, 似乎更像是霍格沃茲的鐘點工——但這并不影響他對這位院長的信任和欽佩。

倒不是說他不相信作為霍格沃茲校長的鄧布利多, 一來他對鄧布利多校長的了解有限，很難說能不能做到全部的信任。二來，鄧布利多校長所在的位置畢竟與斯普勞特教授不同，他所需要考慮到的範圍只會更大，在某些細節方面，必然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也必然會……有所犧牲。

“我明白了。”斯普勞特點了點頭，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她沒有馬上接受孔雲的說法，做出保證。卻也沒有對他的問題漠不關心，全盤否定：“我會将這件事情轉告給鄧布利多教授，在此之前，也請你不要将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好嗎？”

孔雲爽快點了點頭。

将事情簡單且完全交托給斯普勞特教授後，孔雲便沒有再關注這件事情，即使赫敏告訴他，羅恩丢了他的寵物老鼠斑斑，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略過了這個話題，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一切似乎都已經與他再無關聯。

只不過，就在他以為，一切都要就此過去的時候，孔雲收到了來自霍格沃茲校長在辦公室見面的邀請。

這個邀請不算意外，不論那只老鼠身上有什麽情況，作為校長，哪怕是為了防止遺漏某些細節，鄧布利多肯定會将事情的始終全部确定一遍。

Advertisement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将對斯普勞特教授做出的解釋又重複了一遍，孔雲就安靜了下來，幾乎是直截了當的表達了自己對後續事件的不感興趣。

鄧布利多靜靜的凝視着眼前的少年。

他能看得出來，眼前的少年并沒有撒謊，也沒有任何隐瞞的意思，或者說，他曾經有接近真相的機會，但出于某種程度上的考量，他選擇了停在真相的大門之外，并且将自己的态度和立場表現得淋漓盡致——随你們，不參與，沒興趣。

這就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回答。

“雖然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想知道這些事情的後續。”鄧布利多直白的說道，對面的低年級赫奇帕奇微微訝然，他卻反而微笑了起來：“但我必須表揚你敏銳的觀察力，你讓一個無辜之人沉冤得雪，也讓一個罪犯得到了他應該擁有的懲罰。”

孔雲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鄧布利多輕易的從少年的表情裏捕捉到了類似不快的情緒，但他并不氣餒：“要來一塊椰子糖嗎？”他從桌子底下變戲法似的取出一大盒五顏六色的糖果，熱情的推到了他的跟前。

孔雲沒有拒絕這個疑似緩和氣氛的行為，他從盒子裏取出一顆深色的椰子糖，卻沒有就此撥開，而是就這樣握在了掌心裏。

“這沒什麽。”他說道，禮貌而疏遠：“我只是做了作為一個普通的學生應該做的。”

有那麽一個瞬間，孔雲準确的從對方身上捕捉到了類似于失望的情緒，但他不為所動：“我可以離開了嗎？鄧布利多教授。”他依舊彬彬有禮，态度堅持：“我還有一些學習上的問題，想要咨詢一下斯內普教授。”

一直到現在為止，孔雲始終都在盡力避免去接觸到那些他不該接觸的領域：比如，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華夏人，他完全沒有必要在英國巫師的某種陣營中站隊，也絕不能輕易的展現出自己的偏向性。

他的背後，畢竟站着一個家族。即使他不認為自己能夠代表什麽，可在很多時候，拖一方下水，往往需要的，其實也只是一個借口。

鄧布利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說的沒錯，對于一個學生來說，學習的确比很多東西都要來得重要。”他溫和的說：“去吧，你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低年級赫奇帕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禮貌的向着身前的長者鞠了一個躬，轉身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最後一個問題。”就在他伸手握上門把的時候，身後的聲音忽而響起：“椰子糖怎麽樣？”

孔雲微微垂下眸，那顆小小的椰子糖俨然還靜靜的躺在他的掌心裏：“挺甜的。”他說着，推開了校長辦公室的大門。

重新回到寂靜無人的走廊上，孔雲盯着走廊的盡頭，不着邊際的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他決定按照自己說的話去做——他拐過一個彎，沿着旋轉向下的樓梯，往地窖的魔藥學教授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照舊遇上了不少認識或不認識的斯萊特林，不過這一次，對于他的出現，絕大部分斯萊特林都選擇了視若無睹，偶有無意間與他目光相撞的，也往往默不作聲的移開了視線。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很快就暢通無阻的來到斯內普的辦公室前。

他敲了敲門，沒等一會兒，黑色長袍，黑發黑臉的魔藥學教授就出現在了他的跟前，斯萊特林院長低下頭，瞪了他一眼，語氣不善：“你又把哪個家夥揍了一頓？還是費爾奇先生的勞動服務不夠刻骨銘心，讓你改變主意要來我這裏接受懲罰了？”

一如既往的兇的不行。

孔雲對此視而不見，或者在某一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能夠做到無師自通的理解并習慣魔藥學教授獨特的說話方式了——雖然他不太明白，為什麽對方總能把“你來幹什麽？”這句簡單的話，說得這麽的……複雜。

“上次說好的改良版催眠劑，”他打開手中盒子的蓋子，露出裏面排列整齊的催眠劑：“這是我研究後制作出的成品，想請您幫我看一看。”

斯內普本來打算在說完第一句話後，就毫不客氣的摔上辦公室的大門，讓它直接撞上低年級赫奇帕奇的鼻子的。

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和哪個打架惹是生非的赫奇帕奇，“說好”的。

然而，對方盒子裏那一整排看似相同，明顯又有所不同的催眠劑，卻令稍微他改變了主意——

那天他只不過是随口提了一下催眠劑合适的方向，甚至連具體的方向，都沒有說出來，而對方卻憑着這一點點的靈感和方向，考慮，并且制作出了如此全面的多種可能……

也不算太蠢。

抱着吹毛求疵，檢查完就把低年級赫奇帕奇訓得狗血淋頭的心态，斯萊特林院長輕輕的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只留給對方一個氣勢洶洶的背影。

孔雲也不緊張，他甚至有閑心淡定的拍了拍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這才緩步跟随着斯內普的腳步，走進了辦公室。

沒有多餘的廢話，孔雲将幾瓶濃度和性能都有所區別的催眠劑一字排開，不等魔藥學教授發話，他就主動遞過了一只小巧的黑皮筆記本。

斯內普陰恻恻的盯了他一眼，這才接過了筆記本。

上面寫滿了對方從提出猜想，到進行試驗，驗證猜想，利用結論改進魔藥的每一個過程，思路清晰，有理有據，整個過程也詳細全面到不可思議，從魔藥的成分差別造成的藥效差別，到濃度不同從而影響到的致死率，都寫得一清二楚。

一直到斯萊特林院長合上手中小小的筆記本，他的臉上都帶着陰晴不定的表情。

即使是再想要雞蛋裏挑骨頭，斯內普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學生幾乎做到了很多成年巫師在實驗的時候，都無法做到的全面性，但是……

魔藥學教授微微擡眸，視線與恰好少年暗含期待的眼眸相對，這讓他哼笑一聲，漫不經心的道：“勉勉強強吧，至少沒讓我覺得礙眼。”

然後他心情微妙的發現，低年級赫奇帕奇完全沒有因為他這番話而沮喪起來——那雙淺棕色的眼眸看上去更亮了，眸光裏的喜悅一覽無餘，就連鞠躬時認真的神情和語氣，都是由衷的而真誠的：“謝謝您的指導，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這人聽不懂人話的？

根本不知道自家教授的所思所想，少年用愉快的語氣發出詢問：“斯內普教授，如果以後有其他魔藥方面的問題，我還可以來向您尋求幫助嗎？”

斯萊特林院長不想說話。

他開始思考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為什麽他一向無往不勝，對所有霍格沃茲學生均有奇效，對赫奇帕奇尤其能夠造成重大殺傷力的表情和語氣，這次居然一點用都沒有了？

還是這個赫奇帕奇已經蠢到連害怕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