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朋友

這并不是德拉科第一次見到東方魔法。

事實上, 孔雲平日裏在使用東方的魔法時，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 會盡量避開人群，但是在必要的時候, 他也不會介意當着所有人的面使用。因此，對于東方魔法不需要用魔杖這一點，他早已有所了解。

但眼前這位橫劍而立的少年卻又不一樣。

和英國巫師慣用的攻擊類魔法不同，方才那道直挺挺向他劈過來的光線, 顯然是一道來自自然界, 本不該由人類掌控的雷電！

再看看他原本站立的那塊土地, 這會兒俨然已被那道雷電轟出了一個大坑，威力可見一斑。

難怪小小年紀，就能成為綁架犯了，德拉科想。

他這邊想着奇妙的東方法術, 那邊李小狼的神情也變得愈發嚴肅起來。

從血緣上來看，李小狼也算是庫洛的遠親了，可實際上, 李家在遷移到香港後，基本就和英國魔法界沒了任何聯系，一定要說的話, 這還是李小狼第一次見到真正意識上的英國魔法師。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法術是什麽樣的, 但庫洛既然都能創造出威力強大的庫洛牌了, 英國魔法師恐怕也不會太差, 更不用說對方還是一個惡貫滿盈的人販子了。

兩人的思維和想法在某種意義上詭異的達到了共鳴, 一個悄無聲息的握緊了魔杖，另一個則伸手去摸自己的庫洛牌，眼看着戰局蓄勢待發——

“等一下，”孔雲無奈的舉起手，用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英文道：“……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一切都來得太快突然，孔雲也沒有料到事情會變得這麽戲劇性，李小狼那道雷電劈下來的時候，他就被另一個棕色短發的小姑娘迅速拉到一邊了，這會兒再擡頭一看，面前兩人已經劍拔弩張，似乎馬上就要打起來的樣子。

“他不就是那個綁架犯嗎？”

“他不就是那個人販子嗎？”

極其相似，又因為語言的不同有所有差異的話，就這麽同時響了起來，區別只在于，兩人一個用的英文，一個說的中文。完全聽不懂中文的德拉科微微一蹙眉，莫名的看了忽然又放下長劍的少年一眼。

李小狼卻沒有任何語言上的障礙。德拉科話音剛落，結合孔雲的話，他就很快意識到，自己也許是誤會什麽了，這讓他暫且收回了橫立的長劍，遲疑道：“……什麽綁架犯？你難道不是那個誘.拐我師兄來日本的家夥嗎？”

Advertisement

因為問的是德拉科，這一回他沒有再用中文。

德拉科：“……什麽意思？”

兩人面面相觑，場面一度十分尴尬，最後還是雖然聽不懂，但是隐約明白了什麽的女孩想了想，用不太熟練的英文打破了眼前令人尴尬的平靜。

“那個……”小櫻看了看收劍不語的李小狼，又望了望神情晦澀不明的陌生青年——不得不說，良好的樣貌在很多時候都能起到關鍵的作用，比如眼前長身玉立，氣定神閑的青年，怎麽看都很難和所謂的“人販子”劃上等號。

“有什麽誤會的話，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

于是地點順理成章的從不知名的街道小巷，轉移到了李小狼家中。

“……總之，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刻意避過了孔雍和自己的關系和綁架的緣由，孔雲只重點講述了那件在餐廳裏發生的意外：“我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麽巧。”他說到這裏，鄭重其事的對小櫻道謝：“如果有機會的話，請代我向兩位先生表達謝意——真的非常感謝。”

“诶？”似乎沒有料到會收到這樣認真到幾近莊重的道謝，女孩微微一愣，随即咧開唇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沒關系啦，而且我也很想謝謝你——雪兔哥最近都比以前精神多了，哥哥也很開心。”

……雪兔？

小櫻口中的“雪兔”，就這麽和他在信中讀到的“月城雪兔”相對應上，孔雲心中微動，下意識偏頭看向了李小狼。注意到他突如其來的注視，後者明顯的愣了一會兒，目光不自然的瞥過一邊笑容明朗活潑的女孩，一下子又猛地轉過頭，将漲紅的臉扭到了一邊。

将一切盡收于眼底，孔雲的一時間心裏不免有點淡淡的發愁，原以為師弟已經放下了，可這會兒小櫻只是提到了名字而已，師弟就有這麽大的反應了，看起來，是真的非常喜歡“雪兔”了。

不同于禮貌中帶着淡淡疏遠的德拉科，小櫻似乎天然就擅長活絡氣氛，與人相處，加上德拉科本來就是那種，只要他想，他就能輕松讨得任何的喜歡的混蛋——是以，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後，這場原本還過分沉重的聊天，很快就變得輕松起來……

才怪。

“我就說嘛，像馬爾福先生這麽好看的人，怎麽都不像是那種留着絡腮胡子，兇巴巴的人販子才對。”她眨了眨眼睛，“對吧？小狼君。”

“……對。”

德拉科敢打賭，就在對面的女孩以輕松的語氣，說出這樣一番話後，對面的道袍少年身上的氣壓似乎變得更低了。他确信對方并不是那種會因此而遷怒于他的小氣鬼，可就是這種不動聲色壓抑着的情緒上的郁悶，反倒令他莞爾。

那是只存在于澄澈的少年人之間，純粹到不摻含任何雜質的情感。

在天空徹底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之前，小櫻提出了告辭，李小狼則主動承擔了護送女孩回家的任務，方才還熱鬧着的客廳頓時就只剩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孔雲坐在落地窗邊上的沙發上，終于有機會仔細打量着好友的未來模樣：

“是增齡劑？”

“這可不一定。”德拉科慢吞吞的說道：“也許我用的複方藥劑呢？來自我那個從沒向你提過的哥哥？”

孔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決定明智的跳過這個話題：“說起來，德拉科，你到底是怎麽找到我的？我記得我們上次通訊的時候，我沒有給你留下任何線索吧？”

“想知道嗎？”

他誠實的點點頭。

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夠得到一個正常的回答時，似乎回想到了什麽，德拉科微妙的頓了一下，然後他偏過頭，理直氣壯的道：“不告訴你。”

孔雲：“……”這天簡直沒法聊。

算了。

深知低年級斯萊特林在某些方面仿若與生俱來的別扭，孔雲選擇性的忽略了對方的拒不合作，猶豫半晌，還是道：“其實……你沒有必要過來的。”

話音剛落，便瞧着對面青年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黑了一半，他想起如今還不知道情況的孔雍，和英國魔法界裏，未成年巫師不得使用魔法的規定，格外認真的道：“雖然很高興你願意專程來幫我，可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沒有必要專程來冒這個風險……”

然後他絲毫不意外的發現，對方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但這僅是一瞬。

“勞駕，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原有的陰沉和不快已然被他收拾得幹幹淨淨，德拉科略微擡高了下巴，眼角眉梢都透着倨傲和冷淡：“事實上，我只是恰好選擇了日本作為度假的地點而已。”

他用下結論一般的語氣，不屑的總結：“你臉真大。”

被嘲諷的那個卻只是頓了一下，便不以為意的接下了話茬：“日本的确是個不錯的度假地點，你想好了要去哪裏逛逛嗎？”少年語氣溫和，看上去很是認真的說：“也許一會兒我可以問問李師弟，看他是否會有什麽好建議。”

就好像誰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真的只是為了來日本度假一樣。

德拉科微微眯起了眼，銀灰色的眼眸愈發深沉，他定定的注視着此刻端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黑發少年，回應他的卻是那雙深棕色眼睛——依舊寧靜，溫柔，卻又宛如紮根在土壤裏的松竹，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

啧。

“不用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淡的在客廳中響起，然後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既然我決定要來度假，當然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說完這句話，青年毫不猶豫邁開腿，徑直的向着玄關的方向走去。

大門被人彬彬有禮的打開，又被從容不迫的合上，空無一人的客廳變得更加寂靜，獨坐在落地窗邊的少年微微過頭，目光越過明淨的玻璃窗和嫩綠的盆栽，沉默的目送着青年的身影頭也不回的走遠，直至消失。

“……馬爾福先生說，他在附近有事先訂好的酒店，就不過來了。”送完小櫻回來的李小狼關上大門，面露不解：“可我看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告訴我，他是來日本度假的。”孔雲想了想，解釋道：“而我告訴他，我可能沒法在這方面給他什麽建議。”

李小狼：“……”

他有點無力的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後他冷靜的問道：“他這麽說你就信了？”

“我知道他的好意。”孔雲抿了抿唇，認真的道：“但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希望因此給他帶來任何麻煩或危險——”

而這甚至似乎一直以來都是他們習慣的相處模式：互不幹擾，互惠互利。既保持着愉快的交往，又不會給彼此造成任何雙方頭疼的麻煩。他們深知彼此的底線，于是也始終維持着一個恰當好處，不遠不近的距離。

李小狼搖了搖頭。

“不管起因是什麽，可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結果是，他的确是冒着巨大的風險，為你而來的。”李小狼在他的身前坐下，澄澈的眼眸裏有深深的不贊同：“我理解你的顧慮，可我覺得，你更不應該因為這個原因，就直接忽略對方的想法。哪怕你的理由，只是為了不給他增添多餘的麻煩。”

“雖然我不是很了解你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但我認為，朋友之間，應該不存在‘麻煩’這麽一個說法才對。”

“換句話說……你真的有把他當做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