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恩情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不過一秒鐘後, 他便看見低年級赫奇帕奇爽快的點了點頭，自然的應道：“好啊。”

這是當然的吧。

誰會拒絕自己原本就喜歡的人的邀請呢？更何況還是這種難得的兩人相處機會。

德拉科漫不經心的想着，一邊在對方轉過頭, 笑眯眯的對他說明天見的時候，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明天見。”

跟在兩人身邊的小獾也有學有樣：“明天見, 馬爾福先生。”

簡短的說完再見的話，孔雲利落的轉過身，向自家級長的方向走了過去。低年級斯萊特林眯了眯眼，沒等三個赫奇帕奇的身影慢慢從樓梯口消失，他便率先轉過了身, 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屬于斯萊特林的寝室走去。

沒有人——也許連本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 就在兩人先後轉身背道而馳的同時, 原先的散漫和不經心不覺間從低年級斯萊特林的眼眸裏褪去，取代而之的，是一貫的冷漠和無謂。

眼見着斯萊特林的休息室入口越來越近, 德拉科在入口前站定，還沒等他念出休息室的口令, 伴随着一陣腳步聲, 一個熟悉的聲音, 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德拉科, 等一下！”

一個無論如何, 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

他轉過頭的時候, 恰好看見追過來的少年在他身前停了下來, 似乎是回趕的時候太過匆忙，低年級赫奇帕奇緩了口氣，才勾起唇角，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呼……幸好趕上了——差點忘記這個了。”

德拉科低下頭，去看少年獻寶似的捧在掌心裏的小盒子。

很難說清究竟是為什麽，但不可否認的是，當那個他以為已經離開的身影，再一次微笑着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時，內心某處原本如深水般波瀾不驚的湖面，他的确在那些藏得極深的情緒中，找到了類似于“愉快”的心情。

“這是什麽？”

“是回禮。上回你不是送了我一根發帶嗎？我想了想，就準備了這個作為回禮——”将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塞進低年級斯萊特林的懷裏，孔雲伸手一拉，将自己身上那塊玉佩取了下來：“款式的話，和我身上這塊差不多，有清心安神的功效。一般來說，系在腰間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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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特地了解過華夏的部分文化和習俗，德拉科對“玉佩”這種飾品并不算陌生，他打開掌心裏的小盒子，裏頭正躺着一塊和孔雲手上極其相似的青色玉石，不同的是，這塊同樣小巧精致的玉石上，卻系着一條彩色絲帶。

“這又是什麽？”他問。

目光落到盒子正中心的玉石上，低年級赫奇帕奇也明顯的愣了愣，他頓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向盒子裏的玉石伸出了手——

然後理所當然的撲了個空。

低年級斯萊特林順手将盒子再度收入了懷中，他挑了挑眉，毫不客氣的說：“沒有人告訴過你，送出去的禮物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嗎？”

孔雲揉了揉額頭，神情有點無奈：“……出現了一點小失誤。”

“什麽失誤？”德拉科問，目光卻精準的落到了玉石邊的彩帶上：“這個彩帶有問題？”

“在華夏，有一句話叫做：‘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孔雲說。

考慮到用英文表達文言文的困難，孔雲最後一句短詩，是用中文說的，令他意外的是，據說從暑假開始學習中文的低年級斯萊特林對此似乎并非一無所知：“……所以，将玉佩系上絲帶送人，是你們那裏表達感恩的方式？”

“不是的。”

迎着好友困惑的神色，孔雲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道：“這裏的‘結恩情’，不是表達感恩的意思。”

德拉科皺了皺眉，他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終究也沒能得出任何結果，這讓他無奈的聳聳肩：“好吧，我必須承認，華夏的語言的确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博大精深……那麽，這個‘恩情’，到底是什麽意思？”

“‘羅纓’指的就是這種彩色絲帶，在我們那裏，過去的時候，女子會為喜歡的人的佩玉系上羅纓，代表此人已有所屬的意思——這裏的‘結恩情’，其實就是結姻親的意思。”

德拉科微微一愣。

“現在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吧？”說到這裏，孔雲不由得苦笑起來。難怪二哥給他玉佩的時候，一送就是兩個，當時他看着那段彩帶，一時也沒有多想，只當是裝飾物，這會兒德拉科指出來，他才猛然記起有關玉佩的習俗。

真的是非常尴尬了。

思及此，孔雲正了正神色，玩笑道：“所以，如果你不想被人誤會的話，最好乖乖讓我把那條絲帶取下來——”

明明是玩笑一般的話，落到耳邊的時候，卻有種微妙的刺耳感，不等德拉科去分辨這種淡淡的不悅究竟從何而來，心裏的話已然脫口而出：

“是怕我被誤會，還是怕你自己會被誤會？”

話剛說出口，別說孔雲一臉訝然，就連低年級斯萊特林本人都吓了一跳，他抿了抿唇，正準備跳過這個話題，卻聽身前的赫奇帕奇困惑的問：“怕我自己被誤會，是什麽意思？”

德拉科其實是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的。

在很早之前，作為第一個發現對方暗戀塞德裏克-迪戈裏的人，出于一個成年人的成熟體貼，當低年級赫奇帕奇認真的談起“我的一個朋友的煩惱”時，他很識趣的沒有點破，也就更不會和對方讨論起這個話題了。

但這會兒似乎又有所不同。

和體貼，識趣等等沒有任何關系，他确定自己不太想再讨論起這個話題，而這個理由僅僅只是因為——不高興而已。

哪怕連他自己其實都不太清楚，這種不高興的情緒，究竟從何而起。

然而，當他的目光，與低年級赫奇帕奇茫然的眼眸相對上的時候，一種微妙的報複心理，讓他眯了眯眼，若無其事的開口道：“我的意思是說，比起我，已經有喜歡對象的你，才是更應該擔心被誤會的那一個吧？”

孔雲花了足足十秒鐘的時間，來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

十秒鐘後，低年級赫奇帕奇擡起頭，眼神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茫然了：“……我有喜歡的人？我怎麽不知道？”

對方臉上的迷茫和困惑怎麽看都不像是作假，以至于原本還很是篤定的德拉科，此刻都有些不确定了：“你不是說，你有一個朋友，喜歡上了比自己年長的學長嗎？”

“是啊，”并沒有察覺到問題所在，孔雲直白的道：“一年前的時候，李師弟寫信告訴我，他喜歡上了月城先生——有什麽問題嗎？”

等一下！

德拉科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意識到他可能犯了一個錯誤：盡管大多數人在談起“我有一個朋友”的故事時，多半都是在指自己，但以孔雲的性格來說，恐怕還真的是指“我的一個朋友”吧？……

就在他沉默的時間裏，孔雲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怎麽突然又提到這個？等等……”他頓了頓，總算隐隐明白對方的想法了，他嘴角抽了抽，有點不可思議的道：“你不會以為，我喜歡迪戈裏學長吧？”

低年級斯萊特林沒有吱聲。

但這并不影響孔雲從他的沉默中找到那個他不太願意接受的回答：“我……不是……”低年級赫奇帕奇揉了揉微微發漲的太陽穴，有點兒不可思議，但更多的是忍無可忍：“去年這個時候我才十二歲！……德拉科，你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在英國魔法界，十二歲就訂婚也并不是不可能。”盡管有點尴尬，但低年級斯萊特林顯然并不太能容忍對方對于自己大腦的質疑，他蹙了蹙眉，一針見血的指出：“而我記得，即使是在華夏，這種事情也不算少見。”

“……那也是在很多年以前，謝謝。”孔雲沒好氣的道：“至少在目前這個年齡階段，我不認為我會對誰有什麽超出友情以上的好感或接觸——有也不行。”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順手将口袋裏呼呼大睡的小奶貓掏了出來：“看到它了嗎？”

德拉科：“……？”

“還記得上學期它是怎麽對你的嗎？”孔雲冷靜的道：“如果我在不恰當的年齡階段，喜歡上了什麽人，或者有誰真的有什麽越軌的行動，它去年怎麽對你的，就會怎麽去對另一個人，懂嗎？”

這當然就是在胡說八道了。

事實上，就算孔雲真的喜歡上什麽人，只要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為，團團也僅僅只是吃醋，鬧個小脾氣而已，像去年團團對德拉科的那種敵意，根本就不可能再次發生。至于為什麽不對德拉科說實話……

因為他高興：）

秉着快刀斬亂麻的想法，半真半假的說完解釋，低年級赫奇帕奇轉過身，輕巧的沖他揮了揮手：“時候不早了，那條彩帶你愛取不取——我走了。”

他說的輕松随意，聽到的那個人想着想着，神色卻漸漸怪異起來，德拉科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道：“說起來，這也是我之前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麽去年一整年，你的貓每次看見我，就像看見什麽敵人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就在他話音剛落的同一瞬間，不遠處，低年級赫奇帕奇的身體微微一僵。

默默的将小奶貓重新塞回口袋裏，孔雲鎮定自若的想——

剛剛有誰說話了嗎？

沒有。

大概是風太大了吧。

他這麽冷靜的想着，一邊毫不猶豫的轉過身，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