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招生

君子坦蕩蕩, 小人常戚戚。

德拉科從漫長的午睡中蘇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是傍晚。

嚴格來說，這場午睡的時間其實也不算長, 只是和他這段時間無限颠倒縮減的睡眠時間相比起來，已經算是難得舒适輕松的睡眠了。

只不過……

他眨了眨眼睛, 有些茫然的看着少年白皙精致的下巴，按照他睡着前的姿勢來說，當然是不可能出現眼前這種情況的, 此刻原本腦後微微不适的觸感, 也被一片柔軟所替代。也就是說，他現在其實是……枕在對方的腿上？

這個想法讓他下意識身體僵了僵, 好一會兒後，低年級斯萊特林才在草地上借力一撐, 竭力冷靜的坐立了起來。

身邊提供“枕頭”的黑發少年還在安靜的沉睡着, 嘴唇微抿，神色寧和，似乎還沒有從睡夢中脫離, 純黑色的長發被順手撥到了身前，從肩頭一直垂落下來。遲暮的陽光懶懶的蹭在他的臉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溫柔。

也就是這麽一瞬間，低年級斯萊特林想到了自己曾經說過的那番話——

既然他決定冒着某種風險去付出, 所求的回報當然只會比這種付出本身更大。

什麽同一個世界, 什麽巨大的隔閡……就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見鬼好了。他面無表情的想道。

畢竟, 他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哈利從格蘭芬多塔出來的時候, 天邊的雲端已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光線由明轉向暗，陽光落在灰白的牆壁和地板上，在大半個走廊都染上了深深的昏黃。微風拂過深冬的庭院，在經過稀稀松松的草地時，發出細微的窸窣聲響。

正是霍格沃茲日常的晚餐時間。

大多這時候，哈利都會和羅恩、赫敏一起作伴，去禮堂的格蘭芬多長桌，但今天他只想一個人，因此也就沒有和羅恩一起。

至于赫敏……

“這是第二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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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怕了，真沒想到他會下這麽狠的手，而且，那可是格蘭傑啊……我一直以為，他們應該是朋友才對，明明平時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樣子……”

“也許他只是隐藏得太深了，要知道，他可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做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情來，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他大可假裝和格蘭傑關系好，其實暗地裏已經做足了計劃和準備，要拿她當做淨化霍格沃茲的第一步——”

哈利微微低下頭，面無表情的從幾個竊竊私語的格蘭芬多們身邊走了過去。

似乎這才注意到了哈利的出現，原本還在小聲讨論的幾個格蘭芬多立刻乖乖的閉上了嘴，面如土色，緊張的目光極快的瞥了他一眼，又趕忙把頭擰到了另一邊，既不敢出聲，也不願對上他的視線了。

還算熱鬧的走廊瞬間安靜下來，沒有人開口，膽大的幾個昂起頭，挑釁又不屑的瞪了過來，更多的則是忌諱的偏過頭，強裝若無其事。

哈利動了動唇角，想說什麽，但他想起這些天自己受到的待遇，和來自各個學院的古怪目光，終究什麽都沒有解釋，只是低着頭，默不作聲的加快了腳步，直到從那些人的視野中消失。

但對于哈利來說，只要他還在這個學校，這樣的目光就注定不會離他而去。

尤其是在洛麗絲夫人、賈斯廷，以及赫敏接二連三遭遇石化之後。

比起大多數人懷疑和畏懼的目光，願意相信他的人寥寥無幾，更多的人選擇遠離他，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談起這些事情。

今天的晚餐依舊沉悶，事實上，不只格蘭芬多長桌，整個霍格沃茲都是如此，學生們被密室和斯萊特林繼承人的事情攪得人心惶惶——也許赫奇帕奇要稍微好一點，因為他聽說，有學生專門整理出了防備石化魔法的方法，并且已經在學院內部初步傳開。

雖然誰都不确定那些辦法究竟有沒有用，但至少它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小獾們的緊張情緒。

哈利随便吃了點餡餅和水果，便興趣缺缺的放下了刀叉，周圍的氛圍依舊僵硬，他摸了摸半飽的肚子，決定離開這個令他別扭的地方，獨自呆一會兒。

他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格蘭芬多長桌邊上響起，不過他沒在意這個，默不作聲的從餐桌邊站起身，正準備離開，卻見那串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身前。

哈利微微向邊上一站，本是想給對方讓個位置，卻不想對方也向邊上靠近了一步，穩穩的保持着停在他身前的架勢。

他有些煩躁的擡起頭，有心想丢兩句狠話——反正大部分人都已經認定他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了，卻不想對方搶先一步開了口：

“對不起。”

哈利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男孩的外貌并不陌生，哈利對這位赫奇帕奇一直有印象，不僅因為對方是孔的室友，更因為那個有關自己是斯萊特林繼承人的傳聞——自從賈斯廷被石化後，有關這件事的謠言便在赫奇帕奇內部鋪天蓋地的傳開了。

在這一點上，眼前的男孩功不可沒。

思及此，哈利實在很難給對方什麽好臉色，可對方卻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思似的——厄尼筆直的站在他面前，鄭重其事的向他鞠了個躬：

“我知道你不會攻擊赫敏，我認為你不可能會對自己的朋友出手，所以——我必須為我先前的懷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哈利愣了愣，驚愕的看了他一眼。

厄尼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堅定有力，恰好能夠讓絕大多數學生聽到的地步，哈利不知道這個道歉究竟有沒有用，但部分學生看過來的目光的确有所好轉了，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的确需要這份來自普通同學的信任。

在大多人普遍認為，是自己喪心病狂所以對赫敏出手的當下，有一位素不相識的同齡人對此提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見：就因為他相信，哈利不可能攻擊自己的朋友。

“回神了，波特先生。”通往格蘭芬多塔的走廊上，艾琳娜懶洋洋的提醒道：“再呆下去，我恐怕你就要因為宵禁而落到費爾奇先生手上了，你應該不會想在這個時候觸管理員先生的黴頭吧？”

哈利回過神，下意識的回道：“我只是在想，剛才……”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格蘭芬多少女背着雙手，慢悠悠的往前走：“說真的，我一直覺得，說到學院偏見這一點，大家其實都半斤八兩——”

哈利張了張嘴，正要反駁有關對斯萊特林的偏見，但他忽然又想起暑假在布萊克老宅發生的那件事，這讓他選擇了閉嘴。

“不說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矛盾，對于赫奇帕奇，三個學院不是一向覺得他們是沒用的飯桶嗎？”艾琳娜撇了撇嘴，“要我說，如果斯萊特林們口中的所謂的，‘古老純血家族的氣質’真的存在的話，應該就是像雲和厄尼-麥克米蘭那樣的吧。”

想到某個已經消失兩個月的低年級赫奇帕奇，艾琳娜發出一聲憂郁的嘆息。

小王子不在的第六十天，想他。

憂郁歸憂郁，作為一個稱職的雲吹，艾琳娜還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把話說全了：“謙卑低調，不卑不亢，既沒有自認純血高人一等對麻瓜種學生的歧視，也不會因為虛榮和面子，罔顧事實和真相，他認為自己錯了，所以就要當面正式的向你道歉，為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到底。”

坦坦蕩蕩，也光明正大。

“所以，”女孩沖他眨了眨眼睛，彎眉一笑：“我個人建議，你最好不要将純血種一竿子打死——畢竟，要知道，即使是格蘭芬多、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也不乏二十八純血家族出身的學生。”

完成吹自家小王子的日常任務，格蘭芬多少女心情很好的沖他擺了擺手：“我先走了，再見啦，波特先生。”

丢下這麽一句話，女孩轉過身，淡金色的長發随着她的動作劃過一道潇灑的弧線，踩着一雙深色的靴子，步履輕快的走開了。

只留下救世主一個人待在原地。

眼眸漸漸清明。

“赫奇帕奇教授想收怎麽樣的學生呢？”孔雲問。

一個星期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這邊孔雲剛折騰出傳說中的“自動洗碗抹布”，那頭戈德裏克四人便準備得差不多了，換句話說，霍格沃茲首次招生的日子，也到了。

這會兒三人已經到了他們早先定下的招生地點，附近的一座無人的殘破村莊——如果孔雲沒有記錯的話，正是那座在不久以後，會成為英國魔法界唯一一座純巫師村莊的原址。

這些天他除了監督某個低年級斯萊特林的作息，确保精力藥劑從對方的食譜上消失，便是一直待在赫爾加身邊，随這位赫奇帕奇教授打下手，研究一些實用的小玩意，也是為了更好的迎接即将到來的霍格沃茲新生。

因為手上的實驗恰好到了關鍵時刻，暫時沒法走開，兩人也就晚了一步。

先前的時間裏，孔雲一直有所顧忌，所以也就一直沒有向赫爾加問起這個問題，此刻趁着他們去往霍格莫德原址的路上，正好閑着無事，索性也就順口問了出來。

赫爾加沉吟道：“你還記得，那天在旅館，我說的那些話嗎？”

……咦？

“看到你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高興。”紅發女巫微笑着注視着他，眼眸

溫柔：“因為我知道，我所希望的，和我所茫然的一切，都在千年之後的霍格沃茲，得到了實現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