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夢想

非知之難，行之惟難。

仿佛一粒小小的石子被投入了湖中。

短暫的漣漪過後, 沉寂的人群又竊竊私語起來。年幼的小巫師們大多都不能理解, 眼前這位和善的女巫口中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因此他們只是茫然了一會兒, 就不再思考這件事情了。

在場幾個聽得懂的成年巫師, 對此也不算驚訝。作為赫爾加最好的朋友，羅伊娜莞爾一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她笑着搖了搖頭, 卻也沒有勸說的意思。

至于戈德裏克和薩拉查——兩人一個抵制麻瓜種小巫師, 一個拒絕來自濫用黑魔法殺害麻瓜家族的小巫師，這會兒也只能相視無言：每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标準來挑選學生，這是他們最開始就說好的約定, 現在也沒有違約的道理。

于是, 四個學院的标準，就這樣正式被定了下來。

有了分院帽的幫忙，分院的效率頓時高出了不少，漢克頓念名字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剩下來的小巫師也越來越少。

但這已經不是德拉科所關注的事情了。

對他來說, 赫爾加的選擇并不令人意外——後世分院帽就曾經在一次分院儀式中唱過這樣的歌，令他在意的，是此刻微微垂眸，陷入沉思的低年級赫奇帕奇。

自從他們來到這個世界, 已經接近兩個月。

據他所知的是, 這兩個月以來, 孔雲幾乎沒有刻意做什麽魔法上的訓練, 大多時候，他都是被幾位教授輪流叫去幫忙，有時候是照顧帶回來的熊孩子小巫師，有時候是幫忙處理一下魔藥藥材之類的……唯一和魔法有關的練習，也是和赫爾加一起，研究有關食物的咒語。

按照常理來說，對方在魔力上的境界，應該止步不前才對。

可眼前的事實卻正好相反。

孔雲的魔力不僅沒有止步不前的意思，反而在魔力純粹度和魔力本身的總量上，出現了跨越式的增長，難以具體化的魔力純粹度不說，魔力本身的總量卻是直接翻了一倍！比起他這兩個月來的苦修，也毫不遜色。

到今天為止，甚至有超越的跡象。

在英國魔法體系中，這似乎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情，但放在東方魔法體系裏，則不然。孔雲曾經就提到過，修習東方的魔法，歸根結底來說就是“修道”的過程，也是修身養性的過程，道行上有所突破，自身魔力也會自然而然的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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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了解是一回事，心理上又是另一回事。盡管對孔雲一日千裏的理由心知肚明，心裏卻無法抑制的升起淡淡的挫敗感。他一直知道對方在魔法這一道上向來天資聰穎，卻沒有想到，所謂的“天賦出衆”，會出衆到這個地步。

“德拉科？”

冷不丁被戳了戳肩膀，德拉科回過神，斂去心頭的複雜情緒：“怎麽了？”

沒有發現好友的不對勁，孔雲沖着不遠處幾位教授的方向微一點頭，提醒道：“赫奇帕奇教授和斯萊特林教授希望我們幫忙領着新生去公共休息室——你最好動作快點，斯萊特林教授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霍格沃茲錄取了一大堆麻瓜種，以薩拉查的性子，會高興才有鬼了。

他這麽想着，卻也沒有真的說出口，畢竟當事人就在不遠處站着呢。兩人領着新入學的一幫小動物，熟絡的往地下室的方向帶了過去。

自此，霍格沃茲距離他們記憶中的那個魔法學校，又進了一步。

原本看空曠寂寥的霍格沃茲城堡，一日之間就變得熱鬧了起來，走廊上、草地上、湖水邊……随處可見玩鬧的小巫師們，一系列保護性質的魔法也由四位創始人親自施法，加固，确保不會讓任何麻瓜或是成年巫師随便闖入進來。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裏，霍格沃茲俨然成為了小巫師們唯一的淨土。

考慮到孔雲和德拉科兩人的特殊性，四人在經過商議後，最終決定給他們自由學習的權利，同樣作為霍格沃茲的學生，他們不需要和其他新生一起按照課程表的時間來學習對應的科目，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和魔法掌握情況，來選擇性的去上不同的課程。

加上幾個教授都明确的表示過，只要有需要，随時歡迎任何人來辦公室咨詢問題，對于習慣性跨年級學習的孔雲和德拉科來說，這個“自由”就是意外之喜了。

只不過……

“……一個小巫師被另一個小巫師打傷，不得不因此被送去醫務室，薩拉查，你認為這只是一件小事嗎？”大門虛掩着的教職工休息室裏隐隐傳來戈德裏克的低吼：“我早就說過了，小埃文斯先生根本就不應該被批準進入這個學校——他既然能夠随意的傷害一位麻瓜，就能随意的傷害另一個小巫師！”

“——但事實是，這只是一幫小崽子玩鬧時出現的一點意外，他造成的并不是什麽特別大不了的傷勢，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治療魔咒，就能痊愈。”薩拉查不以為意的聲音不急不緩的在休息室裏響起：“你太緊張他們了，戈德裏克，我們建立霍格沃茲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将他們帶到霍格沃茲保護起來。”

孔雲緊了緊懷裏的的課本。

他原本是有點問題想要請教格蘭芬多教授的，不過現在裏頭的氣氛，顯然也不适合他進去。

微不可聞的輕嘆口氣，他轉過頭，和同樣沉默不語的德拉科對視了一眼，後者沖他微微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着他們所知曉的那個未來發展。

初建立的霍格沃茲寧靜一如千年後，就連某些深深紮根在這所學校裏的傲慢與偏見，都慢慢的冒出了苗頭：純血對混血的鄙夷，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的忌憚和厭惡，包括那日分院儀式中赫爾加的行為，都成了其他學院的學生，嘲笑赫奇帕奇的理由。

因為赫奇帕奇收留了所有被其他三個學院拒絕的學生，所以赫奇帕奇都是廢物。

孔雲向來不在乎這些外界的流言蜚語，可他不在乎，不代表其他小獾們不在乎。

他想起近來在公共休息室裏見到的，小家夥們郁郁寡歡的情景，心頭正無奈着，忽而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喊道：“雲！德拉科！”

“漢吉斯？”

說真的，乍一看清少年面上的神情，孔雲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作為連續被三個學院拒絕，最後才被赫爾加收留的那一個，漢吉斯受到的嘲笑和諷刺無疑是最多的，就在三天之前，他還親眼見到對方背着人群，獨自坐在某個角落兀自出神的背影。

可少年此刻卻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臉上滿滿的都是興奮，他一直跑到了兩人跟前，揚起明亮的笑臉，大聲宣布：

“雲，我決定了！”漢吉斯高興的說道：“我要建立一個純巫師村莊！”

不等兩人有所回應，少年便像是倒豆子一般，興致勃勃說了下去：“我已經想好了，這個巫師村莊會特別向霍格沃茲的學生開放，安全起見，只有年齡大一點的小巫師在經過父母允許的情況下，才能被允許前往——”

“那裏将會有各種各樣的商店，有你請我吃的檸檬蛋糕那麽美味的食物，有神奇有趣的搞怪玩具，還有可愛的魔法寵物……對了，我還希望設置一個像霍格沃茲的星空那樣的魔法，讓這座村莊每一個房屋的頂上，都有永不融化的積雪！”

他說到這裏，猛然頓了一下，似乎這才注意到，無論是德拉科還是孔雲，這會兒都沒有吱聲，少年撓了撓頭，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小聲道：“……我這麽想，是不是有點不切實際啊？”

在起初的驚愕之後，兩人都很快反應過來，對熟知歷史軌跡的兩人來說，讓他們意外的，其實并不是漢吉斯的想法，而是對方産生這種想法的時間和環境。

“我倒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棒的想法。”低年級斯萊特林如此是說，漢吉斯确定自己沒有在對方的臉上看見任何嘲諷的神色——或者正好相反，德拉科此刻神情莊重，不帶任何玩笑意外，而是像的的确确聽到了什麽很好的主意一樣，認真的和他一起思考：“不過，想要做到這一點的話，你就得着重研究保持積雪能夠不融化的魔法，還有驅逐麻瓜類的防禦魔法……”

孔雲也點了點頭，他看着少年瞬間亮閃閃的眼眸，在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忽而脫口道：“赫奇帕奇和霍格沃茲都會為你驕傲的——我是說，如果你能夠做到的話。”

話音剛落，三人都是一愣。

被說中心思的少年微微一愣，一時間反倒陷入沉默之中，就在孔雲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德拉科猜想這會不會是赫奇帕奇習慣性的自卑的時候，漢吉斯揚起臉，認真的，一字一頓的說：“我會的。”

有些話他沒有明說，但同為赫奇帕奇，孔雲卻清晰的從他的眼中讀懂了他的承諾。

我會創建一個純巫師村莊，讓巫師們不必居無定所，到處流浪；我會用自己的成就為這所包容我的學院洗清偏見，成為赫奇帕奇的驕傲。

——我喜歡赫奇帕奇，我無法接受來自其他學院的偏見和輕蔑，所以，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為赫奇帕奇贏得榮耀。

他的眼神，是這麽向他們承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