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想你
除夕将至, 吏部告知等過了年, 女子學堂就會開課, 林寶絨開始打包行囊,準備過完年搬去國子監。
今天的雪特別多,一大清早推開窗, 銀裝素裹,掩去了一切煩憂。
首輔府派人來接顏歡, 林寶絨舍不得, 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顏歡剛出府, 就看見巷尾站着的人,她像是沒有瞧見那人, 徑直上了馬車。
周涼手裏拿着糖火燒,看着馬車漸行漸遠。
齊笙走出來府,瞧見他,“咦, 你怎麽來了?”
周涼沒注意到他說什麽, 直直盯着首輔府的馬車。
齊笙看見他手裏的糖火燒, 問道:“是買給顏姑娘的?”
周涼:“嗯。”
齊笙摟住他肩膀, “你小子隐藏夠深的,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長情啊。”
周涼這才看向他, “你閑的, 在這裏跟我扯皮?”
齊笙笑道:“你是客,我招待你一樣怎麽了!”
周涼:“顏歡傷勢恢複的如何?”
齊笙:“我怎麽知道。”
“你不是閑得慌,到處跟人扯皮麽。”
“姑娘家嬌貴, 且得養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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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涼幾不可聞嘆口氣,若非她傷勢重,那天她在他面前寬衣解帶,他可能真的會要了她。
齊笙:“顏姑娘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周涼蹙眉,“她跟你講的?”
“啊。”
周涼拉下臉,齊笙推了推他,“小氣樣兒,我跟顏姑娘交流幾句怎麽了。”
“說。”
“她說......”齊笙眼眸一瞬間複雜,笑着掩蓋過去,“希望你幸福。”
周涼閉下眼,心口悶疼悶疼的。
齊笙:“上次我跟聞晏喝酒,剩了半壇,走走,咱們把那半壇酒喝了。”
周涼撥開他的手,轉身走向巷尾,留下一句話——
“幫我轉告她,沒有她,我幸福不了。”
齊笙無語,這一個個的,把他當信使了啊?!
他剛轉身,瞧見趴在牆頭的蘇桃。
齊笙:“看什麽呢?”
蘇桃單手托腮,啧一聲,“周尚書長了張風流的臉,沒想到,還是個情種啊。”
林寶絨雙手合并,哈了哈氣,想着待會兒去挑選兩名短工,給葉然未出生的孩子打造搖床和小玩意兒。
小荷端着早膳過來,“小姐,老爺去置辦年貨了,說是要給聞府送些。”
聞成彬為林寶絨受了重傷,林修意過意不去,時常去探望,每次都不是空手去。
林修意還是覺得欠了人家的。
林寶絨點點頭,又道:“咱們也要規劃一下年夜飯的菜譜了。”
一提這個,小荷就興奮,“奴婢這就跟廚娘商量去!”
用膳後,林寶絨拿出未完工的嫁衣,比量花色,眼底柔而亮。
“還差多少?”
一道聲音自窗邊傳來,林寶絨驚詫地看過去,見聞晏肩頭落雪,慵懶地倚在窗子外,身後一片白茫,他像是從雪色山水中走來。
林寶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雙杏眼泛起柔光。
他提前回來了!
看小姑娘懵愣的表情,聞晏心情不錯,長腿直接跨進窗子,走到她身邊,微微躬身,與之對視,“傻了?”
林寶絨:“你怎麽回來,不提前說一聲?”
她的激動全由聲音诠釋了。
聞晏彎唇,扣住她雙肩,“沒來得及知會,陛下給了我十日的假,路上就用去了四日半。”
也就是說,往返的路程至少需要九日,他只能逗留幾個時辰。
風塵仆仆,只為見她一面?
林寶絨又感動又心疼,“那你幹嘛非要回來,不嫌折騰?”
聞晏揉了揉腰,“是挺累的。”
林寶絨立馬放軟态度,拉他坐在鋪了氈毯的軟榻上,拿過毯子蓋在他腿上,溫聲道:“要睡會兒嗎?”
連夜趕路,必然勞累。
聞晏看着她為他忙前忙後,眼底泛起笑意,舒舒服服靠在軟枕上,握住她的小臂,“好了,你陪我坐會兒,傍晚我還要趕路呢。”
林寶絨:“我去關窗。”
“嗯。”聞晏長眸燃起一簇不易察覺的火,叫她看不透。
林寶絨沏了姜茶,坐在他身邊,“你回過府嗎?”
“剛從府上出來的。”聞晏攬住她肩膀,把她帶進懷裏,虛虛圈着她的腰,“這事不能怨你,別太自責,也別多想。”
他指的,自然是聞成彬為她受傷之事。
林寶絨內心複雜,往他懷裏鑽了鑽,“餓嗎?”
“嗯。”
“我去傳膳。”
“不必。”聞晏勾起她下巴,端詳起來,“又瘦了。”
林寶絨摸摸自己的臉,“明顯嗎?”
聞晏挑眉,“想我想的?”
這人......
林寶絨卻很誠實,附耳說了句什麽,惹得男人低低吟笑。
他的大手沿着她纖細的腰輾轉,停在最軟的側腰掐了一把,掌心感受到她在微微顫栗,他傾身壓她在塌上,“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是在逗我開心?”
林寶絨大大方方躺在塌上,忍着羞赧和膽怯,單手勾住他脖頸,衣袖垂落在臂彎,露出嫩白的手臂,她用另一只手描摹他的臉部輪廓,“沒騙你,夢裏都是你。”
聞晏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下,然後俯身堵住她的唇,輕柔舐弄,這段時日的想念得到了舒緩。
原來,她已是他的魂牽夢繞。
兩人深情相吻,靜谧的室內只有一種聲音。
許久,聞晏拉開彼此距離,喘着粗氣,與冷冰冰的氣質極為不符,意亂情迷,想要繼續燃燒席卷,奈何不是時候。
啄了一下被他嘬紅的唇,“再勾我,我怕把持不住。”
聲音性感好聽,是林寶絨從未聽到過的語調。
“那你要把我如何?”她覺得自己也快沒臉沒皮了,自打重生,大家閨秀的禮儀抛卻個幹幹淨淨。
她想他念他,只要能跟他長相守,她什麽都可以不顧。
這個男人就像流淌在心田的醇酒,越是相處,越令她沉迷,哪怕沉醉不醒,也甘之如饴。
“淮之。”
“嗯?”
林寶絨笑道:“沒事,就是想喚你的名字。”
聞晏還壓在她身上,單手撐在一側,一縷墨發從玉冠散落,落在她臉上,癢癢的。
她擡手抹他下巴,甕聲甕氣道:“有胡茬了,聞大人。”
“幫我刮。”
“我不會。”
“現學現賣。”
他拉起她,抱在懷裏,像抱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又愛不釋手,“有刀片嗎?”
林寶絨:“我找找去。”
男人不松手,林寶絨便抱住他的腰,小臉貼在他胸膛聽起心跳聲。
怦怦怦。
強勁有力。
她在他懷裏傻笑,覺得從沒像現在這般自在和滿足。
聞晏親了一下她的發頂,“又勾我,還想被我壓?”
她擡頭,不滿道:“聞大人什麽時候學會講風流話了?”
“認識你之後。”他貼着她的臉蛋,“很想真的風流一次。”
“......”
林寶絨推開他,坐在一旁整理儀容,要是出門讓小荷和蘇桃瞧見,指不定怎麽猜測呢。
這會兒,隔壁的蘇桃和葉然一定知道聞晏進來了。
她趿拉上繡鞋,推開門,扭頭道:“不許出去。”
“嗯。”
林寶絨莞爾,她家聞大人何時這麽聽話了?
聞晏老實靠在軟枕上,伸手搭在針線簍上,挑起一绺绺繡線認真研究起來。
須臾,林寶絨端着飯菜進來,“過來喝點粥。”
“青菜豆腐?”聞晏站在食桌前,蹙了蹙眉。
“不喜歡?”
“跟陛下南巡,吃多了清淡的,給我上點葷的吧。”
說起來還可憐兮兮的,帝王的膳食講究營養搭配,忌葷腥,說清湯寡水并不誇張。
林寶絨擔心他日夜兼程,胃口不好,才給他端了清淡的菜食,一聽他言,立馬點頭,“我去讓人給你準備荷葉餅和烤鴨。”
聞晏覺得不錯,揉揉她的頭,“慢點走,別摔了。”
半個時辰後,林寶絨坐在男人身邊,親自為他卷餅,“吃蔥嗎?”
“不吃。”
林寶絨覺得新奇,還有人吃烤鴨不卷蔥的?
聞晏實話實說,“怕親你,你會嫌棄。”
一口一句情話,林寶絨快羞到桌子底下去了。
她瞪他一眼,“不嫌棄。”
聞晏樂了,“那行,有勞了。”
林寶絨卷好餅,伸手喂他,聞晏向後靠靠,有些受寵若驚,“我自己來吧。”
“我喂你。”
行吧。
男人張開嘴,咬了一口遞過來的卷餅,味道不錯,又咬了一口。
林寶絨為他倒了一點兒梅子酒,“九分熟的梅子,加了一些糖,會有些甜。”
知他不喜甜,才解釋了一句。
聞晏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搖搖頭,“我哪有那麽挑剔。”
林寶絨遞過酒盞,“嘗嘗。”
聞晏端着盞底,嘗了嘗。
林寶絨:“怎樣?”
“度數低。”
“姑娘家喝的,當然低了。”林寶絨又倒了一杯,“想給你暖暖胃而已,真想喝辣的,待會兒把我爹酒窖裏的十年狀元紅帶走。”
聞晏能想象到林修意“丢”了酒的臉色,閑閑道:“算了,怕你爹一氣之下,不把你嫁給我了。”
林寶絨笑着搖搖頭。
小荷撤盤子時,偷瞄了聞晏好幾眼,心想聞大人怎麽回來了。
林寶絨:“準許你光明正大地看。”
小荷吐吐舌頭,“奴婢可不敢,聞大人太嚴肅了。”
說完撒腿跑了。
聞晏自然聽見了,眯着眼睛問:“你這丫鬟日後跟你嫁過來嗎?”
林寶絨點點頭,目光有些深遠。
大家閨秀一般都有陪嫁丫鬟,這些丫鬟多半會在女主子不便時,給姑爺暖床。
聞晏看出她的意思,淡淡道:“嫌她聒噪。”
小荷嗓門大,在這個巷子裏是出了名的。
林寶絨輕哼一聲,坐在一旁繼續比量花色。
聞晏睢一眼,“還要多久能縫制完?”
“一針一線的,哪有那麽快。”林寶絨拿起杏紅色和緋紅色的線,“哪個适合縫制袖口的花邊?”
聞晏指了一下,提醒道:“別累壞眼睛。”
“嗯。”
葉然叩門進來,遞上燙熱的小刀。
聞晏瞧了葉然一眼,問道:“一切可好?”
葉然對聞晏有些怨氣,但更多的是敬重,所謂敬而遠之,大抵是她與聞晏的關系。
“奴婢一切安好,多謝聞大人關心。”
聞晏點下頭,“日後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找我。”
“......謝大人。”
林寶絨輕輕合上門,“日後葉然真有用的到你的地方,你一定不能吝啬。”
聞晏:“她一個人不容易,能幫則幫。”
是愧疚嗎?
顯然不是,鄭桓行刺在先,他又怎會愧疚,不過是替葉然不值罷了。
聞晏摸下刀刃,特別鋒利,看向林寶絨,“有把握嗎?”
林寶絨拿過小刀,“試試才知道。”
“來吧。”
聞晏端坐好,林寶絨站在他面前,認真刮胡茬。
聞晏握住她的手,向後仰,失笑道:“真不會?”
林寶絨頓住。
聞晏:“先用香胰子打泡沫。”
“......哦。”
林寶絨取來銅盆,按着男人的吩咐,倒了熱水,在手上搓揉香胰子,很快手上凝聚了一捧泡沫。
她把泡沫塗抹在他的下巴上,滑溜溜的,聞晏抓住她的手,因為滑膩,沒抓住。
聞晏:“不許笑了,專心些,劃破臉,我怎麽出去?”
林寶絨點點頭,拿着刀片,順着他的下巴輪廓開始輕輕刮拭,像在打磨一件羊脂玉器。
聞晏閉上眼,感受刀刃的鋒利帶來的觸感,還順便掐住姑娘的腰,使勁兒揉了一把。
林寶絨手一哆嗦。
他感到下巴一痛。
林寶絨露出尴尬的表情,“出血了......”
聞晏拿過小刀,對着銅鏡三兩下刮完,把小刀扔在銅盆裏,摸了摸口子,不長也不深,但鮮血直冒。
林寶絨取來白酒,點凃在傷口上,“疼吧?”
“你說呢。”
“一定很疼。”
聞晏不理她,對着銅鏡照了照。
林寶絨湊近他,兩人的面龐一同映在銅鏡裏,她側眸問:“這麽在意皮相?”
聞晏挑眉,“你不在意?”
“我是姑娘家。”
聞晏看向她,半饷憋出一句問話:“你年輕貌美,我又老又醜,合适?”
又老又醜??
林寶絨怔愣地與他對視,男人雙眸狹長深邃,面如冠玉,哪裏醜了?
至于老......
她的确差他好多年歲。
她笑道:“沒關系,我不嫌棄。”
聞晏掐了一下她的臉蛋,“真不覺得我老嗎?”
“你哪裏老?”林寶絨認真道:“聞淮之貌若潘安,怎可随意诋毀自己。”
聞晏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真的?”
“真的。”
姑娘家眼底亮亮的,不像在巴結讨好,聞晏有點小滿足。
兩人在屋子裏膩歪了兩個時辰,門外的小荷打着哈欠,跟蘇桃聊閑,“聞大人為何提前回來了?”
蘇桃坐在圍欄上,吊兒郎當的,“我哪兒知道,待會兒問姑娘吧。”
“小姐嘴嚴實的很,才不會告訴咱們。”
這時,齊小郁走進庭院,仰問道:“你家小姐在嗎?”
小荷緊張地看向蘇桃,若是讓人知道小姐閨閣裏有男人,那還得了?!
蘇桃面不改色,一本正經編瞎話:“小姐沐浴呢,齊姑娘待會兒再來。”
齊小郁納悶,晌午沐浴?
她拎起手裏的牛皮袋子,“我來給你家小姐添嫁妝。”
蘇桃伸頭,“什麽啊?”
齊小郁目光飄了下,“讓我上去,我就告訴你。”
“那可不行,小姐沐浴歷來不用人伺候,齊姑娘要是進去了,小姐會惱羞成怒的。”
“你家小姐這麽害羞?”齊小郁邊問邊邁上踏梯。
小荷急得直跺腳,“怎麽辦,怎麽辦?”
蘇桃攔在齊小郁面前,“稍等,我進去請示小姐。”
“哦。”齊小郁沒多想,靠在廊柱上,“今兒不冷,怎麽不開窗透透氣啊?”
小荷支支吾吾:“透過了。”
齊小郁歪頭看她,“這麽緊張,你家小姐不會金屋藏嬌吧?”
“沒有!”
“沒有就沒有,嚷什麽。”
蘇桃拉開門,“齊姑娘請。”
齊小郁走進去,看向坐在梳妝臺前的林寶絨,“我以為屋裏藏嬌了呢?”
林寶絨坐在妝臺前,笑道:“讓姐姐失望了。”
“早兒聽我兄長說,聞大人回京了。”
“嗯。”
齊小郁試探着問:“你不想見見啊?”
林寶絨淡笑不語。
齊小郁嘆口氣,“我也希望有這麽個人,讓我光明正大的牽腸挂肚。”
她提起袋子,“給你添的嫁妝。”
蘇桃好奇,伸長脖子。
林寶絨心頭一暖,扯開口袋,裏面裝着沉甸甸的玉飾,和一本......
避火圖。
用瞠目結舌都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林寶絨:“這是......什麽?”
齊小郁故作淡定,指了指封面,“自己不會看啊,上面不是寫着呢嗎?”
林寶絨自幼無母,齊小郁怕沒人教她,思量許久,才托人買來一本,當然,自己也偷偷翻看了幾頁。
林寶絨臉色如煮熟的蝦,下意識瞄了一眼內寝。
“多謝姐姐。”她趕快收了東西,塞進妝臺的抽屜裏。
蘇桃并不好奇,她跟着暗衛們混跡,什麽沒見識過啊,青樓都去過,何況一本小冊子。
她提醒齊小郁,“齊姑娘怎麽把林老夫人忘了啊。”
也就是林修意的母親,林寶絨的祖母。
齊小郁一拍腦門,“是啊,老夫人會教你的,我瞎操什麽心,你是不知道,我為了買避火圖,拖了多少丫鬟。”
林寶絨欲哭無淚,趕忙捂住她的嘴,“知道了,姐姐別說了。”
“你臉怎麽紅成這樣?”齊小郁伸手摸她額頭,“不至于吧,成親時,真槍實彈,你不得羞死。”
林寶絨用手扇了扇風,有點兒臊得慌,感覺丢人丢大發了,一會兒要怎麽收場?
好在聞晏在齊小郁走後,沒有追問,只是意味深長打量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更新啦~
戀愛中的聞大人好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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