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提親和漁村

趙劉氏驚喜地問了一句,但很快又尴尬地笑起來。

她覺得……何媒婆來他們家竄門的可能性,比何媒婆來給趙金哥提親的可能性大多了。

然而,何媒婆竟笑着道:“是啊,有人要向你家金哥兒提親呢!”

“真的?”趙劉氏不敢置信地問道,怎麽都沒想到在她失望好幾年之後,竟然會有人向趙金哥提親。

“當然是真的。”何媒婆道。

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趙劉氏臉上的笑容怎麽都遮掩不住:“是誰?家裏是什麽情況?是想要入贅的,還是要娶金哥兒的?”她問到後面那問題的時候,不免有點臉紅,她家這情況,恐怕是沒人願意入贅的。

果然,何媒婆很快便道:“那家是想把金哥兒娶過去的。”

趙劉氏有些失落,又問:“那人是怎麽樣的?”雖然她很想給趙金哥說一門親事,但要是那男的太差,她也是不樂意的。

“那人比金哥兒大兩歲,家裏的日子還算可以,就是前頭的媳婦兒留下了四個孩子……”何媒婆看向趙劉氏,果然看到趙劉氏的眉頭皺了起來,便忍不住暗自撇嘴。

就趙金哥那情況,有人願意娶他就該燒高香了,偏趙富貴夫婦當他是個寶,幾年前她給趙金哥說了一門給個鳏夫做填房的親事,這兩人竟然還不樂意。

“前頭都四個孩子了啊……”趙劉氏聽到這個,就沒像一開始那麽高興了,她家金哥兒要給這麽多孩子當後娘,這可不容易。

“這些孩子還小,好好養着,等他們長大了跟親生的也沒差。”何媒婆道。

趙劉氏還是有些不情願,但想想趙金哥的情況,又忍了。

好歹……那個那人年紀不大不是?

“到底是哪家啊?”趙劉氏問道。

“就是那李家村的李祖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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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這人絕對不成!”趙劉氏一聽到李祖根三個字,便火了。那家夥自己的媳婦兒跑了,留下一個爛攤子,就想讓金哥兒去接手?那也想得太美了!

不說別的,那四個兒子,就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四個兒子啊,哪怕這四人都找到了不要聘禮的媳婦兒,給這麽多人蓋房子辦酒席打家具就要多少錢?更何況,這世上有不用聘禮的媳婦兒嗎?

而且,趙劉氏可是一直恨着那李家人的,當初明明是李家人求上來要定親的,後來卻又一腳把他們蹬了……要是趙金哥沒跟那個李祖根定親,他們給他選了另一家人早早定下,哪至于現在都二十五了,還嫁不出去?

“趙家的,這李祖根也算不錯了,人家現在手上可有着七八十兩的現銀……”何媒婆勸着。

“不行,反正這人不行!你給我出去!”趙劉氏更火了。

說完之後,想到自己說不定還要仰仗着何媒婆說親,她的臉色又緩和下來:“何大姐,我這脾氣不太好,對不住了……只是那李家真的不行,就是我答應了,我家富貴也肯定不願意……你就幫着再尋摸尋摸別的人吧。”

何媒婆這會兒臉色也很不好,她不滿地看了趙劉氏一眼,冷笑道:“這尋摸人哪是那麽好尋摸的?你家趙金哥長得都跟男人一個樣了,你以為哪個男人會想要娶這樣的?更何況就他那身段,一看就知道不好生養,年紀還大,指不定就壓根生不出孩子來……”

趙劉氏這下真的火了,把何媒婆給趕了出去。

等何媒婆走了,她卻又懊惱起來,同時越想越想傷心。

身體柔軟屁股大長得嬌小,眉心的紅痣還鮮豔,跟女人差不多的雙兒,那是最容易生養的,而趙金哥……正好與之相反。

所以,那何媒婆最後扔下的話,其實也不是假的。

但正是因為不是假的,她愈發地傷心……

趙劉氏本就是個敏感的人,不免越想越傷心,最後還是那五只小鴨子在她腳邊叫個不停,她才回過神來。

趙劉氏對這些小鴨子照顧的極為細心,因而這五只小鴨子竟是一只都沒死,全活的好好的,還長得挺快,這會兒它們圍着趙劉氏,便是要吃的來了。

之前,蔣震每天都會把王海生抓到的小魚或者魚腸什麽的剁碎了喂給它們,它們即便不跟趙劉氏要吃的,也不會餓,可今兒個蔣震不在。

趙劉氏手邊沒有蚯蚓魚蝦,就将莴筍葉子切小了喂給這些鴨子,還往蔣震那邊看了看。

奇怪了,她今天怎麽沒瞧見蔣老大,只有那個漁民的兩個孩子在挖蚯蚓喂雞?

趙劉氏一直很喜歡小孩子,她看了幾眼,帶着五只鴨子也出去挖蚯蚓去了,原先的傷心情緒,更是消散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看到趙金哥回來,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娘,怎麽了?”趙金哥不解地問道。

“金哥兒……”趙劉氏叫了一聲,本想哭上一場,但想到不能讓兒子傷心,到底還是忍了:“金哥兒,餓了吧,快來吃點東西。”

趙金哥還真餓了,便沒有追問。

這些日子他天天中午吃上一頓,今天中午沒飯吃,便有點受不了了,而他天天瞧見蔣震,猛地見不着了,更是心裏惦記。

趙劉氏沒在趙金哥面前說什麽,但等趙富貴回來之後,卻還是将何媒婆給那李祖根提親的事情說了,當然,她把何媒婆說趙金哥不能生的事情給隐了。

趙劉氏說的很氣憤,趙富貴同樣很生氣:“金哥兒哪怕不嫁人,也不嫁他!”

其實有件事,趙富貴一直沒跟家裏人說,那便是在李家悔婚之後,他其實去找過李祖根一回。

他是想為兒子要個說法,結果卻聽到那李祖根正跟人诋毀趙金哥,說趙金哥跟個男人一樣,真要娶了趙金哥,他都不會想跟趙金哥一起睡覺。

趙富貴氣極,後來是給了那李祖根一巴掌之後,才回家的。

“嗯,我不嫁給他。”趙金哥非常肯定地說,又開始想蔣震了。

蔣震也一直惦記着趙金哥。

他們去海邊的路上,在一個河道口遇到了洪江鹽場的人上船來檢查,最後收了他們一條船兩百文的過路費,才放了他們,然後,他們便來到了海邊的一個漁村裏。

這個漁村并不大,一共住了二十來戶人家,他們依靠打漁為生,日子過得很窮困,甚至比何西村的人還要窮困一些,因為這邊很多東西都買不到還種不出糧食,也因為他們不是每次打漁都能豐收的,魚還常常賣不上價錢。

因着這些原因,他們對來漁村購買海貨的商人非常歡迎。

和蔣震一道過來的商人都是這裏的村民的老熟人了,村民們一看到人,便圍了上來,也就是這個時候,蔣震才發現這些商人的船上,或多或少地帶着貨物。

他們有帶了布匹的,也有帶了油糖碗碟這樣的小東西,但更多的,都是帶了糧食來的。

那些布匹之類的東西,他們并不是拿來賣的,而是給村裏人捎帶來,然後跟他們換東西的,他們拿的糧食,也都是跟村裏人說好了才拿來的。

漁村裏的人都去找相熟的商人拿自己要的東西去了,又帶着那些商人去家裏看貨,倒是蔣震和王海生這兩個生人一時間無人問津。

不過很顯然,那些商人并不能将村裏所有的貨物都吃下,過了一會兒,便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了蔣震這裏:“我家裏有一些海帶和魚,你們要嗎?”

“我看看。”蔣震道,他聽着那些人跟村裏人聊天,已經知道這裏的東西的大致價格了,現在就打算去看看那些貨物。

那人點了點頭,便帶着蔣震和王海生去了他家。

他的家門口曬着很多鹹魚,家裏堆滿了黑乎乎的曬幹後一捆捆捆起來的海帶,散發出濃重的海腥味。

很多來這裏的商人,都是受不了這裏的海腥味的,這人也擔心地看了蔣震和王海生一眼,結果蔣震和王海生兩個人完全沒受影響。

“你們看看吧,要的話,用糧食跟我換,或者花錢買都可以。”那人道。

蔣震看了看,發現這些貨和其他人的沒什麽不同,就花錢買下了大半腌制好的海魚,以及所有的海帶,讓那人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這海帶在過年那會兒總是賣得不錯,因為何城縣的人過年都會買點海帶當年貨,在年底改善下口味,但平常買的人可是不多的。

這人看着蔣震,有些猶豫要不要跟蔣震說一說,免得蔣震進貨太多賣不掉。

但他又怕蔣震不要他的貨物了,最後到底沒開口。

“還有別的東西嗎?”蔣震問道,他原本以為自己帶來十幾兩銀子會太少,結果進了這麽多貨,竟是只用完了兩百斤大米并三四兩銀子。

“沒了。”那人道。

蔣震聞言卻有些奇怪,他記得海鮮的種類是非常多的,怎麽會只有海帶鹹魚?這鹹魚的品種還挺少,賣點主要是它鹹——鹽價那麽貴,買鹹魚在很多人看來,是非常劃算的。

或者,其實不是沒有別的東西了,而是那些東西,這裏的人壓根就沒有把它們當成貨物看待?

蔣震當下換了個問法:“你們平常出海,都能抓到點什麽?你們自己都愛吃什麽?”

這下這人就說出很多東西來了,想了想,他還拿出一個木桶,送了蔣震一桶花蛤。

這種東西海水落潮之後海灘上随處可見,随便撿撿就有一堆,是不值錢的,甚至不能拿來賣,因為它們要不了多久就會死,還沒辦法用鹽腌起來存着。

當然,最重要的是它們沒肉全是殼——如今的人們,對這樣的食物是不怎麽歡迎的。

“你能不能帶我去撿一點?”蔣震問。

那人當然不會不同意,正好要不了多久就要落潮,便帶着蔣震和王海生去了海邊。

蔣震在現代的時候,是去過海邊的,還去過一些沒開發出來的海灘,因而看到海并不如何驚訝,王海生卻好奇極了,朝着大海看個不停,看到海灘上有貝殼,他還撿了好幾個,說要帶回去給孩子玩。

“那些花蛤吃了肉,外面的殼也能拿來玩。”帶他們來的人道,他們這裏的孩子,玩具就是各式各樣的貝殼。

落潮之後,海灘上就出現了很多花蛤,密密麻麻的甚至看着有些恐怖。

它們太多了,以至于沒一會兒,蔣震王海生兩個人就撿了一桶。

“要不要再多撿一點?”王海生興致勃勃地問道,他挺喜歡這種小河蚌漂亮的外殼。

蔣震點了點頭,花幾文錢跟那人買了個他們用來裝小魚的編織的很是細密的漁網,然後便撿了更多的花蛤用漁網裝起來,估計能有個三四百斤。

他們船不算小,但也裝不了太多東西,還要放鹹魚和海帶,蔣震便沒有繼續撿下去,而是和王海生一起,把買的東西還有撿的花蛤先帶回了船上。

沙灘上除了花蛤,其實還有螃蟹之類的活物,但那些螃蟹個頭都很小,蔣震便也沒有去打它們主意。

把所有的東西都裝上船之後,蔣震估算了一下船的載重,又進了四五兩銀子的海帶鹹魚。

這些東西賣到外面去去,價格至少能漲一倍,要是能全部賣掉賺的還是不錯的,只是……

“你們頭一次來就進了這麽多東西,這得賣多久?”同來的人驚訝地看着蔣震和王海生,他們都是在縣城和自家附近賣賣,一般一兩個月,才進一次貨,并且只有年底會多進一點,這兩個新來的一次進了那麽一堆……賣不掉他們吃得完嗎?

這些人看着蔣震和王海生,就像是在看兩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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