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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便到了園游會那日,魏昭乾一早便派人到映月閣送了件尋常小厮的衣裳。
莫問手裏捧着并不起眼的青灰色長衫, 心中想, 因着星彩本身便纖細府中并沒有何時的人與她同樣身量,還是魏昭乾特意去派人按照尺寸重新的, 他莫問伺候殿下這麽些年了,也從未見過殿下想起來給他做件衣裳的。
待翠屏取了進去與星彩換上後, 果然十分合身,再把三千青絲束到頭頂上, 通身瞧着果真有些小厮的模樣, 只不過翠屏心裏頭想, 爾爾姑娘這個小厮倒是比別的都要白淨端莊,跟旁的比起來, 倒像是公子哥了。
星彩也對着鏡子轉了個圈,左看右看道:“翠屏, 你說我這個小厮是不是有些太過秀氣了, 不像是個男人。”
翠屏笑道:“那是因為姑娘本就是個姑娘啊, 哪能穿個衣服就能十成十的像個男人了。”
可是星彩擔心僅僅換個衣裳還是不夠, 想了想拿起梳妝臺上的黛粉對着銅鏡仔細勾畫了一番,把原本俏麗秀氣的遠山眉畫的粗了許多, 又在眉峰處着重描了幾筆。
畫完以後星彩給翠屏看,“這樣看起來是不是就顯得粗犷許多?”
那兩道黢黑粗寬的眉毛再加上星彩認真的樣子。翠屏雖覺得自家姑娘可愛,卻還是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樣看起來确實有些男人的意思了,不過就算姑娘把眉毛描成了墨團,也照樣是個俊俏的小厮。”
“啊?還是只有些像啊。”星彩笑不出聲, 愁的坐在一旁拖着腮幫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想辦法。
好像……嘴唇有些紅,那塗些粉蓋蓋吧。
好像……臉有些白,“翠屏,有沒有黃色的脂粉啊?”
不是她墨跡,而是星彩心中對這次的園游委實緊張的很,上一世自己幾乎被整個京城中的公子小姐嘲笑了個遍,在自己心裏留下了很大的陰影,而且這次的人裏頭去不光有相熟的人,還有沈琳琅李振這些在從前與自己更加親密的好友。
莫問一直在外面候着,魏昭乾吩咐一會子就要把人帶過去的,因此屋裏頭的話他垂着頭也聽見了不少,他想想星彩如今正不知道怎麽折騰那張臉,便忍不住寬慰道:“姑娘其實并不用太過擔心,院子裏的一切殿下已經安排妥當了,原本大家過去的時間便并不相同,殿下會錯開時間,在人少的時候帶姑娘進去,而且殿下一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不會引人懷疑的。”
星彩聽完後,又看看已經沒有辦法再做遮掩的面容,只得妥協的跟着莫問過去。
另一邊魏昭乾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等星彩過來後擡頭見到星彩臉上畫的花裏胡哨登時便沒忍住笑了出來。
“唱戲去?”魏昭乾強忍住笑意,嘴角卻還是微微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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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彩反應過來這是說自己臉上的妝容,便輕剜了他一眼,“我怕被人認出來。”
盡管星彩臉上畫的烏七八糟卻依舊還是能顯露出原本的美貌,即便是個真當做小厮來看也是極為清秀的那一類。
魏昭乾壓制住笑意,取出随身攜帶的手帕輕輕替星彩擦掉嘴唇白色的脂粉,又把她臉頰上那些奇怪的顏色也一一擦去,這露出原本白皙紅潤的模樣來。
“只留着這眉毛即可,一個清秀些的小厮而已,不會被人瞧出來的。”
若只是這樣便好了,星彩眼中滿是擔憂:“可,可有相熟的人也會去,到時候萬一露餡就完了。”
魏昭乾輕柔的擦拭掉星彩嘴角最後一點脂粉,笑道:“今日這樣熱鬧太子定然不會錯過,而且他還會帶着羅玉過去。”
羅玉便是星彩上次在太子東宮裏認識的那位從外邦來的姑娘,是個性子純良的人星彩對她印象很好。
她有些驚喜,道:“這樣的場合侍妾應該是去不得的,怎太子想起來帶着她了?”
“京中少有外邦人,更何況是個面貌一等的美女,太子這般無非就是在炫耀。”
星彩面色僵住,那羅玉是個外邦人長相與齊國人有些許的區別,因此齊國百姓大多數只把他們當做稀缺的物種來看待,有些貴族家裏甚至還專門養了外邦的男人做奴隸。
可上次與羅玉接觸後星彩便覺得就算是外邦人,也與齊國百姓一樣有血有肉是個活生生的人,況且羅玉還是那樣純良的姑娘,可比那些美貌卻心思狠毒的人好上太多。
她如今被太子帶過去,太子又只是把她當作玩物,到時候必定又要聽那些難聽的腌臜話,星彩有些心疼這樣一位單純的姑娘被人欺負,但如今她自己都還是個泥人,也是無可奈何。
撷芳園離着王府有段距離,等魏昭乾他們坐着馬車搖搖晃晃趕到時,外頭已經停了一列的錦繡華麗的馬車。
等星彩下了車,魏昭乾不經意看了眼莫問。
原來莫問早早就派了人過來盯着,掐着時間等人少了魏昭乾再過來,莫問輕微的點點頭示意無事後,一行人這才朝裏走去。
星彩上輩子關于撷芳園的記憶中,全都被那些官家小姐們嘲諷的眼神塞滿,那些精致的園林景色已經幾乎記不起來。
她把頭盡量低下去,眼神卻不住的偷瞄四周。原來撷芳園進門便是一處別致的假山石做裝飾啊,從前竟是沒有注意到過。
再走幾步便聽到觥籌交錯的聲響,魏昭乾也就在這時候停住了腳步,只見他眉頭宛如石頭般擰巴在一起,眼神中盡是厭煩的神色。
園中不停走動伺候的小厮知道這位便是那個性情喜怒不定的五皇子殿下,又打聽到五殿下喜歡清靜,如今見魏昭乾臉上的厭煩,便小心的上前讨好。
“五殿下,撷芳園今年在桃林裏頭新修了涼亭,您若是去看看啊就是給那亭子臉面了。”
小厮極為機靈說的話也讨喜,魏昭乾沖他微微點頭示意,叫他引路過去。
此刻有了外人星彩再也不敢亂瞟,她緊緊跟在魏昭乾身後寸步不離,莫問自進了園子變沒了蹤影,眼下魏昭乾身邊也只有自己。
那小厮帶着魏昭乾一路朝着桃林深處而去,果然見到一座涼亭修的煞是精致,再加上前有桃林後有條穿院而過的溪水,顯得格外有生機。
魏昭乾面上厭煩這才消散了些,他看似很滿意這處,小厮見他滿意,便去叫人送了些點心茶水放在石桌上,随後在旁随時候着。
星彩如今的身份是個小厮,自然不能與魏昭乾一起坐對飲茶,只能低着腦袋跟那小厮遠遠的站在亭子外頭。
那小厮本就機靈活潑,這會兒見魏昭乾心情好了些心中便松快不少,見身旁站着的星彩就差把頭低到地上了,忍不住出聲打趣。
“兄弟,跟着五殿下伺候辛苦你了。”他小聲的湊到耳邊輕聲道。
星彩猛然間被叫做兄弟有些不适應,可聽他的話卻好像十分害怕魏昭乾一樣,雖然她知道魏昭乾以後會造反成功掀了東宮坐上皇位,可因着上一世聖旨的事情始終對魏昭乾抱有信任。
她忍不住問道:“其實還算好,怎麽五殿下在外面的傳聞這樣吓人麽?”
星彩說話的時候微微擡了頭,嬌俏的面容顯露出來大半,那小厮原本只當他皮膚白淨些,擡了頭才發覺眼前的人濃眉大眼的十分好看,竟是比撷芳園裏唱曲兒的姑娘還要美許多。
只見她美目顧盼唇不點而紅,小厮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方才的機靈減去了大半。
“小,小兄弟你怎麽生的跟個女人般水靈?”
星彩一愣又急忙把頭低下去些,壓低聲音沙啞着嗓子道:“我雖個子比尋常人低些,可也不是個姑娘,你怎這樣說我?”
瞧她急了,小厮趕忙道:“別別,我就是随口一說,嘿嘿,你惱了就沒意思了。”
“要我不惱,你就跟我說說外頭的人都怎麽談論五殿下的。”
兩人站在涼亭外面距離五殿下有些距離,說話聲音只要夠輕裏面是絕對聽不到的,可兩人交頭接耳的樣子還是落入了魏昭乾眼裏,叫他原本的好心情轉瞬間便陰郁起來。
“我跟你說啊,從前無論是何種的園游會五殿下都不會參加,如今宮裏除了太子只有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三皇子是個再好心不過的人了,對誰都笑咪咪的,六皇子還是個奶娃娃,唯有五皇子,那可是皇上親口說他性情難定的,聽說他還極其厭惡太監,從小在身邊照看大的小太監在前幾年都被五殿下親手打死。”
“親手打死?”星彩驚住。
別人不清楚可星彩卻明白,魏昭乾大小沒少被宮裏頭那些勢利眼的太監們欺負,因此他十分厭惡宦官,可到底是恨成什麽樣竟親手把人打死?
“可不是!”小厮以為她不信,急的又指手畫腳的補充道:“按說那些主子們都是貴人,誰願意為了個奴才動手沾染血氣,可這真不是我誇大,我有一個兄弟是就在皇宮後的亂葬崗親眼見着那太監被擡了出來,啧啧啧,那身上一塊好地兒都沒了。”
小厮說的十分認真,而且他在面對魏昭乾時那種由內心散發出的恐懼也做不得假,可盡管如此星彩仍舊覺得魏昭乾能下此狠手必定是有他自己的緣故。
雖然這些天魏昭乾與自己相處時總說些不着調的話來調侃自己,可終究還是幫了她,星彩就覺得,魏昭乾一定不是那種外人口中按照自己的喜怒随意傷人性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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