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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只微微亮,雲莫離便到了長樂宮,柳青蕪尚未起身,長樂宮內也靜悄悄的,一如她平日裏的悄無聲息。
宮女見到雲莫離便要往寝殿去通禀,被雲莫離輕輕擺手阻止了。
雲莫離撩起衣袍坐在寝殿外的四角亭裏,天色有些發暗,不知何時起又飄起了雪花,飄飄散散的落在身上,發上,手上,帶來一些微涼。
雲莫離靜靜的坐着,長樂宮青灰色的屋頂被昨日的白雪覆蓋住了,宮殿便得像是雪塑冰雕一般,褪去了往日的清冷,帶上了一些別樣的晶瑩潔白。
七年前,也是這樣一個落雪的日子,他第一次見到她,他奉父皇之命前來西華門迎接前來祝壽的大臣。
她自馬車內跳了下來,一身翠蘭金枝綠葉百花拽地裙,給銀光素裹的冬日平添了一份春意,漂亮的小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
不知怎的,她便對他動了心,這一生,他有兩樣最後悔的事情,一是眼睜睜的看着阿尋的娘親死在自己面前,二便是當年對青蕪的決然。
那一日她站在禦花園白嫩的梅花樹下,看着他,“大皇子,你娶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嬌俏的小臉,靜默了片刻,然後拒絕了她,在他的心中,施落衣是那樣鮮明的存在着,眼中何從再裝的下旁人。
她倔強的忍着淚水,素白的衣袍在風雪中瑟瑟發抖,她慘白的小臉仿佛與這落雪白梅融為了一體。
她含淚淡笑,“希望大皇子早日迎娶到可心的皇子妃,青蕪只願與大皇子此生不複相見。”
她轉身離開,決絕的背影無情的話語莫名的戳中了他的心,她與施落衣是不同的,施落衣是嬌媚的,對他若即若離,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而柳青蕪不同,她是驕傲的,同時又是脆弱的,一句此生不複相見,如此無情卻又傷情。
房門打開的聲音驚醒了恍惚的雲莫離,她站在門內逆着屋外晶瑩的光芒,臉上罕見的柔和融化了這臘月裏的冬雪。
“起來了?”雲莫離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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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蕪微微的怔愣,他一身明黃色的衣袍,坐在落雪之中,看着她溫和的笑,一如當年站在西華門處眉目清朗晃了她的眼的那個男子。
回憶總是夾雜着快樂與痛苦,他是她此生唯一想要嫁與的男子,也是她此生唯一想要逃離的男子。
當年禦花園中他既然那般無情的拒絕了她,為何又在三年後強行下旨前來迎娶她?
柳家上下一十三口人的性命,爹爹兄長的前程,他拿此來要挾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她一個弱質女流?她無從選擇。
她想,既然如此,便嫁了吧,得不到他的心,她也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此生也算是無憾了。
可是世事總是難料的,新婚之夜,她獨守空房,她的新婚丈夫陪在另一個為他懷了身孕的女子身旁。
他既然有了心愛的女子,又何苦将她的一生埋葬在這幽幽深宮之中?
女人,終歸是會嫉妒的,更何況那個男人是她傾心愛慕着的。
“今個兒是你的壽辰,這是朕為你準備的賀禮。”雲莫離上前,自小年子手中接過一個方盒遞了過去。
“臣妾謝皇上!”柳青蕪道謝,接過方盒轉手遞給了一旁的宮女。
雲莫離微微皺眉,“你不打開看看?”
“皇上送的,不管是什麽,臣妾自是都喜歡的。”柳青蕪淡淡道。
“今個兒臣妾宮中必有許多的人,怕是會驚擾了皇上,皇上還是先回吧,臣妾也要先去準備準備了。”說着,福了福身,往正殿行去。
雲莫離眼神幽暗,似是帶着狂風暴雨,看着她淡然離去的背影,幾次想伸手拽住她,卻想着今日是她的壽辰,終歸是不舍得這個日子與她置氣,才算壓住心中這口悶氣,甩袖離去。
沈夜協同木梚初進入長樂宮正殿內,同皇後娘娘見了禮。
柳青蕪溫和笑笑,“免禮吧,早就聽聞王爺帶回了新王妃,一直無緣得見,今兒個正好借了這個機會。”
木梚初一見柳青蕪便覺心生好感,她身上有着如同木錦瑟一般的高傲之感,卻比木錦瑟來的讓人感到舒服,尤其眼神是清澈的,沒有雜質的,讓人不自覺得想要接近她。
“是臣婦失了規矩,一直沒有前來觐見皇後娘娘,還望皇後娘娘恕罪。”
柳青蕪即便對雲莫離多麽冷淡,心裏卻還是有着情分的,自是知道雲莫離對雲千尋這個弟弟的緊張,所以連帶着對木梚初也是生了一分親近。
又見木梚初眉眼間溫和淡然,與她的心性倒也頗為相近,這些年在宮裏也沒有個談的來的朋友,更覺得與木梚初親近了幾分,“無妨,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後咱們多走動就好。”
沈夜見二人相談甚歡,皇後娘娘的住處,他自是不便多呆,便告退出了去,走前低聲叮囑木梚初,“莫要多活動,你懷了身孕,自個兒小心些,不多時我便過來接你回府。”
木梚初笑着點頭,“好,你不用擔心,左右紫檀在身邊,不會有事的。”
沈夜本不想紫檀進宮,但汀蘭又不會武功,旁人又放心不下,權衡再三,還是帶了紫檀過來。
他倒不是擔心紫檀意氣用事多生什麽事端,紫檀聰明有頭腦,自然不會在宮中亂來,他只是怕紫檀觸景傷情,想起傷心的往事而已。
沈夜走了,木梚初與柳青蕪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衆官員的夫人便陸陸續續前來請安,正好有些憋悶,木梚初便先告退出了正殿,到宮殿一側的小花園透透氣。
長樂宮怕是宮中最美的地方了吧,整個宮殿仿若世外桃源,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就連這冬日裏的小花園都是美不勝收,全是一年四季長青的叫不出名的樹木,還有些傲雪而開的白梅。
木梚初輕輕嗅了一下那碧綠的葉子,有着淡淡的清幽的蔥翠之氣。
紫檀将手中的銀白底色翠紋鬥篷給她披上,“王妃身子虛弱,莫吹風吹久了!”
木梚初點頭,兩人回身,正好與對面一個貌美的婦人迎面對上,那婦人四十多對的年紀,一身杏黃緞面刺繡圓領對襟褂子,不華麗卻很高雅。
木梚初明顯感到紫檀撫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緊,周身都僵硬了。
那婦人上前大方的行了一禮,“臣婦傅安氏見過靜安王妃。”
能讓紫檀如此緊張的,夫家又是姓傅的,木梚初自是也明了。
“将軍夫人不必多禮。”木梚初微微颔首
那婦人看了一眼低垂眉眼的紫檀,對木梚初道,“王妃,臣婦可否同紫檀姑娘說幾句話?”
“只要她自己個兒願意,我定不會阻攔。”木梚初偏眸看向紫檀。
紫檀輕咬下唇,心中必是做了很多掙紮,木梚初見她如此糾結的模樣,心中也是清楚,她若不在意,大可一口回絕,這般拿不定主意只是因為太在乎。
木梚初拍拍她的手,“我就在那邊廊子下等你,你一擡眼就能看見我,好好談談,不用挂心我,我哪也不去。”話落,木梚初便往回廊處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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