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1)

這是地獄門閉關大典第三日,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就聽內中聖主子從裏震開密封洞口,凄惶地喊着:“蕭茗……蕭茗……”

水運寒與其餘兩堂堂主,風子軒、雷諾然,都震驚地起身,看着兀自落淚不止的緋夕煙。

還未待水運寒問及什麽,風子軒已然張口說道:“門主怎麽了?”

“蕭茗……他走火入魔,已然先登極樂……”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然水運寒立刻醒悟過來,先行轉身持出門主令,對着猶自不太清楚狀況的門人們喊道:“餘人聽令,先行回門中自處事宜,任何情況不許對外透露,若有違者,斬無赦!”

使了個眼色讓風子軒穩住緋夕煙情緒,他又立刻下令讓雷諾然前往前山門堂處,負責管住門人及下屬們的口,若當真有胡亂猜疑及肆意謠言者,必須殺雞儆猴。

待洞外只剩下他與風子軒、緋夕煙三人之時,他才長出一口氣問:“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兒?”

“我二人入洞這兩日其實并無異樣,然則卻在今日,蕭茗坐下陣中卻忽然出現了木長雪堂主的天蠶絲,此天蠶絲為至陰至寒之物,與蕭茗所習‘冥心大法’本是相克之物,陰寒攻心之下,他……他就……”

水運寒拂了下擺,待要進去察看,卻被緋夕煙攔住。

她搖着頭說:“非是我不允許你進去,而是這火焰洞,未做好完全準備,進去也是受不住那火焰熏天,終至死無葬身之地的後果。”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任門主一人在內,是生是死總要有個定論。”水運寒不待阻撓,硬是要拼死進入察看究竟。

風子軒忽然站在他面前,手中的扇子頂住水運寒的胸口,向來嬉笑無常的面色居然冷然起來,“你向來與門主情同手足,但也不能枉自丢了性命。方才你的冷靜去哪裏了?”

水運寒微微一顫,只聽風子軒繼續說着:“代門主之位,眼下除了聖主子還有一人能進去。”

“誰?”緋夕煙的嗓子豁然擡高。

而水運寒則猛烈地搖着頭,“不行,她重傷在身,如何可以冒這個險。”

“聖主已經這般了,你還要她受第二次折磨嗎?除了她,再沒有別的辦法。行也行,不行也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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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子軒湊到水運寒耳畔,聲音更冷,“我知你愛她之深,但此番不能心軟。眼下你是代門主,不是水運寒。”

水運寒那俊朗無雙的面上終于是松動了,松開的手瞬間握緊了拳頭,咬牙說道:“我去接她。”

蘇袖好似做了很長時間的夢,夢裏頭她的父皇健在,王朝猶在,盛世繁華皆在這長公主手下,浮雲之上任其戲耍。

可是一會又是戰火紛飛,少年鳳帝攜着萬千大軍揮師北上,天下大亂,王朝崩塌,父皇倉皇下攜皇室子孫偏安一隅。那一日,是大元清裏年,她正在殿中與五弟抱着小兔兒玩耍,走的時候,連最喜愛的小兔兒都沒能帶上。

一會兒又是水中沉浮,是生是死早不能定論,累到極處只想起了身後的大船已然燒毀成灰,家族亡故再無大元後裔,索性想着,走吧,一起都走吧……放了那雙堅持的手,卻被命運扼住喉嚨,留了她一人與世搏掙。

一會兒還是她與蕭茗攜手走在山野之中,繁花盡開,千樹搖動,幽香滿鼻,笑語嫣然。樹下他吻着她,說着愛她,憐她一輩子,或許這才是她至終追求,當真堅持到最後,終于有一場好夢。

耳畔傳來一聲溫柔的呼喚,“袖兒,醒醒。”

三千繁華三千夢,三千宏願三千重,莫問生死三般若,黃粱夢醒總是空。

睜開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水運寒,他面色凄苦,卻堅定地将自己摟在懷中,不知何故,只是虛弱地笑了笑,“運寒大哥,我做了好長的一個夢……”

“夢醒了,見到我,心情可好一些?”聽見大哥二字,水運寒苦笑了下。

“嗯。”蘇袖看水運寒轉身将自己向外抱去,驚訝地挑眉問,“不對……我想起來了,閉關大典……”

她晃了晃腦袋,始終覺着有什麽不對。

水運寒一路不理他人驚訝目光,提步快速向火焰洞的峰頂掠去,直到近了那裏,才放緩了腳步,懷中的人一時被風吹得昏昏沉沉,一時又清醒地瞧着自己,忽然自己胸口的衣襟被緊緊揪住。

她顫顫地問:“若是沒事,我就是散播謠言的那人,不應該被放出來;若是有事……那……”

她轉頭,挪向水運寒,那雙秋水無波的眸子,漣漪泛起,情緒轉苦,不覺喉頭一緊,一口血吐了出來,鮮紅得刺眼。眼前是天旋地轉幾欲暈倒,喊着:“門主……門主……”

“袖兒,堅持住。”水運寒捉住她的手,度了些真力給她,促使她再度回轉了清醒,“眼下只有你能入那火焰洞,探查門主究竟是……”生死二字未出,眼看着蘇袖的眼睛再度蒙眬起來,知其已是悲傷盡頭,忙轉換了話題,真力不斷度過,邊往火焰洞趕邊問:“你若是不願意進去,我絕不勉強,然則眼下聖主已是強弩之末,無法再予以證實,像我等未曾前期浸泡過寒泉之人,根本不能踏入火焰洞。”

她為何情緒比自己還要激烈,她難道……

水運寒摒棄思緒中那最可能的一條,強迫自己回複眼前事實。

“我去,我一定進去……”蘇袖緩緩擡手拭去唇角殘餘的血跡,笑着說,“我無妨了,謝謝運寒大哥……”

她掙紮了下,讓水運寒将自己放下,一步一趔趄地朝着火焰洞的方向走着。

心中的悲苦愈加,若蕭茗去了,她還有何挂念?水運寒幾次想要扶着她,卻被蘇袖掙開,她慘白着臉卻微笑地說:“若此時還要運寒大哥你扶着,進了火焰洞又要怎麽辦?”

水運寒嘆,“若是堅持不住,一定要出來。”

“嗯,你放心。”

走到洞口,風子軒的懷中正躺着猶自哭泣的緋夕煙,四目相對,蘇袖仿若能瞧見那淚眼婆娑間最深的涼意,不覺冷冷地說:“聖主你為何而哭?”

緋夕煙一愣,眸光收縮,卻未及回答,那抹消瘦的背影就投入了洞中。

水運寒忽覺,那自己心念的女子,此刻卻像是飛蛾撲火,恰如死之前最後的掙紮,悲怆至極。

他頓了頓足,不忍再看,返身瞧向崖頂最高那處建築,地獄門藏書閣,閣頂就供着閻羅判官地獄衆鬼,森羅可怖。

忽然有些後悔,水運寒,不應送她進去。

剛一進入,就覺熱浪撲天,蘇袖幾日來滴水未進,也是粒米未食,如今全靠着一股子尋到蕭茗的毅力堅持着。

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她松動了下身子骨,感覺火焰對自己并無多大震懾,便扶着牆探路進去。

好怕,好怕看見自己不敢看見的那一幕,但事實是什麽,其實只有那幾步之遙。火焰洞并不大,目光及處便已是能看見洞壁四處,腳下是先輩所畫的巨大陣符,剛一落腳,火焰頓時轉盛。

尋尋覓覓,終于在中心處看見一件黑色外袍的袍角,心驚肉跳,一咬牙一跺腳用盡力量淩空飛過,落在了蕭茗身邊。

不覺淚如雨下。

他閉着雙目躺在地上,聲息全無。

蘇袖一聲輕喊:“門主……”便跪在了他的旁邊,單手顫顫巍巍觸及到他的鼻息之下,整顆心已是吊到了嗓子眼,堅持了這麽長時間的身子已經是腹水行舟,驚濤駭浪之中的一葉殘船,在确認的那一刻,終于被那大浪滔天打至水底,伏倒在蕭茗身上。

此生便是将你做了生存的目标,想要與你在一起,想要能被青眼相看。堅持了這麽多年,終于有了一線轉機,卻在此刻突然遏止。

孰以能活?

哭得斷了腸子,蘇袖已覺意識有些模糊,她輕聲說,“門主……你等我……”

十八層地獄之下,是哪裏,蘇袖也去。

她也不明白這是為何生出的心願,仿佛在此刻,什麽都不再重要。

原來,這短短數年,就讓她情根深種至斯。

原來,蕭茗居然在她心坎上那麽重要的位置,他去了,便心死了。

她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了……心裏便反複念叨着這句話,單手便朝着自己的天靈蓋砸去。

忽然,腕部只覺刺痛,被捂住嘴赫然擁進一人懷中,滾至洞中最邊緣地帶。

背後的溫暖依舊,身體也被勒得生疼,但是她卻喜極而泣,兩行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滑落,他,他還活着……不但活着,而且功力更勝以往。

哭着哭着便有些喘不過氣,體力一時不支,險些暈厥了過去。這時蕭茗終于放開了手,湊到她耳畔輕聲說:“別出聲,聽我說。”

蘇袖點着頭,卻因着身子埋在蕭茗懷中而有些發軟,半晌都提不上氣來。

蕭茗索性扳過她的臉,讓二人四目相對,他唇角忽而浮笑,問:“怎麽?你這是要殉情?”

頓時蘇袖那張美豔動人的面龐便浮上了淡淡的紅暈,不知如何回答,雙唇嗫嚅了下,卻還是将千絲萬縷的柔情給藏了回去。

知曉他心中有誰,做個倒貼的貨色便也是自己作踐自己,何苦再去讨那無趣。

見其不言語,蕭茗也不追問,而是将她抱得緊緊的,近乎要揉進自己血肉中去的感覺,直到她痛得輕呼一聲後才緩緩松開。

“一會兒你出去,便說我已經死了,屍骨全無。”他脫下自己的外袍,扔進了火焰之中,頓時燃燒殆盡只留一些餘灰。

蘇袖眨着眼,還是好奇地問了句:“門主,你當真無事?”

蕭茗颔首,卻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狂熱,興許是這四野大火将他燃燒得有些不同往日,這蘇袖本就美不勝收,如今柔軟無骨的身子躺在自己懷中乖巧無二,那番同生共死的行徑讓他瞧着被這番事端折磨得相當憔悴淩亂不堪的女子,居然越看越喜愛,按着那雙唇便自親了親。

蘇袖一聲嘤咛,腦子中糊裏糊塗,只是面色越發漲紅。

蕭茗說:“閉關大典之上,九天門不會沒有動作,所以我早就藏了後手,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揉了揉她的發,蕭茗繼續說:“拿着這些灰出去就好。然後……”

他附在她耳邊,細細地說着自己的計劃。

原本是打算自己藏在暗處,端掉所有地獄門中的細作,如今有蘇袖在,倒也沒什麽大礙。

水運寒、風子軒、緋夕煙依舊守在洞外。

他們還在等着進入洞中的蘇袖,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水運寒已然等不急了,想要自行進入的時候,耳聽一聲低泣。

衆人提在嗓子眼的心,剛一放下,卻又再度提上。

蘇袖捧着一把灰,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在洞口,卻因為身體虛弱,整個身子向前撲倒,幸好水運寒及時上前扶住了她,才沒有摔在地上。

她眼圈泛紅,聲音嘶啞,整個人顫抖得縮成一團,“門主……門主已經……屍骨全無……”

手中的灰攥之不住,被風子軒接過,而她與緋夕煙對望一眼,一口氣提不上來,暈了過去。

說實話,讓她像緋夕煙那麽演戲,有些難度,總歸她是剛從定玉樓中出來的人,此刻暈過去倒是最好的結果,至少不用面對接下去的諸多事宜。

耳聽緋夕煙一聲痛呼,撕心裂肺的。

她心道,這場戲,還需陪聖主子演一把,當真辛苦啊。

一覺睡到夜間,楊眉兒來看望過她,此刻天色已有些晚,那伶俐丫頭帶了些吃食給她,想來也是餓得夠嗆,蘇袖倒也不推辭,沒了形象地吃個幹淨。

楊眉兒在一旁很是心疼地替她攏了攏發,軟聲說:“早前聽說你被關在定玉樓裏,我幾次求風哥哥讓我進去瞧瞧你,都不許我,眼下你能活着出來,當真是個好事兒。”

看她明顯消瘦了,也真是着緊關心自己的人,蘇袖心中微暖,上去抱了抱她,說道:“我沒事兒了,不用擔心我。不過門內……現在如何……”

她的問話自然是有來由。

蕭茗假裝離世,而後話如何,才是他想要看見的。

“現在十分亂。”楊眉兒咬了咬唇,皺眉收拾了五瓣花型精致食盒,口中也應着,“不瞞你說,我現在只想着你身子趕緊好,盡快離開地獄門。”

“咦?”

“代門主水運寒與聖主緋夕煙,目前分成兩派,但聖主子有前門主的地獄令,反倒是勢大一頭,恐怕若是她對你出手,水運寒也不能保你周全。”

蘇袖自然知曉,緋夕煙現在還在休整,待她氣力恢複,恐怕真不會放過自己。只是目前她還不太擔心,畢竟蕭茗不是真的死。

“那阮齊呢?”她所問自然是有因由的,此人便是偷了木長雪天蠶絲的人,怎麽也不該站在運寒大哥這邊。

“他?他倒是奇怪得很,道理上應該幫襯着水運寒才對,結果聯合了一批副幫主,說是望聖主子代門主之位,畢竟她才是前門主的親生女兒。”楊眉兒好生不解,所以皺了雙眉。

果然。

蘇袖托腮,陷入了沉思。

“也罷,我這兩天再去偷些哥哥的靈藥,把你早些養回元氣,然後速速送你離開。”楊眉兒似乎下定決心,提起食盒與蘇袖道了個別,便離開了她這簡陋的房間。

蘇袖卻一時沒有回神。

江湖紛争本是常理,只是若是真正拔除門內細作,想來地獄門也會元氣大傷。而武林大會迫在眉睫,若是地獄門沒有行動,而名門正派聯合再來次清剿,只怕是覆水難收了。

她卻總覺着自己忽視了什麽事兒。

忽然,她輕聲“啊”了下,木堂木長雪、土堂言涼,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了。這回全是木長雪的天蠶絲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那麽木長雪其人,又是正是邪,是真心還是假意?是無故失蹤還是有意藏匿了自己的消息?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能解決的。蘇袖緩緩移開目光,投到窗外。

黃昏日落,無限凄美。晚霞萬裏,煙雲朵朵。

赫然心酸,她幹脆不再多想,将自己蓋在厚厚的被中。

深夜時分,忽然聽見門微微響了下。

蘇袖警惕心起,微微睜開眼,果不其然,只見自己床畔伫立着個高大身影,月光之下,倒影罩滿了整個屋子。

她張了張口,剛要尖叫,卻又覺出這氣息不對,明顯是自己極為熟悉的那人。

豁然起身,掩住自己生怕春華外洩,緊張地輕聲說:“門主!你怎麽來了!”

眼下她只着了件蔽體兜肚,下身也只是件輕綢短褲,幾乎與光裸沒了區別,臊紅了臉,忽然感覺身子一涼,被褥都被掀了開去。

咦!她剛要說話,卻見蕭茗往自己身邊一躺,瞬間石化。

蕭茗倒也沒什麽作為,借着月光打量了下這溢滿房間的好風景。不愧是前朝長公主的身份,從頭到腳沒有任何瑕疵。雖然自己這般明目張膽,她卻也沒有驚聲尖叫或者是慌張逃離,而是在自己目光下,緊張得一寸寸紅了那白嫩光潔惹人遐想連篇的肌膚。

嬌顏低垂,長發掩住了面上情緒。

一時之間心潮澎湃,他直起上身,溫柔地撫進那柔順長發中,一點點地下滑,滑至裸肩之上。

她渾身一顫,卻周身軟綿,呼吸急促,不知如何是好。

單手鎖住自己尚可蔽體的兜肚,卻豁然被按在床上,直視着俯瞰自己的男人,那可怖的半張殘顏,此刻全數釋放在自己面前。

眸光微凝,穿過那雙黑色瞳仁,似乎能聽見他心底最苦痛的角落,喧嚣四起。

蘇袖渾身一顫,生怕其瞧見自己兜肚內藏着的玄天八卦,吓得僵直了身子,羞紅了臉道:“門主!”

“嗯?”蕭茗心不在焉地答了她一聲。

蘇袖雙手護着身子,一副驚吓過度的模樣,“非禮勿視!”

蕭茗眸內一沉,“你膽子是越發大了。”

對于蕭茗來說,做他的侍婢,就要有承歡身下的準備,若非是那些年查出蘇袖身份,他早就不會客氣,留她清白至現在。

如今到此,不過是忽然想起火焰洞中這女子的種種行為,又不願在別處屈就,還不若來此聞香。

蕭茗也捉摸不清自己對蘇袖是何心态,慣不得,寵不得,也摔不得,明知道水運寒喜愛她,卻又想沾她兩手。這等矛盾的心理讓他明知道會對不起水運寒,卻也欲罷不能。

蘇袖抵着蕭茗的胸,他是越靠越近。

氣息撲在面上,她腦子嗡的一聲,就喪失了理智。

“牡丹花下死……”她低喃了句,只有自己能聽見。

蕭茗見她模糊地說着什麽,“嗯?”

蘇袖捂着臉,哪裏還敢看他,輕輕喘了口氣,聽着他漸漸脫去自己的外衣的聲音,扔在地上。終于不舍地拿開手,對方已經精赤了上身,寬肩窄腰,十分耐看。

蕭茗緩緩俯下,從耳垂一直親吻,吻到脖頸處。

氣息相接,酥麻難當,她閉上眼輕輕哼了聲,卻死死地揪着自己的兜肚,把持着最後一份底線,不敢松手。

以為她是怕了,蕭茗倒也不着急。那雙粗糙的唇,從上而下,一寸寸的,從她的肩、吻至胸,在那綢布蓋着的相思紅豆處,細細品嘗,惹得她銀牙咬碎也不敢讓嬌吟出口。直到吻到小腹處時,蘇袖已然難耐輕搖,月華之下,美輪美奂。

她心道,今夜若能成了他的人,便是立時死了,也值了千秋。蘇袖緊張地蹙眉,低聲連續道:“停,停……門主……”蕭茗不悅起來,沙啞了聲音問:“怎麽,你是有心上人了?那火焰洞中是在與我做戲?”蘇袖噎住,哪裏敢說只要揭下自己的這一層薄衫,自己最大的底牌就要顯露于世,而并非她不信任蕭茗,只是這是她唯一的依仗,如何都不想做情感的獻媚。漸漸委屈地撅了嘴,露出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

這表情看在蕭茗的眼裏,卻又是另外一番計較。他冷哼了聲,翻了個身,獨自睡了過去。

這般也好。

得知不過如此,卻甜至心頭,不過她還是長出口氣,放下心頭大石。暗暗放了鎖着上身衣裳的手,脖子裏,便挂着事關生死存亡的玄天八卦,幸好……沒被發現。

所過五日,每日夜裏,蕭茗都會來她的房間就寝,每到清晨便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自行離去。

好在他也就是第一個夜裏有些失了準心,其他幾日卻也沒有什麽後續,把個如花似玉的蘇袖扔在身畔,再也不提那日的是是非非。閑适時候會将她摟在懷裏說上幾句體己的話,勞累時卻是半句話也不說地倒頭就睡。

蘇袖身子恢複極快,恐怕與心情很好有關。白日裏她也不到處亂走,以免被緋夕煙看個正着尋了麻煩,到了夜裏卻還是有些想問如今的進展,卻又怕逾越身份,憋回腹中堵着自己甚是難受。

直到第六日夜裏,蕭茗如往常一般,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來了。

蘇袖正靠在床頭看書,見他來了,向裏挪了挪。

忽然覺着有些好笑,他二人何時有些像偷情的,這般念着唇角也挽出個令人心醉的笑。

蕭茗将她抱在懷裏,順手抄過她正看着的書,見是本前朝書生所寫小令,問:“不是不識字嗎?”

“奴婢等着無趣,所以附庸風雅一下。”她倒是不隐瞞,将書收進枕頭下。這幾日穿的倒是齊整了些,怕日後被揪出個勾引門主之罪過。

這時辰的确有些晚了,已過子時,算了算,蕭茗每夜也不過就只能休息兩個時辰,到五更天時候就必須離開了。

她打了個呵欠,伏在蕭茗懷中舒服至極,當真催人入睡,不過還是惦記着起身從小桌上拿過幾塊白日留的點心端了過去。

一杯寥寥熱氣的碧茶,一盤蕭茗最愛吃的點心。

他眉頭微挑,似乎不論何時,只有眼前這個柔軟的女子,從未變過。他挑起一塊甜糕放入口中,輕聲說了句:“就快結束了。”

緋夕煙這幾日着緊了收羅權力,水運寒雖有集結門人之能,終究是在氣焰上輸了對方一陣。靠着無上魔功,他日察夜察,便是将那些個家夥一個個揪出水面。

以緋夕煙為首,水堂副堂主阮齊、金堂副堂主敬西豐為副手,濱海分舵、南城分舵、蘇陽分舵,目前已然被這幾人把控在手中,鬧了出內鬼做大的笑話。

蕭茗撫着蘇袖的長發,他細細把思路整理了一遍,想起緋夕煙,不覺怒從心頭起,原本撫摸着那渾圓肩頭的手赫然收緊,引來蘇袖的一聲低呼。

擡頭看蕭茗的眸中,藏着的諸多情緒,她也知曉他定是想起了緋夕煙,那個青梅竹馬得享寵愛卻又狠狠背叛了他的女子,不覺嘆了口氣,安慰了一句,“莫要傷懷,并非緣盡,說不定尚是緣起之時。”

話剛說完自己的心卻有些疼,跟着皺起眉頭,淚顏更苦。到底蘇袖是什麽命數,居然要這般窩囊。

蕭茗終究不可能為所謂的逝水感情而傷太久,背叛自己的女人,即便是再愛其憐其,也不會再原諒她。拍了拍蘇袖的背,他環視四周,這房內除了一床一桌一個破落的櫃子可謂是身無長物,松開她起身,櫃中也是兩件簡單的衣裳。

蘇袖吓了一跳,下床跟上,以為他是要尋找什麽,結結巴巴地說:“門主。真的沒有玄天八卦……那圖待我思量清楚了一定雙手奉上……”

玄天八卦?蕭茗這才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眼前這個女子除卻是自己忠誠的侍婢外,還是前大元的長公主,掌握着天下最讓鳳帝不安的秘密。而經過這系列的事情後,她居然肯将那幅圖畫與自己,不覺心情轉好。

返身将她抱至懷中,輕聲問:“你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這是蕭茗第二次問自己了,但是真正想要的,蘇袖卻難以啓齒。或者說即便是蕭茗也不會相信,面前這女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原本心已近了,在觸碰到另一樁事兒後,倏然分離。

終歸他始終待自己好,只是想要那幅圖罷了。

她要的,他給不了。他要的,她卻随時能給。

這便是他二人之間的差別。即便是在這單方付出的感情之中,她也要保留一分屬于自己的尊嚴。讓她不再被動,也讓他能夠覺出她存在的尊嚴。

看那原本柔軟的性子忽然倔犟起來,蕭茗大概理解出她是在犯小別扭了。只好拿出殺手锏,在她耳緣處舔了又舔,親了再親,只将她逗弄得沒了思路,渾身酥軟,才下了決定,“以後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給你。”

真的可以嗎?蘇袖浮在他給的這一切夢幻之中,只覺自己那顆心又如同水中漂舟,沒了方向,只是揪住了蕭茗的衣裳,泫然欲泣,忽然她輕輕扣住蕭茗的衣襟,柔腸萬千地說:“袖兒什麽都不要。”

忽然他停下了手,再又親了親她的唇,道:“歇息吧。明日便會結束這一切,我讓你做個新娘子,再不是我的侍婢,享門中最高的待遇,絕不亞于夕煙。”

蘇袖的心漏了一拍,不敢置信地擡眼看向蕭茗。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蕭茗所說,沒有騙自己嗎?她卻看蕭茗的眉頭輕輕皺起,這卻是心情不好的征兆,不覺那顆飛上樹梢的心情再度沉了下來。

他怕是哄自己的吧,終究他并非想真的娶了自己。

前朝餘孽,誰敢要……

“若是勉強,不需這樣的。”蘇袖輕聲道。

“你情我願之事兒,我看也不勉強。”

蕭茗揉了揉她的發,留下一句話後,便自消失在夜幕之中。玄衣與夜色融為一體,而蘇袖撐在窗口處,怔怔發愣。

她……是在做夢吧?

未及寅時,地獄門內忽然晨鐘敲響,是來自傾煙閣外的廣場。

出乎意料的是緋夕煙居然這麽沉不住氣,這麽快就開始召集門衆。蘇袖着緊了梳洗幹淨,便随着人潮向傾煙閣走去。

忽然胳膊被輕輕拽住,回頭看,正是那不變的風輕雲淡,在陽光照拂下格外耀眼。

“運寒大哥!”她不覺心情微微松下,只覺一會兒不管有什麽事情,好歹水運寒在自己身邊。

“這些日子沒能去看眼你,總算是好了,其實這個大會你不需要去的。”水運寒略感歉意地說道,他還能記得蘇袖聽說蕭茗離世後的痛苦,委實也怕有什麽事情刺激到她。

蘇袖忙慌搖頭,這些年若非水運寒,自己怎麽能如此安生;又若非有他最後定玉樓那次照看,自己又如何堅持的住,總歸都是因為他,她怎麽可能責怪他不去看自己。

這幾天想來他作為代門主壓力幾何,忙碌幾何,她都知曉的,連蕭茗夜間來房中安歇都說了,苦了水運寒,一直在勉力支撐。

想起蕭茗,她面上還是微微一熱。

見她情緒似乎轉好,水運寒也松了口氣,二人朝着傾煙閣方向走去。

緋夕煙這麽早便召集門衆,定是已經有了最大助力,水運寒思忖着究竟是何讓其有如此大的把握。

微微蹙眉,青衫流動,這位地獄門內最不招蜂引蝶的男人,因着那忽然浮現的愁面,惹來衆多女子側目。想來若是要門衆做選擇,這些女人都會果斷地站在水運寒身後吧。

廣場已然集合了很多人,裏三層外三層的,緋夕煙一襲白衫缟素站在樓上,俯瞰場中。

水運寒、風子軒、雷諾然紛紛聞訊趕到,她才緩緩開口,“我父亡故前,因憐我年幼,不欲擔任門中大任,才将其位傳于養子蕭茗。”

場中門衆都在竊竊私語着,不知緋夕煙所為何故。

阮齊居于其右,眼神掠過場中時,在水運寒面上微微凝滞,卻不敢再看那雙忽然冷森的眸子,移開了目光。

“而今,蕭茗于火焰洞中因木長雪所用天蠶絲,致陰寒攻心,功法不繼,屍骨無存,此為地獄門最痛心的時候。”

聲音低沉下去,在“屍骨無存”四字時候微微一顫,似乎悲傷過度,兩旁侍女上前扶住身子搖搖欲墜的緋夕煙,她才勉力繼續大聲說道:“雖蕭茗走前,将門內事務寄于水堂主水運寒,然則也并非正式門主,所以我将繼我父遺願,重新選擇地獄門新任門主。”

重新選擇?而不是自己?蘇袖與水運寒對望一眼,不知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她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個泛黃的卷軸,言辭激昂,“為何木長雪木堂主這些年一直藏而不出?你們就一點都不想知道因由嗎?”

衆人嘩然,說老實話,金木水火土五堂堂主,包括門主蕭茗,都是緋夕煙的父親一手提拔。而木堂木長雪自從他去世後,就仿若憑空消失了一般,再無蹤影,蕭茗感恩,也就留着木長雪一位,直到今日。

而緋夕煙此話,卻讓衆人不知所措,難道就在地獄門門主之位上,還有何秘聞所言?

“因蕭茗的意外亡故,我才得以在他房中尋見了這樣東西。我父當年原意是将門主之位傳于親傳弟子木長雪,而非義子蕭茗。其因緣也在木長雪對我父有過救命之恩。”她的聲音低落下去,不久卻又高昂,侃侃而談,“然則蕭茗知曉此事後,卻對木長雪暗下狠手,迫其離開地獄門,致我父在臨終之時,只能将門中事務托于蕭茗之手。”

“混賬!”話剛落音,不待水運寒說些什麽,卻是風子軒搶先發難。

他本就風流倜傥,一身玩世不恭的氣質,在地獄門內可謂是無人可敵,平日裏蘇袖對其的感覺是,可相處卻并非是至交之輩,恐怕是那一身難以令人信任的輕浮氣。

然當此人收了眉宇間的玩味,轉而正經起來,也教蘇袖有些意外。

他立于場中,大聲說道:“如今我風子軒還尊你為一聲聖主,如今門主屍骨未寒,你卻在此捏造編排。”

“風子軒,你知道我說的根本不是捏造!”緋夕煙跺腳,咬牙回答。

風子軒狂笑,輕搖折扇,這肆意妄為的勁兒倒真是讓緋夕煙相當意外。她有想過在說出這番話後,不說五分人動搖,至少有三成的人會倒向自己這邊,而幾個堂主,恐怕最難對付的是水運寒,但其性情向來溫和,待到事情定論之時,也非他所能掌控的了。

雷諾然與水運寒皆是未料,今日發威之人,會是風子軒。

他直白地問:“我只問你一句,地獄門緣何有如今聲威?”

因為蕭茗。

其行事狠厲,做事斬釘截鐵,不心慈手軟,才使得如今的地獄門在江湖中占得如此重要的一席之地。

“若只是翻此舊賬就想滅去門主威風,當真差矣。”蕭茗雖此刻不在,但其威猶存。

緋夕煙冷冷地問:“那你待如何?我父留下地獄門,若你追随蕭茗,大可離開此處,另辟天地。”

“那我先聽聽聖主你的後話。”扇子收在掌心,風子軒倒是灑脫得緊。

“早前我離開地獄門,便是去尋找木長雪的下落,不過月餘,他便會回到地獄門,執掌門主之位!”話鋒一轉,緋夕煙毫不留情,“至于若還想随水運寒水堂主的人,便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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