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大漢以儒家立國, 儒家講究忠孝仁義,不管底下諸侯實力如何強大, 皇帝這位位子他們都不能染指,袁公路這個莽漢直接打破了規矩, 簡直是自己立好靶子讓別人打。

于是乎, 曹操召集所有留在昌邑的謀士武将在議事廳商讨了整整一天, 傳令兵來來回回走了不知道幾波, 今冬的戰事終于要拉開帷幕。

遠在徐州的曹仁被召了回來,帶領軍隊鎮守後方, 确保昌邑和糧道的安危讓大軍可以專注于南方戰事。

夏侯淵別領一軍開往青州, 與留在徐州的馬超一同守着袁紹和劉備, 大冬天的誰都不想白費功夫, 袁本初是個聽不進去別人話的,劉玄德雖然兵力不行, 但是身邊的幾個大将是有真本事,今冬能不能打起來, 就看袁本初能不能忍了。

袁公路不拿百姓生死當回事,南方又逢荒年,兖州豫州在曹操的治理下還算平穩, 益州荊州一直不曾有過大的戰事,不必擔心百姓挨餓, 原本是大顯身手的時候, 可惜沒能碰上曹孟德一般志在天下的主公。

益州五鬥米教如日中天, 劉璋身為州牧将心思一股腦全放在了鎮壓上, 絲毫沒有想到想辦法收為己用,荊州劉景升的确風光無限,卻是個胸無大志的,若是太平盛世,這般作為未必不行,但是現在是亂世。

亂世之中,不争不搶是活不下去的,只有用刀劍将自己護的嚴嚴實實,誰上來就紮誰,如此才能有喘息的餘地。

袁術稱帝,雖然天子在曹操之處,但是天下各處如今依舊是漢臣,打起平亂的旗子并不是不可以,只是所有人都想着看別人怎麽辦,都不肯主動出力讨好幾乎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漢朝皇室,如此便硬生生的将機會讓給了曹孟德。

對于這個情況,曹營的一衆謀士都表示喜聞樂見,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為人着想之人,實在令人敬佩。

讨伐袁術之事早早便提上了章程,只不過是現在才真正落到了實處,原本要随軍的是郭嘉,因為要掩蓋身體的忽然好轉,所以便換成了戲志才。

除了幾個知情者,其他人都以為郭奉孝的身體又出了什麽問題,曹操吓的臨出征前天天往他府裏跑,生怕一個不注意他的天才謀士就撒手殡天了。

在此之前,陸烨從來沒有見過曹操,即便當年在昌邑待了幾天,也只是躲在戲志才府上不出門,即便是面見曹操也是後來馬超過來之後的事情。

在沒來得及見到旁人口中雄才大略威嚴滿滿的曹操曹孟德的時候就先見着這人有了空閑就往郭嘉府裏跑,陸烨捏了捏眉心,覺得傳言似乎不那麽靠譜。

說好的不茍言笑禦下森嚴的曹孟德呢?這個天天操心手底下謀士身體如何的家夥是誰?把他活在話本裏的曹主公還回來嗷嗷嗷!

跟陸烨一起受到沖擊的還有一個狗崽子,他對這段歷史全部是從書上看來的,比陸烨看到的還要不靠譜。

曹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對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兒”造成了什麽樣的打擊,在确定郭嘉的身體真的沒事兒後才松了一口氣。

他身邊那麽多謀士,最有才華的可能不是郭嘉,但是最得他心的絕對非郭奉孝莫屬。

陸烨确定了要跟着曹孟德一同南征,賈诩找了個時間便帶他一同去拜見過,雖然和當年馬超過來時年紀相仿,但是對于這似乎一直在笑的少年人,曹孟德下意識的就少了幾分防備。

這人原本的高大形象在前幾日已經徹底崩了,即便正式拜見時的曹操神色肅然,陸烨短時間內也找不回原本的感覺,只能僵着臉笑對人生。

好在他年紀小,只是說了幾句話便被打發到一邊和曹昂聯絡感情去了。

有賈诩在前面帶着,少年人大都心性單純,相處起來也不費勁,只臨出征前這些時間陸烨便已經和曹營中年紀相仿的少年們打成了一片,到了大軍南征之時,曹操身邊的将士們都知道軍中又來了自涼州而來的小将。

有馬孟起珠玉在前,所有人都想知道陸烨是不是和馬超一樣少年天才,正好這次跟着随軍,幾個少年人也存了争鋒的念頭。

除了曹操身邊經常帶着的将領之外,這次南征随行的年輕人不少,除了曹昂和陸烨,還有孫堅之子孫策。

孫堅與曹操是關東聯盟時的舊相識,當年整個聯盟之中只有他們兩個真真正正讨伐董卓,其他人要麽勾心鬥角耍心機要麽躲在後面不敢動,這兩個志向相通的人雖然不太熟悉,但是對對方都存着幾分欣賞。

曹操如今代表着漢室正統,在收到他招攬的書信之時,孫堅便徹底舍棄了袁公路那個只會壞事兒的主公,帶上和他一同回江東的兵馬回到中原相見。

孫文臺自己雖然不曾留下,但是卻留了長子孫策在曹操身邊,他自己接着回江東收拾周邊不聽話的家夥們。

江東和中原的情況大不相同,那些世族确定孫文臺的選擇對他們利大于弊,所以一直幫扶着這個泥腿子出身的将領,但是江東不只有本地的世族大家,還有許多官員是朝廷指派的。

天下紛争已久,那些被指派到江東的官員聽的不是皇帝的命令,而是依附袁紹袁術這些強大的諸侯,因為與淮南離的近,江東官員中袁氏門生占了大半。

孫文臺回到江東将各方勢力整合在一起,正好截斷了袁公路最後的退路。

一路勢如破竹朝着壽春而去,被賈诩以為不會有太大危險的三個少年出戰時皆沖在最前面,比老将更加犀利的打法令人不敢小觑,只得感嘆一聲後生可畏。

袁術的兵馬本就四分五裂,存糧也逐漸被耗空,面對曹操的大軍升不起任何抵抗的情緒,硬撐了半個月之後,實在撐不下去的袁公路将壽春的宮殿一把火燒了,然後準備逃離壽春。

許是他之前造孽太深,先前的部下沒有一人願意接納他,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求助庶兄袁紹,并且以淮南的大片土地相贈。

袁術和袁紹關系不好,之前都恨不得致對方于死地,袁公路落得這個下場,遠在北方的袁紹非但不會主動施以援手,私下裏估計樂的看笑話。

不過,既然他以淮南的土地為代價,看在地盤的面子上,救他一回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左右在這件事情之後,天下人都知道袁公路是個落荒而逃的廢物了。

徐州與揚州交界的地方,冰天雪地一片肅靜,馬車軋過積雪的咯吱聲在空曠的官道上異常明顯。

一行不到五百人的護衛護送着中間的馬車朝北而去,馬車裏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逃離壽春的袁術。

他用淮南的大片土地換來了庶兄袁紹的庇護,原本會有軍隊在這裏接應,可是這是袁紹和東海劉備起了嫌隙,接應的兵馬根本無法經過徐州,所以只能他自己前往冀州。

豫州兖州都是曹操的地盤走不得,徐州雖然大部分也是曹孟德的管轄之下,但是至少還有一些地方沒有被他們覆蓋。

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袁術皺着眉頭看着燒的噼裏啪啦的炭火,神色陰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遠處的官道兩旁,藏在雪窩之下的士兵們聽見動靜都繃緊了身子,陸烨和孫策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待馬車快要到跟前的時候猛的沖了出去。

英姿飒爽的少年人擋在道路中間,長.槍一橫笑的吊兒郎當,“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慢了一步沒來得及将自己準備好的話說出口的孫策愣了一下,嘴角抽搐着離陸烨遠了些。

他們西涼來的人都這個德行嗎?

馬車周圍的士兵們愣了一下,然後很快拿着武器與沖出來的兵馬對峙,“爾等何人,為何攔我們去路?”

山匪從來不會攔截官兵,就算再強悍的山匪,遇上裝備精良的兵馬也只會躲着走,這少年人雖然看上去一身匪氣,但是絕對不會是劫道的土匪。

捂着額頭的孫策看着上來一副劫匪模樣的陸烨磨了磨牙,将人推到一邊朗聲答道,“在下江東孫策,奉主公之命特來請袁公到兖州一敘。”

馬車之中被颠了一下的袁術聽見這話臉色更加陰沉,掀開簾子看帶頭的只是兩個半大少年,當即下令直接殺出去。

眼看着就要突破曹操的封鎖,要是壞在兩個毛頭小子手上,他袁公路豈不成了誰都能踩上兩腳的廢物?

陸烨摸了摸鼻子,将碎魂扛在肩上挑眉看着袁術,“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今兒天氣好,小爺不留太多,将人留下就夠了,袁公以為不劃算?”

要是覺得不太妥當,他們不介意先見點血然後再把人“請”回去。

就算狼狽到帶着殘兵逃竄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和他說話的人,袁術臉色鐵青,甩了袖子進了車廂眼不見心不煩。

都說孫堅之子頗有其父之風,孫文臺叛了他,兒子又阻他去路,待他度過這次困境,這天下絕無孫氏父子的立足之地。

陸烨聳了聳肩看着孫策,感覺自己被忽視了,于是将碎魂豎在地上滿臉的躍躍欲試,“人家看不起咱們,那還等什麽?”

孫策将視線從袁術的馬車上收回來,看着陸烨手心有點癢,他身為自己人聽這小子說話都有種想揍人的沖動,更不用說對面之人了。

念叨了好幾句這會兒不能窩裏鬥,孫策活動着筋骨,二人對視一眼然後各自拎着武器沖了上去。

袁術他們兩個毛頭小子擋不住他,卻忘了他們兩個年輕,帶着的士兵卻都是身經百戰的精兵,攔截袁公路這麽大的事情主公怎麽可能會輕視?

一路上經歷了不知道多少的攔截,袁術身邊的兵馬早已疲憊不堪,陸烨和孫策雖然只有百人卻絲毫不露下風。

試圖殺出去的士兵很快潰散,這群人都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家夥,短短一會兒四周的雪地便被血跡染紅了。

似乎知道殺不出去了,袁術身邊的士兵們逐漸失了鬥志,一點一點又縮回了馬車四周。

一槍将擋在面前的人挑開,唇角一直帶着笑意的少年人跳到馬車上,半蹲着掀開簾子一臉無辜,“好好說話你不停,現在不還是得聽我們的嗎?”

想趁亂沖出去卻沒有實現的袁術驚懼交加,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人色厲內茬,“我袁公路何許人也,豈容爾等黃口小兒欺辱?”

“閉嘴,陸阿菟,你小子別那麽多廢話。”趁陸烨還沒開口趕緊将人攔下,孫策直接将人趕下來,生怕他在這兒将人氣死回去不好交差。

瞥了一眼呼吸急促一副快要喘不來氣的袁公路,孫策很快将目光移開,沒有試圖将人從馬車上拖下來而是直接綁了讓人趕着馬車離開。

之前父親在這人手下做事的時候他也在身邊,袁公路此人驕奢無度,吃穿用度不肯受一點委屈,就算是逃亡這馬車也布置的舒舒服服,要不是怕惹人注目,只怕連外面也是金碧輝煌。

這人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要是因為離了馬車受了風寒而撐不到兖州,那才是真正的出力不讨好。

成功截下袁術讓陸烨和孫策都松了一口氣,他們守在這裏三四天了,要是袁公路中途改道他們就全部白費力氣了,幸好他們得到的消息沒有問題。

“這冰天雪地裏蹲人真是難熬,已經過了那麽多天,也不知道主公那邊現在怎麽樣了。”孫策搓了搓手,讓士兵們盡快清理戰場然後準備離開。

“這才到哪兒,你是沒有見過大草原上的冬天,不下雪還好,一下雪連人都能凍成冰棍兒。”自小在涼州長大,這幾年又跟着呂布滿草原的亂竄,陸烨沒覺得這點冷算什麽,看着搓雪暖手的孫策忍不住說道,“你們江東人都這麽怕冷的嗎?”

他們家阿爹一到冬天都不肯出門,抱着手爐裹在狐裘裏面動也不動,要不是被阿娘硬逼着每天出去走兩步,估計阿爹一整個冬天都不會離開房間。

搓了個雪球砸在陸烨身上,孫策看着這人樣式有些奇特的甲胄眼角抽了抽,“你是不是忘了少良先生是江東人士,所以你自己也是江東人?”

“這能一樣嗎?” 陸烨低聲嘟囔着,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待到打掃戰場的士兵們整頓好直接翻身上馬準備離開。

這一帶雖然已經屬于曹操,但是曹操的掌控力在這裏已經很弱了,他們埋伏在這裏就是猜測袁術很大可能會選這條路,畢竟是逃離曹孟德的追捕,總得挑着人家管不着的地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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