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雙生16
當柳成妍的母親杜沁走進審訊室之後,她的表情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人的神色。
她和柳為樹十多年來的感情早就已經化為泡影。
杜沁坐在椅子上,鎮定道:“你們不必問妍妍了,一切都是我的陰謀,是我寄給孫諸親子鑒定書以及一夢遭遇家暴的證據。”
杜沁:“我和齊雲是閨蜜,她的私生活我了解的一清二楚。張一夢手上的傷痕是我悄悄找角度拍下來的。也正我告訴張一豪,他的那個繼母在家裏和別的男人偷情,只要能回去抓到把柄,他就可以讓自己的親生媽媽進入張家。”
杜沁的表情變得有些兇狠,“只是我沒想到,齊雲竟然會殺了張一豪。我更加沒想到,齊雲竟然會分屍再抛屍,柳為樹幫助她抛屍的時候正好被李凱峰撞見,因此,我就擁有了更多的籌碼。”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夏婉君她的兒子死了,她就自己找去齊雲家裏了。不過,我倒是很期待夏婉君和齊雲兩姐妹誰能能略勝一籌,正好李凱峰出現了,這讓一切都變得更加簡單!”
杜沁忽然發出讓人恐懼而絕望的笑聲:“我想讓他們都去死!孫諸是自己沒出息,李凱峰幫助齊雲那個婊/子挂上了柳為樹,繼而毀了我的全家,他們都得去死!”
杜沁歇斯底裏地大叫起來,在場所有的人都為之顫栗,這個女人的确是恨到了極點,可是也可悲到了極點。
只是在場人員都始終沒有注意到,季涼和束辛從一開始就消失不見了。
“是你做的吧。“季涼盯着柳成妍的眼睛,開口問道。
季涼坐在會議室中将右腿搭在左腿上,“是你給孫諸寄的快遞,也是你刻意接近的張一夢故而才拿到了親子鑒定書。”
“你給孫諸寄去的那些張一夢受到家暴的照片根本就是僞造的,你在福利院中中找了一個身上有傷痕的孩子,并把那些傷疤拍了下來,沒想到孫諸直接就上當了!”
“是你教唆張一豪回去捉奸并教他用手機把齊雲和柳為樹偷情的場面錄下來,你不斷給張一豪的心中播種仇恨的種子,讓齊雲與張一豪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緊張,最後造成了張一豪最後被殺的事實。”
季涼冷冷道:“更是你将李凱峰引誘到了齊雲家裏,或許你從來沒有想要傷害過張一豪,但是你在齊雲死後曾經到達過現場,特意将齊雲的手機拿走,因為手機裏有你之前僞裝成柳為樹給齊雲發的短信。”
聽着季涼的分析,柳成妍挑了挑眉毛,語氣十分淡定,“你們有證據麽?”
“你故意将齊雲的手機塞進柳為樹車中的後座椅上,手機上留下的指紋很快就能鑒別出來!還有,你萬萬沒想到的一點是,孫諸将親子鑒定書保存的非常完整,上面已經鑒別出你遺留下的指紋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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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季涼的音量越來越高,他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我們在福利院的監控中已經多次發現你故意接近張一夢!”
“你設了一個彌天大局将所有人都框了進去,讓我們誤以為這是同一個團夥在作案,但你的母親早就預料到你的這些小計謀會被發現,所以用郵件的形式将所有的罪責都攔了下來。可是案發當日,你母親一直都待在精神病院裏,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做那些事!”
季涼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孩子,你所有的仇恨不過都集結于齊雲一人,你卻将恨意發洩到這麽多人的身上,你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嗎?”
柳成妍坐在對面一動不動,即使她的心再惡毒也終究不過是少年心性。她的淚水突然像是決堤一般,瞬間落滿了臉龐。
她并非窮兇極惡的人;對于張一豪的死,她不是沒有愧疚,只是恨意早就在她的心中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張衡和齊雲,一個是自己母親的同事,一個是母親的閨蜜。如果不是張衡,齊雲就不會在後來與母親相識。如果不是李凱峰,齊雲也不可能和自己的父親勾搭在一起活活逼瘋了自己的母親。
更加令人惡心的是自己那個父親,她希望可以将張衡的死也加注到這個人的身上!
就此,齊雲、張衡、柳為樹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可是再當她回顧這所有的一切時,付出最大代價的卻是她自己而已。她的母親與父親,她曾經那個溫暖的家,早都被恨意燃燒成了餘燼。
柳成妍的心頭突然湧起了一陣空虛的感覺,她的雙眼變得空洞無比,“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帶我走吧,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當柳成妍進入審訊室的時候,正好迎面撞上被帶出來的杜沁。
杜沁看到女兒手上的手铐,突然又像瘋了一般撲到柳成妍身上怒吼:“妍妍,是不是有人再逼你!”
柳成妍看着母親缭亂的頭發,蒼白的笑了一下,“媽,別說了,我不怕承受懲罰。您的人生不要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好好生活,別把別人看的太重,愛自己好麽?”
柳成妍将母親從身上一把推開,頭也不回地進入了審訊室。很快,柳成妍就将杜沁的所有供詞一一推翻。
專案組的同事仿佛在雲霧中走過了一遭,看着面前氣定神閑的季涼,佩服再次爬上了心頭。
其實大家心裏很早就在嘀咕,憑什麽季涼一來就能當上刑警大隊的隊長?這樣年輕的隊長只怕全國都很少見到,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議論季涼的後臺一定很硬。
雖然季涼曾經是海市刑警大隊裏極其優秀的辦案人員,他之前在警校表現地也很出色,更是被國家送出國深造了一段時間,但終究大家的心裏還是不服氣。
但是在經過這起案件之後,他們不得不驚嘆季涼的辦案效率!
所有人仿佛都進入了盲圈,甚至最後真的快要相信了杜沁的話,以為一切都已經清晰明了,直到最後一刻季涼帶來了柳成妍,他們才明白,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圈套罷了。
背後的幕後操縱者已經查明,唯獨只有夏婉君依舊不知所蹤。還有,看似毫無可疑的梁輝究竟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正當季涼在細看梁輝的個人資料時,張副局從樓上走了下來,他手裏端着已經泛黃的茶杯,笑眯眯看着季涼,“這次的案子辦的不錯,可以申請結案了。”
季涼立刻站起身來,略帶詫異道:“可是夏婉君作為兇手還未被逮捕,且還有一個人非常可疑...”
話音未落,張副局已将結案申請放在了桌子上,“交管部門已經在全力配合我們追蹤夏婉君,料她也跑不遠,她也許已經在某處自盡了。”
季涼張了張嘴正欲反駁,張副局搶先道:“這是上面的意思,專案組從明天開始也将解散,尋捕夏婉君的事将交由其他組處理。”
“至于梁輝...”張副局輕輕抿了口茶,“不用再繼續盯着他了,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這也是上面的意思?”季涼側目。
張副局哈哈一笑,避而不答,“給你和方遇順同志批幾天假,之後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說着,張副局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端着茶杯心滿意足地走出了辦公室。
結案報告填寫完畢後,已經是淩晨。
組裏一些年輕點的同事鬧着要去吃夜宵慶祝一下,只是束辛明天還有課,急着要回家。
季涼也不打算去,他向組裏的同事推诿道:“明天再聚吧,今天太晚了,我先送束辛回去。”
“不行不行,”順子在一旁起哄道:“大家都很多天沒有放松過了,除非你答應明天請大家吃頓飯!”
胡飛連忙附和道:“頭兒,你剛上任不久,好歹也要來個吃飯唱K一條龍!”
束辛在一旁笑了笑,同樣用十分期盼的眼神望着季涼。
季涼素來喜靜,從不喜歡參加這種聚會,不過他頭一次見束辛表現的如此熱切,破天荒地咧嘴一笑,點了點頭。
會議室中一片歡呼,大家心裏都想着明天要好好宰季涼一頓!
片刻後,季涼帶着束辛順便捎上了順子和胡飛一起駕車離開警局。
順子和胡飛的年齡相近,一路上坐在車裏叽叽喳喳說個沒完沒了,等季涼将他們挨個送回家後,車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終于到了屬于清風和霁月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相處的時間,從上午季涼道破了自己身份開始,兩人一直都在忙着辦案,根本沒有時間好好聊聊天。
這也是季涼推脫今晚聚會的一個重要原因。
束辛不會說話,也不敢比劃手勢讓正在開車的季涼分心。他坐在副駕駛上,右手緊緊握着安全帶,心裏又緊張又興奮。
突然季涼開口了:“我就是霁月。”
束辛點了點頭,表示上午的時候已經知道了。
季涼用餘光瞟到束辛有些局促的樣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沒想到這麽快就見面了,我以為我們根本不會見面,至少不會是現在。”
束辛右手的食指扣進了座椅縫隙中,他不知道季涼現在是什麽心情。
他會和我一樣高興嗎?
他會介意相處了這麽久的“摯友”是啞巴嗎?
他會不會失望....
以後還能像以前一樣輕松愉快地分享彼此生活裏的種種嗎?
季涼刻意放慢了車速,緩緩開口道:“當我昨晚看見你發的郵件時就猜到了你就是清風。”
季涼說:“歡宴良宵好月,佳人修竹清風。原本今晚确實該慶祝一番,但是我更想和你單獨相處,你介意嗎?”
束辛一秒鐘挺直了身體,連忙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當然不介意。
季涼垂下眼眸爽朗一笑,繼而在口中低聲呢喃:“清風...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名字怎麽這麽好聽?”
他從未曾期待清風應該是什麽樣子,但當他得知束辛就是清風的時候,心中着實十分驚喜,還有誰能比束辛更像清風呢?
“?”束辛沒聽清楚季涼說的話,有些疑惑地歪頭望着季涼。
季涼被束辛直勾勾地目光看的有些臉發燙,雖然他的皮膚是小麥色,但在昏暗的車燈下明顯可以看得出他微微泛紅的面頰。
季涼故意輕咳一聲掩蓋住心中的尴尬,一本正經道:“清風同志,我很後悔。”
“!”
束辛愣了一下,莫不是他真的失望了?他不經意間輕輕低下了頭。
季涼:“後悔沒在第一天相遇的時候就認出你,枉費我做了這麽多年的刑警,我向你真摯地道歉,今晚務必請你給我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束辛張嘴一笑,緊繃已久的肩膀瞬間舒展開來,心中的喜悅簡直要沖出胸腔,眼裏閃動的光芒猶如繁星般燦爛。
他忍住了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
季涼知道束辛現在不方便表達內心的想法,繼而柔聲道:“我記得上次林磊說你愛吃糖醋小排,家裏正好還有排骨,吃了飯再回去睡,明天叔叔騎小摩托送你上學。”
束辛莞爾一笑,将滿腔的興奮與欣喜小心翼翼地收進了心裏。
車子很快就到了家,束辛坐在季涼的房間裏,看着眼前這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圍着黑色方格的圍裙在廚房裏忙東忙西。
季涼做飯的功夫和他平時辦案一樣雷厲風行,不一會兒三菜一湯就已上桌,且都是束辛喜歡吃的。
束辛到現在心裏還有些興奮和緊張,餐桌上吊着一頂柔和的黃色吊燈,平添了一分旖旎之色。
季涼向束辛的碗裏夾了一塊糖醋小排,繼而用手語比劃道:“嘗嘗看,味道如何?”
束辛心頭微微一顫;季涼真的很體貼,他會刻意使用自己的方式來和自己交流,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做到如此細心呢?
有太多人在相互交流之中都在自說自話,完全只顧表達自己心中所意,根本無法同時顧及到對方的真實感受。
以前他覺得季涼是一個無比嚴肅且欠缺情商的人,可在這個當下他真實地感受到季涼才是那個最懂得照顧人的人。
束辛微微颔首,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了他的腦海:不知以後哪家的姑娘會有這個福氣,能讓季涼做她的丈夫?
季涼看着出神的束辛輕咳咳一聲,低聲道:“清風同志,三心二意可不是一個好習慣,會讓我覺得自己有被忽視了的感覺。”
束辛立刻回過神來,縮了縮脖子,趕緊拾起筷子吃了一口排骨,品嘗了片刻後豎起大拇指,比了一個贊的手勢。
季涼爽朗一笑,将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你接下裏還打算送外賣麽?”
束辛輕輕點了點頭,專案組馬上就要解散了,自己也要也正式下崗了,得馬上投入到外賣員的行列中,畢竟自己還要還助學貸款。
雖然他很舍不得警隊中的同事,也更加舍不得季涼。
在警局的這段時間裏雖然非常辛苦,但束辛卻感覺過的很充實,不僅是因為替自己的恩師找到了兇手,更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價值得到了最大化體現,且這份工作讓他覺得自己身負榮光。
季涼抿了抿嘴,起身從卧室中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束辛,“柳成妍屬于少年犯罪,局裏意識到了犯罪心理學對于偵破案件的重要性,所以現在準備招專業的犯罪心理學的人才加入公安系統,我認為你應當争取這個機會。”
束辛立馬接過文件,喜上眉梢。
自己的殘疾問題的确增加了就業的困難,如果可以通過這次機會進入公安系統,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季涼一本正經道:“清風同志,你有實戰經驗,且在此次破案中表現十分出色,我們人事部的同事也一致認為你是最好的人選。如果你本人同意,我們可以先給與你來警局實習的機會,等你畢業之後自己斟酌是去是留。”
束辛的眼眶微微濕潤,季涼這話雖然說得雲淡風輕,但他心中明白這一定是季涼暗中幫自己争取來的機會。
如果不是季涼在其中推波助瀾,警局怎麽會錄用一個不會說話的人?
他用雙手珍重地接過這份文件,猶如他當年拿到大學錄取通知一般。他鄭重地點了點頭,用手語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我自己不能說話這一點會造成我未來的就業困難,所以我希望争取這次的機會,畢竟我也要生活。”
“況且....你也在警局。”
“嗯?”季涼用鼻音回了一聲,“所以,你是想留在我身邊?”
束辛刷地一下臉就紅了,他垂下眼眸,眼珠在眼眶中轉了轉,而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回國前曾給我發過一份郵件,說很期待我們之間的真實較量,”束辛比劃道:“而且你在身邊,我也不會擔心辦公室危機。”
束辛的笑容瞬間融化了季涼僵硬的臉:“你這麽得人心,還會擔心辦公室危機嗎?”季涼将臉湊近了一些,“比起我,你好像才是那個更受歡迎的人吧。”
“還不是因為你的冰塊臉。”束辛強忍着笑意和季涼打趣,不知是不是錯覺,束辛總覺得,季涼在他面前更顯得和善一些。
季涼挑了挑眉毛,面前的這個少年好像在知道自己是霁月之後,活潑調皮了許多,一切都變得生動起來。
“那就這麽說定了,”說着,季涼随手開了一瓶紅酒,“慶祝一下,以後咱倆就是同事了!”
束辛很少喝酒,原本他的皮膚就比較白皙,喝了酒之後立刻就會上臉,但是他今天實在太過高興,于是決定陪季涼喝幾杯。
“林磊呢?”季涼邊倒酒邊問道,“把他也喊來喝熱鬧熱鬧?”
束辛用手語回答道:“剛才給他發消息,他說自己有事,所以就不來了。”
季涼輕輕點了點頭,繼爾兩個高腳杯相碰,發出了清脆又悅耳的聲音。
兩人邊吃邊聊,雖然室內只有季涼一個人的聲音,但昏暗的房間內洋溢着無比溫馨的感覺。
束辛的心中升起一道無比踏實的感覺,仿佛有些東西已經在悄然改變,就像兩只在大海上漂泊無依的小船,在茫茫人海中終于找到了彼此,無論前方是否波濤洶湧,也不絕不會再膽怯!
第一卷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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