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擿伏01

束辛不顧順子的阻攔, 奮不顧身地跑進火海之中,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但卻不允許季涼有任何的意外。

大雨不斷澆滅向上跳蹿的火苗,濃密的黑煙滾滾向上,不斷有殘破的磚瓦從斷壁上接連墜下。

束辛雙眼通紅,指尖止不住地顫抖,他四處張望季涼的身影, 用盡全身的力氣翻起坍塌在地上的每一塊石板,生怕季涼會被壓在某塊石板下面。

順子一聲聲地吶喊着季涼的名字,希望季涼可以回應他們。

然而, 卻始終不見季涼的回應。

每掀開一塊破損的石板, 束辛的心就愈加焦急幾分,忽然,距離束辛一米處的石板下露出一個紅色衣角,紮進束辛的眼底, “嗡——”的一聲, 束辛腦袋像炸開了一般, 思緒剎白。

那是米拉的睡衣!

束辛不顧一切地奔了上去,兩手死死握住石板的兩端,用勁全身力氣想要将石板掀開。

一旁的順子和啞仆迅速跑了過來,幫助束辛一齊使力。

束辛的臉锃地通紅, 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指尖已被石板上的碎沙磨破。在一旁幫忙的順子竭力大喊一聲,三人同時發力, 巨石板終于被掀了過來。

米拉的大紅色真絲睡衣已經污濁一片,分不清楚原有的顏色,後腦勺一片血肉模糊,金黃色的卷發已經變成了黑紅色。

而她的身/下壓着的,正是季涼!

季涼趴在米拉的身下一動不動,兩個胳膊還負在米拉的背後,看樣子應該是在背着米拉逃跑的途中,城堡突然坍塌後兩人一起被壓在了廢墟下面。

束辛用力搖了搖季涼的肩膀,見季涼毫無反應,趕緊用探了探季涼的鼻息,季涼還活着!

他喘息一聲,癱坐在廢墟上,再一次痛哭起來。

謝天謝地,季涼還活着!

順子慌忙将米拉的身子抱起,放在一旁,他伸手去探米拉的鼻息,兩眼瞬間呆滞住,半響後才擠出幾個字。

“她...死了。”

順子将身上的西服脫下,蓋在了米拉的身上,從西服口袋中掏出白手絹沾着雨水細細擦去了米拉臉上的污漬,将米拉的蛇形手镯重新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悲憤的情緒哽住了他的喉頭,眸子中難掩熊熊怒火,對着米拉的屍身說到:“你放心,我一定會親自将李晟峰送進監/獄,為你報仇!”

雨漸漸小了起來,可季涼依舊昏迷不醒。

為了避免對季涼造成二次傷害而骨折,順子和束辛從廢墟中扒出一閃相對完整的木門,小心翼翼地将放了上去,擡去了海邊。

啞仆從海邊的木屋裏找來一些淡水,勉強先給季涼喂下,小島上沒有信號,唯一的辦法只能等着城堡中的仆人們明天乘船過來。

就在這時,啞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神色慌張地向束辛比劃道:“請你們跟我來!”

束辛留在原地照顧季涼,順子疑惑地跟在啞仆的身後,他看不懂手語,根本無法和啞仆溝通,只能蒙頭跟着走。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來到了小島的另一頭,此處樹木茂密,野草叢生,像是不常有人踏足的模樣。

啞仆提着裙角,急匆匆地在前方帶路,将順子領到了叢林深處。

幾分鐘後,一棵參天大樹映入眼簾。啞仆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繞到了樹後,向順子頻頻招手,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順子側頭探了探,似乎是有人躺在大樹下,在走近了幾分,定睛一看,躺着的人竟然是華琛!

華琛面色剎白,腹部的匕首已經被拔出,腰上胡亂纏了些繃帶,似乎當時救他的人處理的非常匆忙。

“是你救了他?”順子用狐疑的目光望向啞仆。

啞仆匆忙點了點頭,蹲下身将華琛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示意讓順子幫忙。

另一邊,束辛坐在地上,他将季涼的頭抱在自己的腿上,用指尖輕輕摩挲着季涼的臉頰,時不時地用手探測季涼的鼻息,生怕季涼會忽然咽氣。

季涼眼下的情況并不好,持續性的昏迷不醒,況且還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傷及到內髒。

不能再這樣繼續被動等待下去了,束辛心下決定,必須找個法子盡快離開小島,趕緊将季涼送到醫院去。

正當束辛焦急萬分之時,海面上傳來一聲聲快艇油門轟動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視野漸漸清晰起來。

只見一個身穿水藍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的中年女子姿态優雅地伫立在快艇上,她的皮膚白皙光滑,氣質華而不豔,一頭秀發盤在腦後,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快艇靠岸後,中年女子邁着沉穩的步伐踏上小島,目光先是在束辛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後,立刻驚呼起來,“季涼!我的侄兒!”

束辛心裏一驚,這人是季涼的姑姑?!

中年女子迅速蹲在了季涼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将季涼的頭托起,望向束辛道:“季涼他....怎麽了?”

束辛吞了吞口水,他的手先是在半空中僵持了片刻,才試着緩緩用手語比劃道:“他...暈倒了。”

女子凜冽的目光瞬間撇見了束辛無名指上的戒指,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訝,“你是?!”

束辛微微低下頭,嘴角擠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啞巴?”女子上下打量的目光讓束辛更加緊張,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束辛萬萬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被迫見到了季涼的家長。

他清楚的記得,季涼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被季川收留,近幾年才找到了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的姑姑,也就是眼前這位女士。

女子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冷冷說道:“和我一起把我侄兒擡到快艇上去。”

束辛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托起季涼的身子,女子在一旁不悅道:“小夥子你輕點!我侄兒一會兒骨折了怎麽辦!”

束辛吓得差點把手縮回去,幸好他反應夠及時,沒讓季涼的身子落下去,不然,指不定季涼的姑姑又要怎麽斥責自己。

束辛心中暗暗叫苦,頓時有種醜媳婦怕見公婆的感覺。

就在氣氛陷入無比尴尬之時,順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姑姑!”,只見順子背上還馱着昏迷不醒的華琛。

女子擡頭一望,先是露出了一抹笑容,後又啐了一口,嗔怒道:“臭小子,誰是你姑姑!叫蘭姨!”

順子邁着大步快速跑來,将華琛平放在地上,笑着摟住木慧蘭的肩膀,“那不都一樣嘛,涼子的姑姑就是我的姑姑!”

話剛說完,頓時又反應過來似乎自己說錯了話,偷偷瞄了一眼束辛,“蘭姨,這個是...是你的侄媳婦兒。”

束辛頓時尴尬的無地自容,他輕輕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用期盼又略帶恐慌的眼神望着木慧蘭。木慧蘭冷笑一聲,眼睛在束辛的臉上一瞟而過,“趕緊離開這,還愣着幹什麽!”

束辛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般,乖乖地和順子一起将季涼擡上了快艇。

順子向束辛擠了擠眼,小聲說道:“沒事兒,蘭姨刀子嘴豆腐心,人很好的,別怕,哥保護你!”

束辛莞爾,蹙眉搖了搖頭。

等他們将華琛和米拉一起擡上快艇之後,只見啞仆定在了岸邊,并未有跟着一起上船的打算。

束辛用手語比劃道:“阿曼達,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了,”啞仆擺手,比劃道:“我自打12歲就來到了這個島上,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大半輩子了,沒有地方可去。”

“我的家人都葬身火海,是蒙哥馬利先生救了我,蒙哥馬利失蹤後,湛先生并未将我趕出去,而是讓我繼續留在這裏,我很感激他,湛先生是個好人。”

“我犯了錯就應該贖罪,希望上帝可以寬恕我,”啞仆繼續用手語比劃道:“你們之前去懸崖邊找華琛的時候,躲在暗處的人是我,那時候我正在處理費爾的屍體。”

“費爾是湛先生殺的,湛先生殺了費爾後,我将費爾的屍體推下了懸崖,正當我準備離開時,正好撞見了你和謝天。”

“束辛,你是一個好人,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受到什麽是尊重的人,這個送給你。”啞仆摘下了脖子上的十字架項鏈,戴在了束辛的脖子上,“願上帝保佑你。”

言畢,阿曼達頭也不回地向那片已成廢墟的城堡中走去。

快艇發動後,這片無名小島漸漸在視野中越變越小,束辛端坐在船尾,望着那座已成廢墟的古堡久久不能回神。

他用指尖輕輕摩挲着脖子上的十字架,另一只手拎着那本未全解開的密碼,心中五頓時味雜陳。

他難以想象,短短一晚上的時間就有這麽多人丢掉了性命,就因為利益與人心中的貪婪。此刻,他的心中升起了從未有過的憤怒,無論如何一定要将五峰聯盟擊垮,早點還世間一個和平!

坐在船頭的木蕙蘭優雅地翹着二郎腿,撩撥了一下耳朵上的頭發,睨了一眼束辛,“小夥子你過來!”

束辛回過神來,看見木蕙蘭冰冷且傲慢的眼神,心中隐隐發怵,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繼爾緩緩站起身來,恭恭謹謹地朝木蕙蘭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他的直覺告訴他,木蕙蘭似乎對自己有些看法,特別是對于他和季涼的這段關系。

“我看李家華是老糊塗了,才會把你和季涼假扮成夫妻身份,”木蕙蘭的語氣冰冷,說話的時候也并未正眼瞧束辛一下。

“任務歸任務,但一切結束後,你還是要把手裏的那枚戒指還給我們。”木蕙蘭挺直了身板,悠悠道:“那是我嫂嫂的遺物,是留給以後真正的侄媳婦的嫁妝。我們木家三代單傳,這枚戒指以後還要傳給季涼的孩兒,你懂的吧!”

束辛低下了頭,右手下意識地捂住了那枚戒指。

“怎麽?”木蕙蘭将束辛細微的動作看在眼裏,說話的語調上揚了幾分,“舍不得?還裝上瘾了?你知道我大哥死前給季涼留了多少家産嗎?他以後不能傳宗接代怎麽辦?況且你還不能開口說話,以後怎麽能照顧好我侄兒?”

木蕙蘭語氣咄咄逼人,連續反問了一連串問題,每個問題都讓束辛心耳如遭針刺。

他不禁退後了幾分,用懇求的眼神望着木蕙蘭,心裏有苦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站在船頭開船的順子見束辛楚楚可憐的樣子,覺着有些心疼,趕忙在一旁幫束辛解圍,“蘭姨,束辛很優秀很能幹的,智商高,情商也高,又持家人又溫柔,不比女孩子差,況且是你侄兒倒追的束辛,等涼子醒了,知道你吓唬束辛,估計得跟你沒完!”

“呵呵!”木慧蘭輕蔑一笑,“未必那個臭小子為了一個啞巴還敢忤逆我不成?”

下一秒,木慧蘭大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掰住束辛的手腕,順勢将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脫了下來!

還未等束辛來得及反應,木慧蘭舉起握住戒指的手,高聲道:“兩個選擇,如果你想和我侄兒在一起,你就得跳下去将戒指撿回來,要麽,等上島後,你就立刻離開美國!”

說着,木蕙蘭用力一擲,将手中的戒指抛進了無垠的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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