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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麽算了不成?”

劉栓家裏什麽情況他再清楚不過, 家底兒都掏了一半才給這個老大尋了這麽個媳婦兒,若是沒了,怕是這輩子都是兩袖清風伴, 深夜五指陪。

“嗯?要不人你領走?”

三叔公輕輕磕了兩下手杖, 貌似禮貌的建議道。

劉生已經開始“呼哧呼哧”喘粗氣,脖頸間的青筋一顫一顫鼓起,眼看就到了爆發的邊緣,不過最後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

“顧三哥, 你說笑了, 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接回去也是禍害,您還是自己留着吧……”

“那這就難辦了……要不讓餘家把禮金還給你們?”

三叔公睿智的眸子直勾勾看着餘老頭, 劉生一聽退錢,也不再說話,開始靜觀其變, 等着他們想要的結果。

“三叔公, 要不讓他們把我妹妹領走吧,年輕人,誰還沒個過錯, 是吧……”

餘明身邊站着一淡粉衣衫女子,渾身透着一股喜氣,眉宇間還沒有退去少女的羞澀,應該是新婦, 姿容還過得去, 就是嘴唇略薄,人中略長, 這種面相的人大多刻薄。

“哈……哈……”

餘明自顧自的笑着,半晌沒有人附和他, 也就尴尬的住了嘴。

就連對面下河村的人都發出陣陣嗤笑聲。

“三叔公,我們家剛辦了喜事,實在是……”

母親被捂了嘴捆在一旁,一向懦弱的父親一言不發,只有他硬着頭皮上了。

“唔,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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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三叔公言語間像是有讨價還價的餘地,餘明連忙點頭,示意自己言之鑿鑿。

“那就喜事喪事一起辦吧……”

果然你三叔公還是你三叔公,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對了!顧洋!孩子是顧洋的!這錢應該顧洋出!”

餘明一眼掃到顧洋端着一盆瓜子兒嗑的歡快,猛然醒悟,他們可是來找顧洋算賬的!

“呸!”

狠狠一口吐盡嘴裏的瓜子皮,顧洋雖然心善,樂天,卻也不是好相與的,不然他一個孤兒也活不到二十九歲,現在人家都打到自家門口了,他自然也不用客氣,不然第二天全村都會知道他顧洋是個慫包,誰都可以欺負。

“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跑到我家來撒野!”

不等餘明反應過來,顧洋的嘴就像機關槍一樣,哔哔叭叭把他打得潰不成軍。

“餘霜說孩子是我的,我就得認?她要說是郡守老爺的,你們還得挑個好日子給她擡到衙門裏去不成?當真是好笑的很,把大家都當三歲小孩子糊弄呢,只聽你一面之詞就像賴上我?是沒睡醒呢還是做白日夢呢?”

“你!你強詞奪理!”

餘明當然知道孩子不是顧洋的,孩子是誰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大庭廣衆之下難免有些心虛。

“強詞奪理你也得有理才行,我還忙的很,懶得同你白話。

大家夥沒事就散了吧,都忙得很,沒必要陪着他們一家子瞎鬧,孩子肯定不是我的,我不孕不育,不相信就去鎮裏醫館問老大夫,最近一直在喝藥調理,不過老大夫還是說機會渺茫,我都不抱希望了,你直接給我整出個兒子?”

顧洋拍拍手裏的黑灰,示意大家夥都散了。

“散了,都散了,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不想知道是誰的,要斷案我也不攔着,別在我家就行!”

兩個村子的人面面相觑,完全沒想到顧洋竟然……竟然這麽……直白,一時都有些接受不了,一般這種事不都是藏着掖着嗎,況且顧洋還沒成親,這是要打光棍的節奏嗎?

其實這也是顧洋臨時起意,他想了很多種方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可都不盡如人意,唯有這個方便,從“根”上解決所有問題,而且還可以讓抱着給他說親的人死心,簡直一舉多得!他都要佩服自己了,竟然可以想出這麽好的方法。

“咳咳……”

三叔公輕咳兩聲,清清嗓子,這才對餘家人說道。

“你們也收斂點兒,算起來這也是霜丫頭被第二次退親了,況且還弄得人盡皆知,我們西鳳村的姑娘以後該怎麽出嫁?又有那些好姑娘敢嫁給我們西鳳村的小夥子?

做人不能光顧自己,鬧成這樣也只能怪你們貪心不足……”

餘老頭諾諾的點頭稱是,餘明也閉了嘴,害怕三叔公一個不高興把他們給趕出去。

“顧三哥,我也不難為你,這沉塘之法,已經多年未有,咱們還是別開這個先河的好,就像你說的,好說不好聽,餘家這個丫頭我們還領走,只不過……”

劉生停頓一下,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接着說道:

“這次可不是我們下河村娶親了,這人算是我們買下的,要簽契約,入賤籍!”

三叔公握住手杖的手指收緊,睿智的眸光一滞,這一入賤籍,生死發賣與否,全憑主家心意,且就算有朝一日若離了賤籍,三代之內亦不能入仕途……

這是下河村趁餘明搗亂的時間商議出來的結果,錢要不回來,人肯定不能跑了,要不然真的就是雞飛蛋打了。

“這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你們自家人做個決定吧……”

三叔公擺擺手,示意那兩個孔武有力的村婦放開餘氏。

終于獲得自由之後,餘氏沒有繼續撒潑,就像一只斷了線的木偶,呆呆的坐在地面,她不明白,這一系列事情為什麽沒有一件按照她計劃的發生,鬧到現在的局面。

“娘,這是餘霜咎由自取對吧,憑什麽要拖累我們?”

餘明的大腿快要被媳婦兒抓爛了,因為新婦不想一開始就讓村人覺得她刻薄不容人,這種話只能讓餘明代勞。

“娘你說話啊?”

餘氏還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娘~~”

一聲及其虛弱的叫聲,餘霜衣衫單薄,臉色煞白的推開人群,她來的不早不晚,正好聽到劉家讓她入賤籍,差點又昏死過去。

原本她只想用這個孩子和顧洋糾纏不清,然後借機上位,可是沒想到在她昏死過去的時候,她娘鬧出這麽一出,直直把她往死路上逼。

“娘,你不能……我是你女兒啊……”

餘霜小産,身體虛弱,站立不穩,跌坐在冰涼的地面,餘氏并沒有上前攙扶,甚至不敢看女兒的臉。

“霜兒,事到如今,娘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死,也不能……也不能讓一家人被趕出去,只能……”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說着說着,豆大的淚滴掉在黃土上,濺起細小的塵埃。

餘霜笑了,笑着笑着兩行清淚就留下來,其實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那你就願意看着我生不如死?是嗎?”

餘霜玉手緩緩揩去臉上的淚滴,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爹還是那個窩囊爹,娘依舊偏心的厲害,至于哥哥……不提也罷……

餘霜看到一旁衣衫楚楚的餘多,她有些理解他那時候的感受了,原來不是氣憤,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種卑微到骨子裏的無力感。

剛剛小産,又遭逢連連打擊,餘霜站起來都費勁,她只能一點一點爬向顧洋。

至少,這個男人以對她是你真心,可終究……錯付了……

一點一點,終于挪到了顧洋腳下。

“顧洋,大哥……我求你們最後一次……幫幫我……”

沒有顏面往上瞧,餘霜把自己曾經高高在上的臉埋進泥土裏,如今她不正是卑微到塵埃裏嗎?真的什麽都沒了,被自己活生生做沒的……

顧洋現在很煩躁,若是餘霜還是那副惺惺作态的樣子,他會毫不留情的一腳踢走,好男不跟女鬥這一套在顧洋這裏不适用,可是餘霜這個樣子……

轉念一想,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還少嗎?他只想和餘多安安生生的過小日子,不想埋下一顆□□。

餘多手腕間銀光一閃,“叮”一聲,一枚十兩重的銀子深深嵌入劉生椅子的扶手上。驚掉這群鄉下人一堆下巴。

“滾!”

玄衣澀澀,一如既往冰冷的容顏,淩冽的氣息,将下河村的人成功勸退,本村的人也逐漸散了,顧洋恭恭敬敬把三叔公送回了家,捎帶着留下了不少好茶,樂的老人家直用手杖點他額頭,連稱“好小子”。

至于餘霜,沒人知道她什麽時候走的,後來又去了哪裏,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經過這次之後,餘家人也察覺出村人似乎更加不喜歡他們一家,日子過得也不甚舒心,當然,這一切都和顧洋沒有多大關系。

熟悉的浴桶裏,顧洋癱在餘多堅硬的懷抱裏,餘多熟練給顧洋按揉穴位,小兩口說着悄悄話。

“多多。”

“嗯?”帶着上挑的尾音,總是帶着那麽點兒勾引的意思。

餘多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唯獨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會沾染上煙火氣,變得鮮活一些。

“我很好奇哎,你為什麽會幫她?”

顧洋一陣撲騰,濺起大片水花,盤膝坐在餘多面前,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沒有什麽……”

餘多緩緩梳理顧洋打結的長發。

“那一瞬間感覺和以前的自己好像,我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麽想要有人能拉我一把……可能觸景生情了吧……”

顧洋前傾,額頭相抵,對方眼底的情緒一覽無餘。

“都過去了……”

“嗯!”

餘多輕啄他泛着水光的唇。

“其實……我不後悔發生過的一切,不後悔過去的每一刻,如果缺少了任何一角,我都不是完整的我,同樣的,也不會遇到這好的你,我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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