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佟瑤：“不是的……”

她見顧青雲微微眯了眯眼，不由往後退了幾步，慌忙地說，“我的意思是，不是老，是總監您…您萬壽無疆？？”

“……”顧青雲冷哼，又忍不住揚唇冷笑了下，“別廢話，趕緊過來。”

佟瑤：“好咧。”

她快速地走過去，語氣可愛又無辜，“怎麽了嗎。”

顧青雲頓了下，沉默幾秒。

明顯是被這一打岔忘記要說什麽。

“……”

佟瑤在心底暗暗地笑。

“佟瑤。”

“啊？”

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只見顧青雲慢悠悠地抽出一份文件，遞過去，然後和顏悅色地告訴她接下來畫策項目結束後，還有要交給她負責的東西。

佟瑤越聽臉色越難看。

這麽一來，她不就從設計部的短期性幫幫忙，變成長期打雜小妹了？

“怎麽，”顧青雲忍不住問，“我以為你會很開心的，不是喜歡在策劃部工作嗎。”

“……”

佟瑤臉頰抽動了一下，不知道她是故意折騰她還是什麽。

老實交代說：“我只是興趣愛好，愛好不跟工作搭邊的時候才最開心。”

顧青雲意味深長：“那之前不是還想轉到策劃部麽？”

佟瑤被她這小肚雞腸氣得翻白眼，直接說：“那不是就要沒工作了……”

她後面才算是明白了，後勤組裏那些閑着沒事兒幹的，才是天塌下來都能一個電話過去撒嬌解決問題的神仙們。

混進來她和程玉巧倆真摸魚的，顧青雲原本肯定是想把她們打包起來掃地出門的。

顧青雲愣了下。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語氣難得溫和：“總之，工作交給你是因為你在這方面很有能力，不要讓我失望。去吧。”

佟瑤嘆氣，“……明白了。”

—

佟瑤跟在李染屁股後面交接策劃組的工作，本來以為市場部為主，設計部為輔的工作會多到讓人累攤，其實沒有，多記點事情而已。原比想象中的輕松。

市場部頭上有人頂着，在策劃部又沒有人是她的直接領導。反而更加自由。

特別帶她工作的程佳彤還是一個很靠譜的摸魚老手。

佟瑤頓時從不情不願變樂不思蜀了。

而且設計部最近也閑。

還沒有到收稿截止時間，已經有幾個獎項的候選作品初步列出來了。分散幾批公布的方式宣傳效果更好，所以佟瑤被拖過來幫助一起進行終審評選。

大部分事情設計部的人全部辦完了，剩下的就是給獎，以及寫三兩句的官方評價。

設計部前幾天招了幾個新人進來，程佳彤忙的時候，佟瑤就跟他們新人坐在一起玩，指導人家幾個專業修圖軟件的小技巧。

她大學課業異常松散，閑着的幾年時間裏，自己學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凡跟繪畫搭上邊的多少都研究過。

程佳彤轉過來，看見她們一教一學像模像樣的，忍不住樂了。

拍拍她肩膀：“佟瑤，你這麽能幹怎麽會是市場部的人……哦也對，年紀輕輕撿垃圾都好過幹設計。市場部确實比我們這兒好多了。”

佟瑤：“……姐，別這樣。”

她轉過椅子滑到程佳彤那兒，“看你一整個上午都沒空理我，不是你找我來的嗎。”笑嘻嘻的。

“行了，來我這兒幹活吧。”

程佳彤招手，邊拿給她零食，“最後的審核。”

佟瑤忙坐過去，“來啦。”

沒一會兒，設計部的總監劉傑玮晃過來，停在她們身後，也幫着一起看。

終審的稿子是預備着評獎的，張張都挺有水平。

幾個人邊看邊讨論，雖然內部人員直接來評獎這事歸根到底十分随便，但大家評的時候還都挺認真的。

忽然順到一張風格特別的，佟瑤很快認出畫手。

她盯着那右下角一個輕飄的署名，

确認着，又權衡着，小聲地說，“這一張畫得怎麽樣不說，但這男的婚內出軌加家庭暴力，前階段網上鬧得還挺大的。”

“哦，渣男，”劉傑玮聽到這話直接說了句，“聽佟瑤妹妹的，這人的删掉好了。”

佟瑤沒說話，立刻感覺怪怪的。

怎麽就變成她要求把這人的畫稿删掉了？

只好補說一句客觀話：“不過作品是作品，質量高低還是要跟畫師本人的人品分開來看吧。”

“那肯定的，但我們這是宣傳活動，”程佳彤察言觀色，笑說，“給這種人品有問題的畫手頒了獎，說起來肯定會影響其他潛在客戶的好感度。雖然負面營銷也是營銷，但你們市場部難道還要為這個人再專門開會分析下利弊嗎？”

劉偉傑贊同她，于是換了個說話方式說，“按我的意見，直接删了就完了。”

他說完，就先走了。

程佳彤看佟瑤一眼，見她沒說什麽，就飛快地點下删除鍵。

接着看下一張。

佟瑤心中緩緩松口氣，旋即反省，自己是太敏感了。

同為畫手圈的人，感覺利益相關似的。那個男畫師被錘後還有依舊有不少忠粉，天天罵戰，跟女方互相掏底，群魔亂舞。

佟瑤在二次元裏對任何有沖突發生的事總是能躲則躲的态度，不會參與，在三次元也都不想站進隊伍。

半晌，最後一張讓人眼前一亮。

色調鮮明，風格特殊，卻又是很二次元的萌系畫法。

佟瑤簡單地指着說：“我選這個。”

“我也覺得這個好，”程佳彤做好簡單的标記，合上電腦說，“收工，我們吃飯去吧。”

“就這樣？”

“嗯，簡評回來再寫，其他明天再弄吧。”

這一點點尾巴還能再拖到明天？換到市場部得被罵死。

佟瑤對設計部的效率悄悄豎起一根大拇指。

佟瑤旋即歪了歪臉，瞥眼還就在不遠處的他們的總監劉傑玮，壓低聲音說，“離午休還有好一會兒，我們直接走可以嗎？”

“沒事兒，沒看他忙着呢，”程佳彤順着她的視線望了眼，看見坐在他身旁的新人實習生，頓時輕撇唇，“才不會管我們這種。”

她那表情像不屑又似藏着點熱鬧。

佟瑤覺得怪怪的。

但事不關己，她懶得細想，點點頭，“好，我們吃飯去吧。”

—

午飯回來。

她們在等電梯下來時，聊到了身高的話題。

佟瑤：“我一米六。”

程佳彤：“我也一米六。”

兩人同時轉過臉來，互相打量着。

然後是一陣短暫的靜默。

程佳彤，“你…你他媽一米六……？”

佟瑤一米六。四，但她喜歡矮一點，所以習慣性地把自己身高的零頭抹掉。反正四舍五入，不能算撒謊。

程佳彤明顯只有一米五六的樣子，她強行往上報。于是這兩個“一米六”的人，都穿平底鞋，站在一塊兒有明晃晃半個頭的身高差距。

佟瑤：“……噗嗤。”

程佳彤：“靠，你的板鞋難道是內增高嗎！”

“好吧，我稍微說低了一點點，”佟瑤把手臂壓在程佳彤肩膀上，得意地看着電梯倒映着的身高差，大笑說，“你這小矮子的身高多可愛，幹什麽也強行一米六。”

程佳彤罵她，“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我就從來沒見過把自己往矮裏報的人，臭不要臉！”

佟瑤笑得不行，正欲再調侃她幾句。

身後忽然有高跟鞋的聲音。

透過電梯反光面，佟瑤随意瞥了眼，感覺走過來的人很像顧青雲。

“……”

佟瑤剛還壓着程佳彤肩膀的手，頓時觸電般收了回來。

站姿也一秒變得端正。

目不斜視地盯着面前緊閉着的電梯門。

她連說話都斯文許多：“早上那堆事，我們等會兒能全部弄完嗎？”

程佳彤完全沒留意側後方的人。

口無遮攔地說：“資料不就印出來理理好，我一邊織毛衣一邊都能弄掉，然後就能下班了……噢噢我知道你是不想回市場部那留這兒玩呗。”

她這一氣呵成的。

佟瑤根本就來不及阻止她：“……”

下意識預感不妙。

頓幾秒，她小心翼翼地偏過臉，正對上顧青雲笑吟吟的視線。

她站得不遠不近，既讓程佳彤沒注意到她，又是一個完完全全能聽清她們對話的距離。

佟瑤沒辦法，只好讪讪地對她笑笑。

然後盡量小動作，胳膊肘猛地戳戳身旁的程佳彤。

“幹什麽……”程佳彤往旁邊退了退，餘光終于瞥見了顧青雲，臉色一變，忙客套地笑起來，“呃……顧總監好。”

佟瑤也跟着傻笑。

電梯門打開，兩人都閃到旁邊去讓顧青雲先。

“……”

顧青雲走進去前，對程佳彤輕點了下頭，神情溫和，禮儀更無可挑剔。像根本沒聽見她們之間的對話。

舉手投足都是氣質。

程佳彤心中本來就對顧青雲挺敬仰的，望向佟瑤的視線頓時更羨慕了。

佟瑤：“……”

電梯往上升，門開前。

顧青雲自然地說，“佟瑤，來一下我辦公室。”

佟瑤一愣，忙先跟出去。

她下意識地說，“可設計部……”忙又停住，這聽着像偷懶的謊話。

可那兒确實還剩下些正經工作先要忙完。

真是被程佳彤坑死了。

顧青雲腳步頓了頓。

轉過眸，平淡的語氣似藏有深意，“你是市場部的人，原則就是以市場部的工作為主。具體分寸自己把握好。”

佟瑤：“……明白。”

原則和分寸？聽顧總監的話，做顧總監交代的事呗。

—

顧青雲最近在忙挑選新項目的合作方的事。

佟瑤在品牌組幹的活還是打雜為主，但也在前幾個項目裏練過手了，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菜鳥。幫着打下手還是沒問題的。

看着資料，忍不住好奇地問：“光媒為什麽第一個扔旁邊？”

她自己也比較了下數據，“他們的預算還高呢，不是說市場就是有錢好辦事兒嗎。”

“他們就是小學生在按計算器，數字可能漂亮一點，也可能奇怪一點。”顧青雲沒擡眼，“現在不是撈偏門的時候，好的項目不可能考慮他們。”

佟瑤琢磨這話，難道她以前還跟他們一起撈過偏門不成？

修改一下措辭又問，“是有過不好的合作嗎？”

“嗯，”顧青雲不太在意地說，“而且他們的VP得罪過我。”

佟瑤看後面發過來的幾封熱絡郵件，不敢相信，“那他們怎麽一副大家交情挺好的樣子。”

“五年前的小事情，他自己當初都未必意識到，現在肯定早忘了。”

“……”

見她不吭聲，顧青雲目光從資料裏擡起，彎眼微微笑了一下，“可能看不出來，我其實還挺記仇的。”

佟瑤遲疑好久，才緩緩扯出一抹略顯尴尬的笑容。

這瞎子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