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偏軌

◎“是夫妻——”◎

明時玥本以為闵南行只是開玩笑，直到滑雪場的工作人員引着他們去了貴賓等待區。開闊的樓層三面采光，陽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灑進來，這裏視野極佳，剛好能望見場區附近搭的雪景。

滑雪場內，只有零星幾個人，大多帶着孩子，笑意從臉上溢出來，仿佛帶着溫馨的感染力。

幾位穿着西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端着方形托盤依次列成了一排。

剛才引他們過來的工作人員解釋道：“闵先生，這是應您吩咐準備的滑雪套裝，請問二位是打算滑單板還是雙板？”

明時玥自小被明興國管地太嚴，空閑時間都用來學鋼琴、學法語，盡管她對雪有天然的憧憬，卻從來沒有嘗試過，視線一一掠過滑雪服、滑雪眼鏡，眼裏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的好奇，“哪種簡單？”

“單板和雙板各有難處。單板先難後易，雙板先易後難。單板剛開始會摔得比較慘，雙板相對而言好些，但是速度更快，不好把控。”

明時玥點點頭，“那我選單板。”

闵南行：“滑雙板。”

明時玥抿唇，聳了聳肩。行吧，反正能玩就好。

闵南行揮揮手，在場的人都退了下去，明時玥背過身去，兀自穿好了滑雪服，她這才注意到，亮眼的黑色色調同場上紅豔的搭配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一會過去會不會顯得突兀。

“這個鞋是拿下去再換嗎？我不太會。”明時玥提着滑板和鞋子，求助似地看向闵南行。

闵南行也已經換好了。

身上的滑雪服類似于沖鋒衣的質感，腰間用一根半指厚的布帶收緊，寬肩窄腰，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清傲睥睨，身後的雪景仿若成了他的陪襯。

“外面冷。”闵南行朝她緩步走近，身後的太陽光影随着他的步伐，錯落成跳躍的光圈。

像是一副只有電影裏才會出現的完美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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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蹲着身子，教她穿上鞋子，然後固定好繁瑣的部件。

眼睫微垂，一向倨傲的神情裏，沾染了些許柔軟，像是剛融化的初雪。

“你的襪子薄，等會換容易凍傷。”

明時玥彎唇笑：“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闵南行擡眼，清冽微啞的音色極輕。

糾正道：“是嬌氣而又易碎的瓷娃娃。”

眼前浮現出昨夜她眼裏透出的靡軟，心下莫名湧起一股躁意，意有所指道：“渾身上下哪裏都碰不得，碰一下就紅。”

闵南行的視線落在她的唇上，那裏比平時要多幾分豔色，像是剛經過細雨滋潤的山茶花，嬌豔欲滴，誘人采撷。

剩下的話，闵南行沒說，明時玥卻心照不宣地懂了。

別過頭，遮住臉頰燒起的紅。

“诶？”明時玥晃了晃笨重的滑板鞋，“這樣我要怎麽下樓呀！”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闵南行手臂穿過她腰側，将她抱了起來。

行走時帶動的風自耳側穿過，猶如蜜蜂振翅，明時玥的腦袋空白了半瞬，為了穩住平衡，下意識攬上了他的脖頸。

她只能望見他棱角清晰的下颚線，從他波瀾不驚的冷淡眸中，辨出了一絲難掩的笑意。

進了電梯，最裏側還站了兩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驚豔了一番後，朝他們睇來八卦而豔羨的目光。

明時玥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将頭埋在闵南行胸前。

彼時，他剛好也低頭望着她，明時玥迅速收回視線。

電梯門打開後，裹挾着淺淡木香的刺骨涼風鋪面而來，闵南行扶着明時玥站定，雙板在雪地裏壓出淺坑，身後傳來兩個女孩的讨論聲。

“啊啊啊啊剛剛那個男的好帥啊！！！那個小姐姐也好漂亮！”

“他的氣質好絕！！剛才我都不敢說話，而且他看懷裏人的眼神也太寵了吧！！”

“禁欲系天花板嗚嗚嗚，為什麽我就遇不到這麽好看的crush。”

“神仙情侶！”

兩人叽叽喳喳的聲音不算大，但場地空曠，被明時玥悉數聽了去，她從小生地貌美，對這樣的事情早就習慣了。

唯一別扭的是，闵南行還在旁邊。

她們兩個貌合神離的人，被人當面磕cp，似乎有點……

闵南行的視線掃向那兩個女孩，而她們似是被他冷峻的眼神吓到了，很快作鳥獸散。

明時玥見狀，“你吓人小女孩幹嘛？”

闵南行眼皮微撩，帶着些許懶怠，“我有那麽可怕嗎？”

明時玥狠狠點頭。

“尤其是你叱咤風雲的時候，誰見了都得喚一聲，闵閻王好。”

闵南行：“……”

難得有被她怼到無言的時刻，明時玥覺得有趣。卻見闵南行正望着她，壓低的語調顯得諱莫如深：“我不過是想糾正一下她們。”

“糾正什麽？”

“是夫妻——”闵南行沉聲，“而不是情侶。”

明時玥怔愣了片刻，回味時不自覺念了出來，“神仙夫妻。“

誰沒事糾正這個玩意兒？

有什麽區別嗎？

闵南行在意的點，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就在明時玥在心底暗暗吐槽時，闵南行唇峰微動，嗓音沉涼，“看來時玥和我心有靈犀。”

明時玥本該翻個白眼，然後調侃他是不是演戲上瘾了。

可目光觸及到他含笑的神色時，明時玥心底的那根弦像是被人輕彈了一下，她張了張唇，而後無聲地咽了回去。

在闵南行的示範和指導下，明時玥學得很快，沒多久就能夠借着滑雪杖，在平緩的坡面上滑行了，每次将要摔倒之際，闵南行都會卡着時機踩着滑過來，穩穩地扶住她。

幾番下來，明時玥的膽子也大了些，逐漸體會到在雪場滑行的樂趣。

前方不遠處有個彎道，并不屬于明時玥這種初學者能夠到的，闵南行也在身後叫她，“時玥，停下來，你過不去的。”

她卻捏緊了手，想突破一下，深吸口氣，默念着剛才闵南行教的訣竅，壓左轉右，壓右轉左。

明時玥天性聰穎，成功地越過了第一個彎道，回眸朝闵南行嘚瑟地揮了揮手，“想不到吧，本小姐天賦異禀，哈哈哈！”

掌握要領後，明時玥在雪場的初級地段自由地穿梭着，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蝴蝶越飛越高，下坡時，小腿卻驀地抽筋了，以至于明時玥的反應遲滞了幾秒，滑板擦濺起雪粒子，在空中翻飛，遮擋了她的視線，剎那間，明時玥覺得自己是免不了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時。

一雙手從伸手拉住了她，滑板同地面發出呲呲的摩擦聲。

明時玥驚魂未定，大口地喘着氣，“還好有你，闵南行，不然我就載了。”

身後的人沒說話，她以為是直呼他的名字讓他不虞，連忙服軟道：“我錯了闵……”

在看到那張熟悉而又帶着複雜神色的英朗面容時。

明時玥咬住下唇，目光驟然冷了下來。

“我是池舟。”

闵池舟似有千言萬語要講，喬夏卻跟了過來，親昵地挽着他的手，對明時玥道：“姐姐不熟悉滑雪場的話，怎麽不讓工作人員跟着，要是摔倒了怎麽辦？”

喬夏的目光在兩人間梭巡一番，“畢竟又不是每次碰到熱心腸的男人。”

闵池舟甩開她的手，喬夏又貼了上去。

明時玥将他們倆的互動都收入眼底，掀了掀眼皮子，“那我還是寧願摔了，至少摔得痛快。”

話音未落，明時玥的腰就被一股強勢的力道攬了過去。

闵南行的肩頭落了幾片雪花，她貼上去時，呼吸噴灑，雪花片刻化為水滴。

他眉心微蹙，語調帶着點涼意，”沒受傷吧？“

明時玥搖搖頭。

他伸手将她額間散亂的發絲撩至耳後，明時玥乖巧地伏在他懷中。

這畫面讓闵池舟覺得無比刺眼。

可他別無選擇，只能低順着姿态，婉轉道：“越疆東城區那塊地，聽說您這邊有辦法拿下來，不知道您什麽有空能組個局，見上一面？”

闵南行還在給明時玥拂下滑雪服外的雪，聞言，頭都沒擡。

“地的事情，你該去找國土局，我幫不了你。”

闵池舟聽出了他話語裏的拒絕。

若不是走投無路，他根本不會來求助闵南行。

闵震這兩年有意放權，公司大小事務都交給闵池舟來管理，可自從闵南行回來血洗建材市場後，闵震對他的态度似乎變了，目光逐漸被大兒子闵南行吸引。

即便是如今，也尚未做財産公證，闵南行一樣擁有繼承權，若是闵震改變心意，勢要扶持闵南行，那闵池舟的太子爺地位便不保了。

他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眼下只有用越疆東城區那塊地和明城地産聯手打造新型商業區，做出一片成績，才能讓闵震認可。

宴會那天，闵池舟摸到了門道，什麽法子都嘗試過了，卻怎麽也疏通不了最後的關系。

闵池舟費了好大的勁，才從一群越疆富二代圈子那聽說，審批資料最後是卡在了越疆前高級政要劉先生那裏。

而這位劉先生，正是當初給闵南行批下将近4萬平方公裏光伏發電基地的前政要，同闵南行私交甚好。

這件事擺明了是闵南行有意卡着，闵氏集團還指望着這個項目打一場翻身仗，闵池舟只能踩着尊嚴，說：“我們想借下您的勢力。”

闵南行恍若未聞，垂眸問明時玥：”累了嗎？要不要回去休息，喝點熱茶。“

“好。”

闵南行抱起明時玥，往場外走，闵池舟叫住他。

“哥，闵氏集團是真的快要走到絕境了。”

闵南行身形微滞。

冷聲道：“當初我在越疆的戈壁灘，被野狼咬斷了三根肋骨，只能以雪止血時，才是真正的絕境。”

幾乎這一剎那，明時玥想到了他腰間的疤痕。

她拽着他腰側滑雪服的手驀地攥緊。

闵南行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眉心微不可聞地松了松。

闵南行抱着明時玥走出滑雪場後，天空飄起了雪花，明時玥靠在他胸膛，說：“闵總睚眦必報的個性，跟我很像。本質上，我們是一類人。”

闵南行腳步凝滞。

雪花落在兩人身上。

闵南行：“有一點不太像。”

明時玥：“……哪點？”

“時玥總是太過急躁，有些事情需要磨磨性子。”

不等她疑惑，闵南行吻上了她的唇，舌尖撬開她牙關，輕車熟路地闖了進來。

他的醋意在剛才看到闵池舟扶她時，如同藤蔓般飛速瘋長。

闵南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他明明善于忍耐和布局，有足夠的興趣等着獵物一步步落入陷阱。可是事情一旦和明時玥有關，他的耐心便開始瘋狂告罄。

他只想狠狠地蹂/躏那張剛對闵池舟笑過的唇。

直到它沾染上自己的氣息為止。

久到有工作人員踩着碎步路過，視線頻頻窺探他們時，闵南行才放開明時玥，說：”現在又像了。”

他也同她一樣。

一刻也等不了。

只想現在吻她。

占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