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偏軌

◎“集郵?”◎

明時玥眼底像是籠了層霧,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卻只望見一道模糊的重影。

那人薄唇緊閉,濃眉之下似有鷹隼般的目光罩住她,周身氣壓低得仿佛凝了霜。

看起來好兇。

不像什麽好人。

明時玥咬着唇,收起精巧的下颚,偏頭蹙眉看他,“你在說什麽?”

闵南行清楚地記得,先前那個差點吻上她手背的野男人,鼻梁骨的弧度像極了闵池舟。

思及此,闵南行本就涼薄的雙眸染上了一絲陰鸷。

“我問你養那麽多男人做什麽。”他沒什麽耐心的重複,視線緊鎖着她,“集郵?”

明時玥醉得一塌糊塗,根本無法理解闵南行的話,只是憑借着本能張着唇,小口地攫取着空氣。

眸子亮着晶瑩,鎖骨也抹了層冷藍色的高光,随着她的仰頭的動作微閃着,如同月光下勾人的小妖精。

偏偏神情卻透着一股涉世未深的乖軟,指尖覆上他的唇,低喃道:“你叫什麽名字?長得還挺好看的。”

柔軟而紅潤的唇像是淡粉色的水母般一張一合,在漫無邊際地海上漂浮着,如果一根絲線,牽扯着闵南行的心。

她這副模樣,少了往日的清冷,像是高懸在夜空中的月亮,跌入了欲望的池沼,皎潔不再,反倒染上了幾絲嬌媚,宛如美豔而迷人的罂粟花。

引誘着人同她一齊墜入深淵。

“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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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南行雙瞳黑沉,嗓音微壓着。

明時玥聞言,忽地挺直了脊背,定定地看他半瞬。

“你跟我一個朋友有點像。”

闵南行舌尖抵着牙關,語調帶着點冷嗤,面上卻仍是一副沉穩平靜的模樣,問:“像誰?”

壓着一腔怒火,他發洩似地輕咬着她的唇,見明時玥沒什麽反應,他提高了力道,想讓她清醒些,明時玥疼地吸了口涼氣。

不滿地哼哼兩聲,“疼——”

闵南行的視線留戀地在那紅潤的唇上掃過。

語調愈發喑啞,“回答我,時玥。”

他拘禁着她的雙臂,“就為了湊齊一張闵池舟的臉?”

上次他帶她去滑雪,闵池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虛扶了她一把。

那天晚上她同他看電影時,她便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闵南行全都看在眼裏,卻沒有在明面上挑破。

畢竟他知道,明時玥是個聰明人,如今她跟闵池舟是兄嫂與弟的身份,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些不該存在的念想,本就該煙消雲散。

這段時間,闵南行也察覺到了自己對明時玥的不尋常。

他不會深究這種情愫到底是什麽,是占有欲,是一時興起,是喜歡,還是愛,都不重要。

闵南行坐到如今的位置,已經不再需要步步為營地斟酌每件事的意義。

他帶着她回到京市,就是做好了之後的打算。

她會是他的妻子。

他也會給她足夠優渥的生活,若她貪心,想要得更多,他也會親手撕碎那本讓她不占有任何優勢的婚前協議,甚至是可以幫她搞垮明城地産。

他放任她在外面玩這麽久,也該收心了。

她只要安心陪在他身邊。

這就夠了。

他為她做地讓步已經足夠多,多到超出了曾經預計的極限。

她為什麽不懂?

“不過是見了兩面,你就為他失魂落魄到這個地步?”闵南行逼着她與他對視,可她的眸子裏根本沒有自己。

多諷刺。

“明時玥,我對你這麽好。”闵南行抵着後槽牙,“你怎麽敢的?”

明時玥的反應足足滿了大半拍,聽到那三個字,她嘴角扯了扯,眼神卻是空洞的,“闵池舟……”

她想說什麽,大腦卻無法負擔起思考的重任。

于是明時玥笑了起來。

闵南行暗罵了句,“該死。”

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道驟然收緊,明時玥猛然咳嗽起來,五官緊緊皺在一起,濕漉漉的眼神可憐極了。

滔天的嫉妒猶如燎原态勢,燒掉了闵南行最後一絲理智。

直到他看到眼前的人臉色因缺氧而發白,連掙紮的力氣都逐漸散去時。

闵南行才驚覺自己的失控,松開手,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整個人狼狽而倉惶。

這麽多年來,他從不喜形于色,哪怕是遭遇了心腹的背叛,他也沒有生過這麽大的氣,更不必說像剛才那樣一瞬間的失控。

明時玥被這一激,像是被吓到了,看向他的眼神帶着幾分劫後餘生的恐懼,而後往床邊退。

“你是闵南行……”

她似乎根本就沒聽懂他的話。

甚至不明白他為何會陷入癫狂。

剛才的怒意,猶如重拳打在了綿軟的棉花上。

闵南行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闵南行平複着呼吸,冷然道:“我是。”

他靜默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漆黑的眸子裏,隐隐蘊着幾分難以自察的期待。

然而明時玥卻像是腦子短路了一般。

潋滟的眸子眨了眨,沒了下文。

闵南行越過床畔,拉着她的手,半邊身子都壓了下來。“然後呢,時玥,你想對我說什麽?“

“你好兇。”

闵南行:“……”

闵南行沉眸,繼而轉換對策,問:“除了兇,還有呢?”

“總是忽冷忽熱的,讓人好難猜。”明時玥仰着頭,遲鈍地掰着手指頭,似是在認真思考,不設防的模樣多了幾分嬌矜可愛。

闵南行的心不由得軟了軟。“那闵池舟呢?”

“別提他!他有病!”

闵南行這一晚上燃起的無名火,這才終于被她一句輕飄飄的話給滅了。

他長臂一伸,将她拉了過來,語氣半是誘哄,“我們不提他,提闵南行好不好?”

明時玥:“闵南行呀……”

闵南行親了親她的耳廓,“時玥,你繼續說。”

“闵南行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明時玥腦袋裏似是想到了什麽,手舞足蹈的,似是要把人揍了才能以洩心頭之恨,一巴掌差點就要落在闵南行臉上,被他锢住,渾身都壓了下來。

明時玥只覺得像是被一座又沉又重的山壓了下來,動彈不得。

闵南行倒吸一口涼氣,舌尖抵住牙關,眸底黑沉,擒住她不安分的雙手,反扣在她頭頂的枕頭上。

偏偏這家夥此時全然不明白他忍得有多辛苦,皺着眉,不滿的語氣也嬌滴滴的,“好重呀,闵南行,你快點從我身上離開!”

闵南行的氣息陡然逼近。

“我怎麽也不是好東西了?”

“你還不壞啊,把我一個人丢下嗚嗚嗚嗚,讓她們欺負我,所有人都欺負我,嗚嗚嗚嗚嗚。”

她語無倫次地說着,滿腹的委屈也溢了出來,梨花帶雨的,越說越難過,不由得接連抽噎。

闵南行終于看不下去,吻上她的唇,白齒用力,咬得她吃疼,微阖着唇。

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強勢地闖入她的牙關。

往常明時玥清醒着時,闵南行吻她,她只會別動地承受,任由他如何翻雲攪浪,她都不會回應。

可醉了的明時玥,遵循着人的本能。

在被他帶動以後,反客為主,吮吸着他的舌尖。

闵南行身體繃着的一根弦像是斷了線。

片刻的僵滞過後。

便是山雨欲來,船舶蕩漾。

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兩人唇畔發麻,傭人端着醒酒的番茄甜湯敲門,闵南行才松開她。

朱姐進門時,看到的是便是這樣一副讓人臉紅心跳的場景。

只見她們那位一向禁欲冷淡的先生,襯衣解了兩粒紐扣,涼薄的眸子被顯而易見的欲色替代,發尾垂落在眉間,分明的手背因撐在床沿,露出幾條淺黛色的疊起青筋。

而被他壓在身下的太太,一頭海藻般的長發柔順地散落在床邊,脖頸之上,幾朵紅梅悠然綻放,潋滟着水光的唇更是像是剛被揉碾過似的。

“先生,醒酒湯放在這——”

話還沒說完,闵南行就冷聲道,“放着,出去。”

印着歐式花紋的雙開門被人局促地合上,房間內又陷入了寂靜。

就剩下他們倆,床上那個醉得不省人事,闵南行也沒避諱,起身端着湯,一勺一勺地喂。

明時玥起初還不願意喝,以為這是中藥,闵南行哄了幾遍,小姑娘都搖着頭撥浪鼓似地拒絕。無奈之下,他只好含了一口,銜着渡給她。

明時玥嘗到酸酸甜甜的味道,而後又鬧着要喝,一碗溫熱的醒酒湯下肚後,渾身的刺毛都舒服地乖順起來。

闵南行攏着她,替她換上了輕便的絲綢家居服。

闵南行不想趁人之危。

再加上她此刻醉着,即便他行了夫妻之實,也沒什麽樂趣。

闵南行去浴室裏沖了會涼水,順道洗淨從明時玥身上沾染的酒氣,和夜宴裏魚龍混雜的俗塵味兒。

冰涼的水滴自蓮蓬頭簌簌而落,落在男人滾燙的身體上,又迅速蒸騰起一陣絲縷的薄霧,氤氲在浴室的玻璃牆上,連着一片朦胧。

闵南行仰着脖頸,流暢的下颚線條一直延伸到人魚線,他緊閉雙眸,好不容易平靜些許。

卻聽到門外的床上傳來一陣嘤咛。

極輕。

宛若夢中呓語。

如羽毛似的,撓着闵南行的心。

癢癢的。

闵南行喟嘆一聲。

照這樣下去,恐怕等他渾身沖得冰涼,心裏頭那股邪火都降不下來。

解鈴還須系鈴人。

闵南行關了水,視線透過玻璃,望向床上那個正睡得不甚安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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