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淪陷

◎煙火不停，你也不許停。◎

從艙窗望出去, 雪山連綿不斷，仿佛延伸到無邊無際的天邊，日光的光暈将山頂映照出一層金光, 置身雲層之下時, 仿若仙境, 美得如夢如幻。

明時玥欣賞着如此絢爛的景色，忍不住用相機記錄下這個時刻，自帶的留存時間和地點的水印落在照片右下角，根本無需添加濾鏡。

“好漂亮啊, 闵南行你快看！“

只見一座穹頂之上, 因為光影折射的緣故, 透着冰藍色。

聽見明時玥激顫的呼喚, 像個孩子般興奮的模樣, 闵南行煩郁的心情仿佛也散了些, 眉心略舒展開來, 分出視線看向她白玉指尖指向的地方。

闵南行評價：“嗯，很美。”

明時玥癟嘴：“你也太敷衍了！明明就超好看, 簡直就是天堂。”

她将相機放大了幾倍, 錄了一小段視頻, 嘟囔着闵南行不懂人間情趣, 不想這句嗔怪般的話被闵南行悉數聽了去。

身側的人淡淡瞥眼，從前在這山頂之上盤旋過無數次，卻從未有過這般心境。身邊多了個吵嚷的人, 像是茫茫浮沉中有了安穩的落腳之地，飄忽不定的心有了歸處。

俯瞰群山之巅的孤獨感, 終于不再萦繞在心頭。

如果不曾感受過這份讓人心安的溫暖, 闵南行尚且可以接受原來一成不變的生活, 習慣于穿梭在涼薄世情中。

可她出現了。

像是附于骨髓深處的毒藥，誘人深陷沉淪，一旦沾染，就再難戒掉。

要他怎麽放手？

這輩子也放不下了。

Advertisement

闵南行的手掌輕垂在總距杆上，作出向上虛虛提着的姿态，嗓音帶着點清雪的懶怠：“既然喜歡，不如近距離看看？”

明時玥眼底燃起點點亮色，到底是小孩心性，很快就被喜悅和憧憬占據，催促着他：“好啊好啊，這麽漂亮的景色不拍個好幾條vlog就可惜啦！啊啊啊啊最好快一點，不然一會就看不到了……”

闵南行：“抓緊。”

明時玥迷茫地回過頭：“啊？”

闵南行掌心壓下總距杆，直升機緩緩下降，從容不迫地做了調整操作後，微隽的嗓音輕聲道：“要轉彎了。”

明時玥來不及反應，失重感席來，氣流湧過機身時，帶來輕微的震顫聲，在空中拐彎而過時，整架飛機都仿佛在跟着搖擺。

明時玥從沒坐過直升機，不知道在裏頭的感受要比尋常客機強烈許多，整顆心都被提到嗓子眼，直到那片冰藍色映入眼簾。

周遭好像科幻片裏看不見的氣流牆，被自動劃分出一小塊光影明暗流轉的區域，純淨無暇的雪上頂部好似蔚藍色海面，空寂又遼遠，日光灑在邊緣，又有了浮光躍金般的朦胧詩意。

明時玥驚嘆完後，忍不住調轉鏡頭，微偏着頭，對着鏡頭露出甜美的笑容，鏡頭略有晃動，她的一雙杏眸晶亮明豔，照片多了幾分失真而又純澈的美感。

”時玥這是把我當空中司機了？”

闵南行微沉的嗓音在身側響起。

明時玥不免生出幾分心虛，剛才光顧着開心了，倒是的的确确把他忘了。她讨好似地朝他投以乖軟一笑，溫順地沒邊，将闵南行剛生出的那幾分不虞壓了下去。

明時玥：“我們好像到現在連一張合照都沒有吧？”

她一邊笑着，将手機高舉，以便能夠讓兩個人都容納在鏡頭中。

明時玥笑起來時，眼睛彎地像是月牙，在眼尾留下淺淺的印記。身側的闵南行微側過身子，冷淡的眉眼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眼尾底下的那顆淚痣呈現出淡褐色，寬肩窄腰，矜貴出塵。

不過是随意的一瞥，卻有着驚鴻一面的松弛感。

明時玥拍了兩張後，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抨擊了一番闵南行的皮囊。

狗男人，随手一拍都這麽禁欲又迷人。

不過她總算明白為什麽有人不願意同闵南行合照了，永遠冷着一張臉，好像誰都欠了他錢似的，連個像樣的姿勢都不會擺。

若是不熟悉他的，恐怕還以為他心情不悅。

畢竟是第一張合照，又是在除夕之日，他攜着她在萬丈高空之中穿行，也算圓了明時玥少女心，讓她得到了奇異的滿足感。

一定要拍得更完美些。

明時玥這麽想着，對闵南行也有了要求：“你拍照的時候能不能笑一笑？嘴巴向上勾起來，眉心舒展開，還有，肩膀最好也放松地塌陷一些。”

闵南行眉峰輕挑起淺淡的弧度，“時玥，沒記錯的話，我現在正在駕駛直升機。我們是在空中，不是在景點。”

“我知道啦！”明時玥頭一次覺得原來男人的心思也這麽難猜，剛才還在埋怨她拍照時不帶上自己，現在她耐着性子教他如何作表情管理，他卻開始嫌這嫌那了。

明時玥擺正了姿态，語氣不自覺地放軟了幾分，帶着隐秘的小心思，用細小的嗓音柔聲撒嬌：“可是……這是我們第一張合照哎。”

她頓了頓，似是怕他心思不及她細膩，于是刻意強調了一番：“闵南行，你知道和’第一‘沾邊的事情有多麽重要嗎？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第一次逛街，第一次過年，都值得紀念。而我們連婚紗照都沒有，你能不能認真點？”

不要給我留下遺憾。

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張合照了。

後面的話明時玥沒有說出口，卻從闵南行神色裏瞧見了松動，他深沉的視線朝她投來，唇角微微勾起，或許是不太能把握她說的肩膀松陷程度，整個人都朝着她的方向側過來。

明時玥滿意地按下了快門鍵。

照片定格在那一秒。

她習慣性地審視了一番照片，見沒有把自己拍醜後，編輯了一條微博，發送了出去。

臉頰旁印下溫熱的一吻，蜻蜓點水一般，很快便離開了。

鼻息間殘留着淡淡的松木香氣。

明時玥撫上那片溫燙的皮膚，耳根有些紅，心跳地迅猛而急促，不知道那一瞬是因為害怕還是心動。

羞赧的眼神剜向他，“你……就不能回去再親嗎，剛才做這種動作多危險啊。”

闵南行：“上來前不是說了，如果能和時玥一起葬在這裏，也不算遺憾。“

明時玥瞪他：“我還想多茍活幾年。”

變态啊。

哪有人在直升機上還說這種話的！

明時玥将那幾張照片小心地存至雲相冊，像是将重要的東西妥帖地保管在某處。

兩人沿着山脈飛旋了一陣後，安全落了地，在越疆市區定了家西餐廳，明時玥随便應付了兩口，非拉着闵南行在街邊買了幾串羊肉，撒上孜然，香氣誘得人口水直流。

夜幕落下，闵南行又親自驅車帶她去了郊區附近，一路上穿行的車輛都很少，她們在國道上疾馳着，兩側雪上如電影放映般閃過，自由的風獵獵作響，明時玥的心也跟着激蕩起來。

往常的除夕夜，她都在京市陪明興國和楊雪，兩夫妻貌合神離，明家規矩多，長輩也都不喜歡她，不但要應對繁文缛節，除夕夜的晚餐也大多冰涼。京市禁放煙花爆竹，外頭靜悄悄的，只有一片如水般的沉寂。

同樣是除夕夜，這裏的空曠高遠和京市的燈火通明大相徑庭，明時玥不知為何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卡宴行駛至一棟疊墅前停下，闵南行接了個簡短的電話，不知在吩咐些什麽。

明時玥望着頭頂繁星璀璨的天空，嘆了口氣：“要是能看到煙花就好了。”

話音剛落，闵南行隔着沉沉月色，同她遙遙對視。

像是知曉她心中所想般，一簇白光顫顫巍巍地沖上天空，随着一陣簇爆的聲響，炫麗的大朵煙火在夜空盛放，星火墜落，每一粒焰光化作彩色煙火綻放，驟然将整片夜幕點亮，恍若白晝。

煙火如潮般，在夜幕中徐徐綻放。

斑斓的光将闵南行的清隽雍容的身形勾勒地影影綽綽，漆黑眼睫壓下，直直地望進她的雙眸。

“時玥，除夕快樂，如你所願。”

他撩起眼皮，唇畔微勾起弧度，雙手随性地交疊在胸前，神情裏幾分眷戀與寵溺交織的柔情好似要将她融化。

明時玥的心随着煙火綻開時的震顫而怦然，掌心的汗珠被她捏地散開，濡濕了手掌背部，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一刻心緒。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一百八十萬一顆的千尺玉，京市裏追求她的公子哥們也為她放過幾顆。

卻從未有誰像闵南行一樣，給她無休止的細致與溫柔。

失神的片刻，已經不知道燃燒了多少顆煙花。

她忽然很想放縱一回。

為他的溫柔和寵溺而放縱。

明時玥勾上闵南行的後頸，踮起腳，含住了他的唇，指尖滑過他微凸的喉結，在他耳畔引誘似地道：“闵南行，我們玩個游戲好不好？”

闵南行：“時玥想怎麽玩？”

她妩媚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本就如豔桃秾李般的面龐更加明媚動人，”煙火不停，你也不許停。“

在煙火綻放的瞬刻，她想騙過自己，用這如露水般轉瞬即逝的時間，悄悄地、恣意地，嘗試着愛他。

她也只能給他這麽短暫的愛意了。

闵南行喉結輕滾，将她懶腰抱起，不動聲色地将她修長筆直的雙腿分開，抵在車身前方。

身後煙火盛放，他似笑非笑地說：“卻之不恭。”

四下是無人的曠野。

隐秘的浪潮一陣高過一陣。

明滅的焰光落在旖旎流轉的體溫間，他們吻地如癡如纏。

直到雪花落下，闵南行才将她抱回車裏。

明時玥勾唇，“煙火還沒停呢，闵南行你不行呀——”

深潭般的眸子裏滿是情濃，發狠地吻過她的唇，分開她的腿，環抱着她的腰，“外面冷，我們在車裏做，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