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月光
◎就算恨,也要讓她記住他。◎
那把刀雖然沒有傷及闵南行的要害, 卻足足讓闵南行在醫院裏呆了一個星期,明時玥最終也沒有走成,只能天天看着闵南行在她面前上演苦情戲碼。
明時玥始終面無表情, 直到闵南行為了能得她多看一眼, 試圖頂着繃帶沖入雨中, 為她摘私人醫院裏盛開的郁金香時,明時玥終于忍不住蹙眉:“闵南行,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就算你落下什麽後遺症, 我也不會心疼。”
闵南行腳步止住, 望向她的眼神裏帶着點悲凄。
最終什麽話也沒說, 擡手指向病床旁的車厘子, “時玥, 醫生說我要多補充維生素。”
明時玥會意, 起身洗了車厘子回來, 裝進果盤裏,随手拿給他。
闵南行不接, 一雙清隽的眸子注視着她, 語氣微沉, “時玥, 我是病人,你要喂我。”
明時玥冷冷地望着他:”你受傷的地方是胸口,不是手。“
“你不要這麽冷淡好嗎?”
他穿着病號服, 整個人少了往日殺伐決斷的貴氣,唇色是蒼白的淡色, 整個人坐在窗邊, 指骨虛握住床沿, 難得顯出幾分孱弱,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望着她,倒更像是撒嬌和服軟。
明時玥:“愛吃不吃。”
“時玥。”
察覺到手臂一片溫熱,明時玥垂眸就看見闵南行抓着她,他習慣性地想要将她擁入懷中,卻因用力,牽扯到了傷口,眉心微擰着,語氣仍然是溫和讨好的。“我不愛吃水果,可是我想讓你喂我,時玥,你說好不好?”
明知這是招苦肉計,明時玥內心猶豫着,還是沒有甩開他,對他的接下來的動作多了幾分默許的放縱。
被他拽得靠近了些,鼻息間都是淡淡的消毒液味道,混雜着淺淡的血腥氣,明時玥捏住車厘子的果柄,沒什麽耐心地随手喂給他。
闵南行就像是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獎勵的小孩一樣,眼底湧起淡淡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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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時玥別開眼,看向窗外。
日光正盛,明媚的秋色從樹梢縫隙中撒下來,如淺溪般流淌了滿地,私人醫院內綠化和視野都做地絕佳,宛如置身公園,蟲鳴悅耳,植被錯落有致。
若不是他們現在維持着這樣的僵局,此刻應當是依偎在一起,共同享受着這場怯意的午後時光吧。
或許是當下的氛圍太好,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闵南行的手虛攬在明時玥的腰間,感受着她的體溫,心底的石頭卻依舊落不下來。
“時玥,如果時間能夠一直停留在這一秒該有多好?”
突如其來地感觸,讓明時玥愣了愣,身體略微僵直,沒否定,也沒肯定。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闵南行攬在她腰間的手緩緩收緊,直到将她完全锢入懷中,像是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那天若不是我拉着你,你是不是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同闵池舟離開?”
在他康養身體的這一周內,闵南行從不提闵池舟的名字。可是即便他不提,她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不甘和妒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變成了一只粘人的可憐小狗,總是朝她投以期待又害怕失去的眼神,好像自己随時可能會将他抛棄,那份患得患失的情緒,折磨地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明時玥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又願意直面真相了,有些恍然,遲滞兩秒後,她才認真地點頭:“嗯。”
“我知道……我就知道。”闵南行唇角湧起一抹無奈的笑,眼尾都帶着微顫的痛意,“其實和你相處的這一個星期,都像是偷來的,是我用自己的命,向死神偷來的時間。”
所以他不敢睡得太深,生怕稍不注意,醒來時,她又不見了,像一只翩然欲飛的蝴蝶,一旦有了翅膀,終究有一天會離開曾屬于它的海島。
“闵南行,既然你都知道,不如就……”
明時玥的話還沒說完,唇腹就被他的吻封住,她臉上陡然爬過一抹赧意,反應過來後,随即佯裝愠怒,“不要以為你現在是病患,我就會讓着你,你的傷還沒好,最好別來招惹我。”
越解釋,越顯得欲蓋彌彰,明時玥抿着唇,沒再繼續展開。
不過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而已,他的牙齒輕咬了下她的唇,彼此就像是暴曬在烈陽下的幹柴一般,輕而易舉地就點燃了簇簇星火。
闵南行望向她的眼神,也多了抹欲色。
每當他露出這種眼神,哪次不得要了她半條命……
闵南行輕掐了下她的腰肢,語氣帶着幾分警告的意味,“我說過了,除非踩在我的屍體上,否則,你最好也死了這條心。”
明時玥的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似是真的同他周旋累了,“你非要讓我們之間最後的那點情分都磨滅嗎?”
“反正你的心也是冷的。”闵南行凝視着她,眼底諱莫如深,“怎麽也捂不熱。”
明時玥:“也許是沒有碰到對的人。”
闵南行揚眉,唇角扯出一抹冷笑,“那你倒是告訴我,誰是你該遇上的對的人?”
“反正不是你。”明時玥說。
一句話将闵南行堵地啞口無言,他怎會不知道她就是故意來氣他的。精準地在他早已潰爛的傷口,一遍遍地撒上鹽,在他心髒最柔軟的位置,一次次地刺穿。
闵南行平複着呼吸,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讓自己嫉妒到發瘋的答案,胸腔顫動着,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現在這副身體折騰成這個樣子,也是拜明時玥所賜。
可是他居然對她一點也生不起氣來,只是為自己不能得到她的心而感到無力。
他本來以為,将她留在身邊就好了,無論采用何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只要她永遠陪着他,他不會在乎她心裏想什麽。
可奇怪的是,這一個星期以來,看到她愁容滿面時,他也會不自覺地跟着皺眉;知道她心底難過,他的心也會莫名跟着難受,陷入自責的痛苦之中。
她的陪伴,像是一杯鸩酒,麻痹着他的神經讓他感到滿足的同時,又會在午夜時分,被更大的折磨所代替。
他從不質疑自己的選擇,可是在這偷來的一個星期中,他開始不斷地懷疑自己的決定。
現在,他好像明白了。
可是,像他這樣爛在泥沼裏的人,要怎麽才能留住月亮的皎潔與美好。
他做不到體面地放手,優雅地結束。
就算非得放她離開,他也不想做成全的那一個。
他才不要被她輕描淡寫地感謝,然後迅速遺忘在漫漫歲月長河中,做一個無關緊要地陌路人。
他寧願被她恨一輩子,也要讓自己的名字,在她心底永遠留下濃墨重彩、不能忘卻的一筆。
闵南行沒休息兩天就出院了,轉到了西城別墅靜養,明時玥幾次三番被高楊催促着去辦理西城別墅的過戶手續,卻遲遲不肯動身,最後,高楊實在沒忍住,對她說:“太太,你是我最見過最狠心的女人。”
明時玥擡眸:“你也來當闵南行的說客了?“
高楊搖搖頭:”旁觀者清,你們兩個事情,我說得再多,也無法插手。我只是想告訴您,去年年前你和二少爺在咖啡廳見面那次,是我跟蹤後彙報給闵總聽的,如果他那個時候,就和你攤牌說這件事,或許今天也不會鬧到這個局面。也許有的事,錯一步就是步步錯。“
高楊頓了頓,“我跟着闵總這麽多年,他為了你做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卻不願意告訴你,但是感情這種事,付出了,就應該讓對方知道,否則,會形成一輩子的遺憾。”
明時玥望向他:“你究竟想說什麽?”
總不能是來感慨命運的吧。
高楊也不賣關子了,開門見山道:“闵總前段時間回越疆那次,已經幫太太找到了親生父母。”
明時玥赫然,掌心攥緊了又松開,等闵南行開完周視頻會議,才推開門。
闵南行受傷的事情外界并不知曉,只說是婚禮過後陪太太度蜜月,因此視頻會議時,上身一絲不茍地穿着成套西服,灰藍色領帶妥帖地挂在胸膛,薄唇抹了點提氣色的绛色,戴着副無框眼睛,顯得斯文又貴氣。
見到明時玥時,瞳眸微微睜大了些,這是見到喜歡的人的本能反應。
可正在氣頭上的明時玥卻沒注意到這些細節,開口便是質問:“你為什麽要找我的親生父母?闵南行,你都沒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窺探我的隐私!”
闵南行眉心微蹙,他的身體還沒恢複好,剛才為了穩定公司高層試探的态度,全程脊背挺地筆直,牽扯着傷口,如今松懈下來,才察覺疲憊不堪。
他輕靠在椅背上,長臂慵懶而随性地搭在扶手側,目光掃向她,“時玥,你是在害怕什麽?他們對你而言,就如洪水猛獸麽?”
明時玥抿着唇,被他的反問噎住。
她當然害怕,明家的事,讓她對親密關系有着天然的恐懼。所以在知道自己并不是明興國的親生女兒後,她從未尋過根。
她本質上懦弱的,害怕自己的原生家庭,是比明家還要地獄般的存在。
明時玥一直鴕鳥地想着,如果自己的親生父母真的愛她、在乎她,這麽多年,随着網絡越來越發達,他們不可能找不到她。
渺無音訊,就意味着或許他們并不需要她。
明時玥踟蹰在原地,內心天人交戰着,連闵南行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的都不知道。
只能看見他的大掌落在明時玥的頭頂,“時玥,你不好奇,他們是怎樣的人?不好奇,為什麽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嗎?”
“我不想聽。從現在起,你不要再聯系他們,就當從沒有過他們的存在,也不要在我面前說。”明時玥的語速很快,連自己也不知道剛才的語無倫次究竟有着幾分逃避的意味。
闵南行卻顯然不讓她如願,他微微俯身,視線同她齊平,一字一頓地說:
“我已經跟他們打過交道了,我說我是他們女兒的丈夫,他們就得寸進尺勒索了我一處房産,一大筆現金,得到好處後,又開始讓我給他們的兒子——也就是你的弟弟買房買車。”
不過一句句平靜如常的敘述而已,卻如同魔咒一般,刺激地明時玥頭痛欲裂。
她掩耳盜鈴地捂住耳朵,拼命地搖頭,“闵南行,求求你,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憑什麽你不想聽的事情,就不讓我說?時玥,我當初有多不想聽到闵池舟這個名字,你知道嗎?……你不知道。”闵南行唇畔輕勾,臉上一派報複湧現後的快意,可是嵌入皮肉的指甲,卻暴露了他此刻疼痛難忍的僞裝。
他恍若未聞般挑起明時玥的下巴,輕佻地印下一吻,“時玥,你曾經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也會一筆一劃還回來的。畢竟,夫妻本是一體,要瘋,不如就一起瘋,這樣,我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了。”
“他們從我這敲詐走幾千萬,卻連一句關心你的話都沒說。時玥,你的父母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替他們扶貧他們的寶貝兒子,當初扔了你,不過是因為你是個女孩而已……”
“夠了!闵南行!不要再說了!“明時玥抱住頭,蹲在地上,近乎歇斯底裏。
闵南行斜睨着她,像是輕易就能掌控人生死的君王,居高臨下地命令道:“想要的東西,自己來拿。”
他的食指在他的唇腹邊緣輕點兩下,暖光将他的輪廓勾勒成金色,明時玥像是看到了救贖,吻上了那片柔軟而溫暖的唇瓣。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最近搬家太忙了,明天開始盡量日更或者隔日一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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