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校霸(1) (1)

二零一二年, 夏。一連幾個雨天, 難得放晴。陽光從窗外打進來, 落在教室最前面圓鐘不停轉動的秒針上,黑板前,男性監考老師拿起玻璃杯, 喝了口茶水。

期末考試最後一科歷史,還剩半小時答題時間, 多數學生已經将答題卡書寫完畢, 正在檢查。靜悄悄的教學樓, 在這個時間段,連腳步聲都放輕, 只有翻閱試卷的嘩啦聲。

女性監考老師是這個班的班主任,教語文,素愛穿改良版的旗袍,一雙白色矮跟鞋輕輕地, 路過一列列過道。

她的目光投到一個又一個試卷上, 忽然, 頓了下, 腳步聲也随之停住。

孟晚被人點了點肩膀,混沌的意識才突然清醒。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在耳邊:“孟晚, 怎麽還不塗答題卡?”

眼前, 試卷上的字跡逐漸清晰。的确是屬于自己的。試卷邊用工整的黑水筆寫着:一年五班。

孟晚擡起頭,水潤的杏眼瞪大了,頗有些說不出話的欲語還休。女老師以為她還在為剛才舉報同學耿耿于懷, 安慰道:“馳笙這事不怨你,好好答題。”

這個世界的資料還沒有傳來,孟晚只能将心中的驚愕壓下去,嗯了聲,低頭審視試卷。

女老師與望過來的男老師對視一眼,搖搖頭,默默離開。

答題卡上,主觀題已仔仔細細寫好,還剩客觀題沒塗,越看越驚,越看越熟悉,孟晚迅速塗好卡,五分鐘後,這個世界的資料才在腦海中呈現。

頭一眼瞥見的就是任務對象的名字:馳笙。

逐漸地,孟晚的眉頭越來越緊,她忍不住問系統:“這世界的馳笙,怎麽與我認識的那麽像?不,不單單是像,簡直一模一樣,就是一個人!”她看一眼資料卡,再看一眼無比眼熟的班主任。這時候的小王老師還很年輕,剛畢業沒多久,也沒有孩子,充滿了年輕老師的朝氣與溫柔:“還有其他人......在馳笙世界裏出現的孟晚,不就是我麽?是怎麽回事?”

系統人性化地搖頭,誠實道:“不知道,不過可以發郵件詢問上級。”

“什麽時候能得到回複?”

系統遲疑道:“不好說。畢竟你知道的,像我這樣的系統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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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摁了摁太陽穴:“沒有加急制度?”

“沒有。”

起身交卷,收拾好東西,背着書包去外邊探索新世界。系統不靠譜,只能靠自己。

從走廊的窗外望出去,是一片綠茵茵操場,與高高看臺。

一切與記憶裏的高中如出一轍。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

孟晚長長呼出一口氣,打開手機。

2012年7月25日。

她的眼皮跳了跳。

如果這個世界真與真實世界無限重疊,那麽這正是她發現馳笙秘密的第二天。

前一天她的數學大題沒有答好,又因為突然回家,發現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她是被領養的孤兒。

到家時,爸媽正在為要不要讓她念大學而吵架。

不能回家,不想回寝室,冒着雨,回到教室,凳子剛坐熱,就見一個穿着短裙的人影推門,匆匆進來。

居然是班裏的倒數第一,馳笙。

孟晚對這人沒什麽更多印象,也不感興趣,更不想有什麽過多牽扯。哪怕見到如此奇怪的一幕,也趕緊低下頭。但他甩了甩短發,甩孟晚一眼水珠子,孟晚就沒忍住瞪他。

這時候的孟晚才十五歲,臉嫩心思淺,那點反感不必說,就能被人一眼望穿。

這麽大的雨,充當考場的教室裏居然有人。馳笙原本駭了一跳,趕緊就要走,但一看見孟晚臉上的反感,離去的腳步便停下來。

因為淋了雨,瘦削的臉頰蒼白地過分,大搖大擺走到孟晚身邊,濕淋淋的鞋,一下子踩到凳子上,整個人幾乎要将孟晚罩住。随即揚起一個古怪的笑:“還看?知道看見的人,現在都怎麽樣了?”

明明惡劣又嚣張,眼裏溢出的難過,卻讓從來對周遭漠不關心的孟晚心悸了一下。

那雙眼淺粼粼的眼情緒外露。

馳笙無法形容那時候的感覺,只知道,那是一種比反感還要教他厭惡的情緒。

“啧。”他撇撇嘴,眸子黑亮,放出狠話:“別讓我再遇見你。”

然後一個猛轉頭,沖出教室。

他身上穿的不是藍白相間的校服,而是白色衛衣與黑白格蘇格蘭裙。

少年一米七八的個子,盡管消瘦,跑動在兩邊都漆成白色的走廊,也是很大一條,長腿十分惹眼,孟晚猶豫片刻,沿着他相反方向回寝室。

如果這是她撞見馳笙秘密的第二天,那麽......孟晚悚然一驚。

這一天,考歷史時可巧不巧,馳笙的座位被排在她的正後方。

估計是昨兒那口氣想來想去還是沒咽下去,考一會,馳笙便要搞一些小動作來打擾孟晚。

一會是用筆尖戳背。

孟晚前傾脊背,充耳不聞。

一會是用腳踹椅子。

孟晚向前拖椅子,不動如山。

過一會,一個紙條傳過來。

孟晚捏着紙條,沒打開,想了想,默默舉手,馳笙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

男老師在講臺昏昏欲睡,美麗的女老師走過來問什麽事。

後面的小聲威脅在女老師走近後就銷聲匿跡了。

孟晚于是站起來,指着馳笙,冷靜道:“老師,他作弊。”

一中是省內重點,能進來的都是尖子生,對作弊這種事都是不屑的。

和作弊一樣被不屑的,還有像馳笙這樣,交了三萬塊擇校費才能勉強擠進來的學渣。

一雙雙鄙夷的目光落在馳笙的身上,少年臉色難看。

孟晚要将紙條交給王老師,少年看看孟晚,看看王老師,猛地将紙條搶過去,沖出門外。

不幸,被巡邏過來的教導主任堵在門口。

那張紙條被教導主任搶過去,第二天,竟傳出馳笙和孟晚早戀的消息。

後來越傳越邪乎,随便一個同學,都能對孟晚何時與馳笙開房如數家珍。因為這個,孟晚一度被馳笙的小迷妹,她們寝室的大姐頭于淳針對。這些消息被馳笙家長聽說,馳笙便被轉了學,去另一所普通高中。人往高處走難,但堕落很容易。再見面是一年後,期末考完試,全班在金城KTV聚會。

聚完會各自回家,沒人與孟晚要好,孟晚那時倔強要強,又不抱團,推拒了班長的好心相送,獨自走在漆黑路上。

走着走着,身後傳來一陣鬧騰的喧嘩。

口哨聲破空而來,孟晚心緊了緊,加快腳步,就聽一聲似曾相識地啧:“別看了,人家是好學生,不會和你玩一玩的。”

嘻嘻哈哈裏,孟晚轉彎時,忍不住用餘光回頭望。

金城招牌的霓虹燈下,站着一群小流氓。

多是職高的混混,也有幾個正經高中的。其中一個最高最亮眼,摟着衣着暴露的姑娘,抽着煙,正好也往這邊望。

孟晚一眼認出來,這個穿着皮衣,方才發聲的小混混,就是消失已久的馳笙。

這個紙條,謠言事件,可以說是馳笙人生的第一個拐點。

向下的拐點。

孟晚一直沒想通,那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麽,會傳出那樣的謠言。

但這并不耽誤她去阻止這場鬧劇的起始。

馳笙是這個世界的任務對象。無論如何,還是留他在身邊更穩妥,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

作為遵紀守法的年紀第一,只知道學習的年紀第一,孟晚從未去過教務處。路上詢問了三個巡考的老師,才順利到了辦公室外面。

門沒關好,留了條隙縫。

争執聲從裏面透出來。

教務處長是個冷冰冰的男人,從面相上,就能看出帶着肅殺的嚴厲來,孟晚還從沒聽過他這樣驚慌的語氣:“馳笙!你給我下來!”

“我不!你不許打開,打開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你下來!趕緊下來!老師不看!把紙條給你,給你!”

“你把紙條放桌上!”

她悄悄打開門縫向裏望。

教務處長将紙條倒扣在辦公桌,兩只胳膊張開,在勸馳笙:“還不快下來!”

馳笙打開了窗戶,坐在窗戶邊沿說:“後退!”

教務處長便聽話後退。

不怪他如此聽話,這裏三樓,馳笙一個不小心,就是嚴重的教學事故。更何況,馳笙的父親也是個有點門路的商人,與教育局局長都能搭上關系。

“快下來吧!”

馳笙看來有點滿意了,跳下窗戶,要去撿那紙條。

然,造化弄人,一陣風倏地吹過,比馳笙動作更快,那被扣在桌面的紙條飄下來,打了一個旋兒,正面朝上,落在教務處處長皮鞋旁邊。

教務處處長下意識拿眼去看,孟晚猛地沖進去,将那紙條一把蓋住,撿起來。

她甚至沒來得及看那上面寫得是什麽,就上前一步,抓住馳笙的胳膊,穩穩當當将紙條送進了馳笙的手裏。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原本辦公室裏的兩個人都愣住。

馳笙捏住紙條。

孟晚說哭就哭,嚎啕道:“馳笙同學,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冤枉你,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

教育處長的臉沉了下來:“孟晚!這是怎麽回事?”

他認得這個高一回回模拟考的年紀第一,是個清北苗子,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說什麽冤枉?

孟晚哽咽着擡起頭,眼淚流了滿臉。

她長得好看,粉雕玉琢,此時還有一些嬰兒肥,這樣一哭,叫在場的兩個男人忍不住軟化,教務處長語氣好了點:“說。”

孟晚輕輕掐了下馳笙的胳膊,真誠道:“是我和馳笙同學昨天鬧了點矛盾,才冤枉他給我傳紙條的。”

“那紙條?”

孟晚一咬牙,道:“是我傳的,我故意的。”

教務處長輕輕嘆口氣。

現在這種只重才學的教育模式下,的确有許多優等生雖然成績好,卻缺乏品德教育。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孟晚又一臉真誠地認錯,他也不想為難,教訓幾句,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教訓完,又對馳笙道:“既然如此,怎麽不和老師說明真相呢?臭小子,剛才為什麽死活不讓老師看紙條?”

馳笙哼了句,脖子一梗,不說話了。

教務處長以為他是還生氣,沒放在心上。根本沒想到,他是吃驚之下,找不到說辭應對。揮揮手,讓倆人回去繼續考試。

從教務處出來不久,下課鈴響起,考試結束。

孟晚與馳笙并排走着,突然說:“你是不是還沒塗答題卡?現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馳笙沒說話,路過一個垃圾桶,将紙條撕吧撕吧,丢進去,才看她一眼:“有病。”

說完,也不回考場拿書包,跳下走廊的窗戶。

這裏是二樓,樓底下有一片草坪。

馳笙在草坪上穩穩落地,逐漸消失在孟晚目光裏。

孟晚聳聳肩,問了下系統郵件回來沒。系統無辜表示沒這麽快,她便背着書包,溜溜達達往家走。

考完試,學子們逐漸從四面八方的教室裏湧出來,在校園大門短暫彙聚,再湧向四面八方。

孟晚的家在南面。

路過一個個來接學生的家長,與一輛輛飛速前行的自行車,孟晚在人行道慢吞吞前行。

不知從何時開始,後面響起摩托車的引擎聲。

不緊不慢地,如影随形。

孟晚腳步緩了緩,在五分鐘後,閃身進一條小巷。

緊接着,一輛漆黑的摩托也拐彎,進入小巷。

小巷又長又窄,兩邊厚厚的牆用轉頭壘成。摩托車在裏面行駛十分困難而考驗技術,一不小心駕駛人就要被粗糙的牆面劃破衣服。

馳笙跟進來,行駛一陣,覺得不對,剎車,腳抵在牆上,右手打了下車把。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轉頭,少女坐在牆頭:“我還以為你開到頭也發現不了跟丢了。”

馳笙眯了眯眼,推上去頭盔的護目鏡。

少女靈巧地跳下來。

一米六的身高,小小一只,氣質也是溫婉恬淡的,總做出令人吃驚的事。

“為什麽跟蹤我?”

馳笙拍拍後座:“上來說。”

孟晚搖搖頭:“還是不了。你為什麽跟蹤我?”

馳笙于是下車。他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黑亮黑亮的,盯着人時,卻冷冰冰的:“跟蹤你,一是為了和你道謝。二是想和你說一聲,昨兒你見到的,要爛在肚子裏。不然我能讓你念不下去書。”

馳笙氣勢很足,将孟晚擠在他與灰牆之間。稍微膽小一點的姑娘,現在已經被吓哭。孟晚揚眉:“這就是你道歉的誠意?”

馳笙說:“不是。”

他遞過來一個東西,孟晚一看,居然是那被撕碎的紙條,已經被膠帶黏好,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明兒帶你去買裙子。”

搞不懂任務目标的腦回路,孟晚啞然無聲。

“別誤會。”少年聳了聳肩,說:“我就是覺得,左右你都知道了我的秘密,不如把你發展成朋友。”

孟晚試圖理清思路:“為什麽要帶朋友去買裙子?”

少年靠在牆上,抱住手臂:“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什麽閨蜜裝麽,我們也可以穿。”

“閨蜜裝?!”孟晚吃驚,在腦海裏對系統說:“這個世界的馳笙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個女人吧?那還真和真實世界有出入,真實世界的馳笙頂多玩一玩cosplay,但性別認知是正确的,甚至因為太過正确,而陷入深度痛苦。”

真實世界的馳笙一直希望自己是個女孩子。

她眼裏的吃驚讓馳笙臉色變了變。

“你,你要和我穿閨蜜裝?”

“嗯。”

孟晚擰起眉頭:“馳笙,你以為自己是個女孩麽?”

“怎麽,不行?”

大概是孟晚震驚太過赤.裸裸,馳笙臉色越來越難看:“當然不是!我只是喜歡穿女裝的感覺。”

說完覺得好像也沒什麽大差別。

都是變态。

他煩躁地推了下孟晚,調頭要走,卻被孟晚拉住。

孟晚好奇道:“那你為什麽喜歡穿女裝的感覺?”

馳笙抿抿唇,見她似乎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穿女裝,心情好了點。

“你管我?”

就這樣還想和自己發展成朋友。

孟晚想,難怪在真實世界,最終馳笙身邊除了自己,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

她笑了笑:“不是要當朋友麽。”

馳笙要張嘴說什麽,就聽一陣鈴聲響起。

這個時代,智能手機技術才剛起步。就連馳笙這樣家庭的,拿出來接電話的,也是厚厚的手機,又蠢又笨。

他将手機放在耳邊,那邊不知說了什麽,少年微微有了血色的臉頰一下子變得蒼白。

這時候的孟晚頂着十五歲的嫩殼子,卻已經是在商場厮殺過的成年人。

一眼就從驟縮的瞳孔、發抖的目光以及咬緊的腮幫看出來,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中新晉校霸在害怕。

他有什麽可怕的?

有誰,有什麽事,能讓他害怕?

孟晚聽不清電話內容,只能聽見他一直在嗯,挂斷時,說:“這就回去。”

她腦筋轉得很快,扯住馳笙的胳膊:“你要回家?”

馳笙嗯了句,他好像很急,跨上車:“這就得走。”猶豫片刻,又問:“先送你回家?”

孟晚搖搖頭,套話:“既然是急事,你趕緊回去吧,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馳笙不願多說:“那我先走了。”

“喂!”

孟晚在背後喊他。

馳笙轉頭:“幹嘛?!”

“明天還一起去挑裙子嗎?”

雖然做出邀請,沒想到她會答應,一時間,馳笙居然沒說出來話,隔了幾秒,才道:“當然。晚上手機聯系。”

馳笙也寄宿,只有特殊情況才會回家。

而馳家只有一種特殊情況,就是他媽瘋病又犯了,要找他的同胞姐姐。

一開始,馳笙被叫回家裏是興奮的。後來是害怕的,恐懼的。再後來,麻木了,便是面無表情的。

臉上面無表情,腦子卻是亂糟糟的,什麽都想,又什麽都不能認真想。

這一回回去時,半路想到學校,想到孟晚,馳笙那個鏽頓了一樣的腦子,居然重新開始細致運轉。

不一會,頭盔下,面無表情的臉浮現出困惑,又向往的神情。孟晚到家時還早,五點多鐘,孟父孟母都沒有下班。家裏只有同樣考完試的弟弟在生火做飯。弟弟孟浩然很怕孟晚似的,回避孟晚的目光,只低頭做事。

孟晚回屋放下書包,又換了家居服,才出來,洗手,默默幫他做飯。

弟弟是個好弟弟,父母也是好父母。

只是貧窮,讓許多事無法做到十全十美,盡善盡美。

就像三年後,兩人都要上大學,而家裏供一個大學生都費勁。

所以養母想讓她辍學打工也無可厚非。甚至來說,是無可非議的。

沒有他們,哪裏有孟晚這十幾年的家呢?

也許孟晚在孤兒院長大,只能完成九年義務教育,連高中都沒機會上。

小時候孟晚一直不懂,為什麽父母總是更疼這個比她小半歲的弟弟,一開始暗暗較勁,後來心灰意冷。

現在看來,都是笑話。

孟晚嘆了口氣,打了弟弟一下,孟浩然正洗菜,瞬間受驚了的兔子似的,擡起眼:“姐,怎麽了。”

“沒怎麽不能打你了?”

“能,能。”

這是小時候被自己暗地裏設計怕了。

孟晚拍拍他:“這麽怕我幹什麽?我是你姐。去,洗洗手,把校服換了再做飯。”

這樣溫柔的語氣,這樣親切的态度。孟浩然受寵若驚,竄去換校服了。

孟晚把他的菜撈出來,繼續換水洗。

吃晚飯時,孟晚把她要在暑假找個家教做的想法提出來,又列出現在每節課一個半小時50的行情。她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入一中的,給初中小學補習個語數外輕而易舉。

養父有些意動,孟浩然脫口道:“姐你不學習啦?你不是最愛學習嗎?一分一秒也不要浪費。”小孩子的世界簡單。短短一個晚飯時間,孟浩然已經不怎麽怕孟晚。養母秦蓮眉開眼笑:“一節課50!小晚你可真有出息,只是,能找到嗎?”

孟晚笑着說:“我初中的班主任能幫着聯系。”

養父孟凡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去人家家裏當家教,不安全。”

被養母一瞪,兩人又要掐架,被孟晚及時攔住:“不是我去人家家裏。”孟晚将自己的計劃簡單說了一遍:“我會讓學生來咱們家裏補習的。補習的地點就在我卧室。能補貼家用的好事情,為什麽不幹呢?”

孟凡這麽一聽,也放了心。秦蓮樂呵呵地:“好,好,我們家小晚真有本事。”

晚上十點,一個陌生號嗎發短信過來,約定明兒上午十點,在市中心的沃爾瑪正門口見。

孟晚打過去,确定是馳笙,回了個不見不散。催系統查郵件,還是沒有回信。覺得口渴,便下床,去客廳拿水。

孟家一般是九點就要熄燈睡覺的。此時萬籁俱寂,孟晚也放輕腳步。

回屋,路過主卧時,裏面居然傳來談話聲,然後便是嗚嗚哭聲。秦蓮,這個為一角錢能和工地上的壯小夥子幹架的潑辣女人,居然在哭。

孟晚停下腳步。

老房子,不隔音,主卧裏面,孟凡勸慰聲大了一點:“別哭了,吵醒孩子們不好。”

秦蓮這才壓抑下哭聲,說話還帶着哭腔:“都怨咱們沒本事,小晚還那麽小,就要出去幹活。”

“你昨兒不還讓她不念大學?”

“我那是氣話,誰讓你說不讓兒子念大學。”

是了,即使上輩子,她沒有去做家教,也還是安安穩穩地上了大學。

孟晚閉了閉眼。

可孟凡卻因為過勞,在工地上體力不支,操作失誤,被鋼筋壓死。

她回屋,看着被燈光照成橘紅色的天空,伫立良久。

翌日九點半,孟晚已經到沃爾瑪大門口等待。卻遲遲不了馳笙身影。十點半,孟晚打開手機。

馳笙的號碼一直占線。

要麽是他一直在打電話,要麽是他将孟晚拉進了黑名單。

這季節的天氣多變,早上還是豔陽高照,不一會就下起雨。

孟晚沒有帶傘,也沒有穿厚衣服。

涼絲絲的冷氣,直往她骨頭縫裏鑽,她看了看旋轉門,走進去,透過透明的玻璃向外往。

街上的人流被分成兩部分。

一部分看了天氣預報,支開形形色色的雨傘小心翼翼走着。另一部分就沒這麽幸運,用手遮着頭,急匆匆跑過,褲腿上都是泥點子。

下午,馳笙還沒來,孟晚已經有些餓了。她打開老式翻蓋手機,打算給馳笙發個消息就回去,打了幾個字,又通通删掉,換成:我還在等你,你什麽時候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連幾個小時都等不了,還談什麽攻略。

不出意料地,沒有回信。又打了兩個電話,還是占線,孟晚看了眼一樓旁邊的拉面店。裏面拉面25一碗,是秦蓮半天的工錢。她揉了揉胃部,繼續眼巴巴等着,顯得可憐兮兮的。就連不遠處化妝品櫃員都忍不住問她,是否遇到了什麽困難。

孟晚搖搖頭,特乖巧一笑:“謝謝姐姐。”

她是天生的演員,這一天無比純良天真,叫人心都化了。

下午三點多,馳笙的電話才打通。

他說有事,可能得過一會才能來。問孟晚走沒走,不然就先走。

孟晚說:“我沒有傘。”

那邊沉默了一陣,才說:“我去接你。”

看得出來,馳笙過來得很匆忙,連身上皺巴巴的長裙都沒有脫掉。

所幸他戴了棒球帽,墨鏡,口罩,又所幸今日突然下雨,人群冷清,多只關心自己的事,才不那樣紮眼。

孟晚恰到好處地抱怨:“怎麽才來呀,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

馳笙有點不對勁。隔着墨鏡,也能看出他的目光是冷冰冰的。與他的語氣一樣:“誰也沒讓你等。”

孟晚就不說話,皺眉看他。

她穿着玉色長裙,肌膚雪白,微微鼓着腮幫子,還帶着稚氣,粉雕玉琢地,仙女下凡似的。肚子及時叫了兩聲,于是小姑娘的嘴巴就癟了,眼睛眨一下,馳笙心頭的火氣與暴躁就少一分。

女孩子真是麻煩。

就不應該因為一時興起招惹。

他別開眼,伸手扒拉一下棒球帽:“好了好了,我的錯。沒吃飯?我也沒吃飯,走,一起吃飯去。”

處人之道就在于你來我往,欲拒還迎。察覺到這是個探尋馳笙底線的好機會,孟晚佯裝生氣要走。

馳笙手指動了動,拉住她:“不是故意讓你等的,家裏出事了。真要走?這時候走不就白等了麽?哎走走走,帶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麽?今兒我請客。”

孟晚毫不客氣蹭了他一頓烤肉。

尾聲,馳笙掃底,啧啧:“比我吃的還多。”

服裝店八點才關門,還有三個多小時可以逛,兩人先去男裝店給馳笙換了身行頭,慢吞吞地從二樓看到三樓,又從三樓看到四樓。期間馳笙一件也沒有看上,孟晚挑一件,他否決一件。最後孟晚沒忍住問:“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

馳笙想來想去,目光落在孟晚身上打量。

孟晚大吃一驚,後退一步:“這件不适合你,而且這是我媽自己親手做的。全天下沒有第二件。”

馳笙聞言眸子一亮:“讓你媽給我也設計一件。”

孟晚無奈地看着他。

他私下偷穿女裝,性格卻是實打實的男孩兒。偶爾的自來熟令人無所适從。

“等咱們真正成為朋友再說吧。”

“我們現在還不算是朋友嗎?”

“當然不是!”

“那什麽時候能是真正的朋友?”

孟晚吸了口奶茶:“等你學習成績超過我吧。我媽說不能和成績比我差的孩子做朋友。”

馳笙想捏她的腮幫子,忍住了,只在心裏吐槽,白眼狼。

但就是這個吃了他的嘴也不短的小白眼狼,讓他這麽多年,頭一回真心實意地笑出來。

他貪戀與孟晚待在一起的感覺,便想盡辦法黏着孟晚。

在得知孟晚要招學生時,主動報名。

孟晚說要考慮考慮時,便緊張地盯着。

孟晚本來只是逗他,在接到系統語音時,卻改變了主意。

系統說,這就是現實世界。

不過是十年前的現實世界。

任務世界與現實世界重合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若攻略成功,馳笙會被獻祭靈魂永不超生。

若遲遲不成功,她便再也無法回到自己來時的那個世界。

她對系統說:“這自相矛盾。”

系統支支吾吾:“可是就是這樣的。”

“那現在怎麽處理?”

系統快速翻閱守則,驚喜地:“世界bug可以申訴,屆時宿主可以強行脫離這世界。”

孟晚頭疼道:“立刻申訴,另外,看看馳笙對我的好感度多少了?”

“好的好的,89。”

扔下一句話,系統便扭着屁股,去填申訴的表格了。

89這個數字令孟晚吓了一跳。

腦海裏這麽多活動,在外界看來不過幾秒時間。

馳笙還在焦急等待答案。

就見小姑娘的臉色突兀地冷下來:“不要。”

“為什麽?”

孟晚在腦海裏喊系統:“89?怎麽會這麽高?”

“可能學生好攻略?”

孟晚對馳笙冷聲道:“說了不要就是不要!你不覺得我們走得太近了嗎?這段時間我們暫時不要聯系了!”

馳笙好面子,經不住孟晚一再打臉,被迫暫時放棄這段友誼。

只是有的東西,一直擁有,只覺得挺好,也不覺得如何好。

一旦失去才發覺,那好是無可替代的。

孟晚驚恐地發現,好感度還在一點一點的漲。每天夜裏就要漲一點。

分開的第十天夜裏,好感度漲到99時,孟晚一夜沒睡。

次日給馳笙去電話,接的是個女孩子。

“孟晚?你怎麽還死皮賴臉給馳哥打電話!你倆都分手了,就別再聯系了。”

這聲音,這中二的氣質,除了她寝室大姐大于淳不做他想。

啪,電話被挂斷。

孟晚決定過會再打,說一些話刺激刺激馳笙掉好感度,哪想到,沒一會,好感度它自己刷地一下子,掉到59。

一琢磨,指定是于淳幹了什麽。

喜聞樂見。

過兩天,系統的申訴才被反饋。世界bug已經調整,既然來,不建議強制彈出,對宿主、系統和世界都有不小影響。任務正常做,成功最後主系統不會收取馳笙的靈魂。

“要是失敗呢?”

“宿主将陷入輪回,重新回到穿越過來的時間點,直到任務成功。”

孟晚不得不追回馳笙。

這并不容易,一則,馳笙在躲着她。二則,她并不敢大張旗鼓地去做,怕如原本軌跡,馳笙被轉學,到時天高皇帝遠,更加難辦。三則,馳笙身邊還守着個虎視眈眈的于淳。

作為英語課代表,孟晚唯一與馳笙正常的交集便是收作業的時候。

九月一,剛開學,英語練習冊一摞摞疊到孟晚手裏。收到馳笙這,孟晚用餘光左右探視,覺得沒人注意,才将個紙條塞給馳笙。

馳笙沒接,紙條掉在地上,險些被穿梭的語文課代表也就是班長注意到。

孟晚一驚,趕緊用鞋踩住,班長趙安走過來:“收完了麽?一起去辦公室?”

孟晚挪挪腳,盡量擺成個自然的姿勢:“我還差一排,你先去吧。”

趙安将孟晚胳膊上厚厚一摞練習冊拿去一大半,放到自己胳膊上:“你這太多了,趕緊的,我等你。”

有注意到這邊的男同學,調皮地吹起口哨:“呦,班長心疼班嫂了。”

趙安趕緊回頭,半開玩笑地呵斥。

孟晚趁機将一摞書放在馳笙桌面,迅速低下身把紙條撿起來塞兜裏。

因為趙安與孟晚的“八卦”,教室裏響起一陣陣哄鬧聲。

馳笙嗤笑一聲,将自己的作業丢在孟晚那一摞的最上面,從後門走出教室。

孟晚與趙安送完練習冊回來是從後門進的教室,坐在最後一排的馳笙還沒回來。馬上就要正式上課,馳笙回到座位,想了想,摸出手機,給馳笙發了條信息,讓人趕緊回來。

沒有回複。

不知馳笙是否特地找過老師,上午四節課過去,也沒有老師在意少了這個人。

中午孟晚同桌不想去食堂,在教室裏補覺,并托孟晚捎面包酸奶。孟晚也不想去食堂,去過一次出來,渾身都是去不掉的飯味,便直接去超市。

她在超市裏遇見了正在購物的馳笙。

他身邊簇擁了一群肌肉虬結的大小夥子,還有一個于淳。于淳梳着很潮流的花苞頭,前邊兩縷碎發,今早班主任叫染回來的黃色頭發在陽光下,金子一樣耀眼。與孟晚的含蓄溫婉不同,她是長相明豔的美人兒,站在人群中十分奪目。

覺得人多,孟晚沒有過去,想要默默離開,卻被堵在貨架。

“不都告訴你,別再騷擾馳哥?”

透過人群,孟晚與兩步外的馳笙對視。

馳笙面無表情,好像這場因他而起的鬧劇與無關。

怕又傳出流言,孟晚并沒承認,垂下頭要走,于淳一攔再攔。

終于孟晚沒忍住,出手一掐,那只擋在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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