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當你老了

"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蒼老的臉上的皺紋。當我老了，我真希望，這首歌是唱給你的。"

今天天氣不太好。

原本湛藍的天空驀地褪了色，算不上是烏雲的色彩吧，只是變成了一片白中帶灰的幕布。薄薄的霧氣掩蓋住遠處的房屋，有些壓抑的濕氣彌漫在空中。

“不二，隔壁的那個小女孩是不是也去上學了？時間過得真快喲……”

英二侍弄着他養的花花草草，因為手中動作幅度太大，幾滴水從花盆中飛濺出來，落在實木地板上。

“英二真是不适合園藝呢。”不二不止一次這樣想。

然而他只是将手中的報紙慢條斯理地疊好，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是啊。也不知道你剛剛上學時是什麽樣子。”

英二依稀記得，不二看過他小時候的相冊。于是他故作生氣地瞪了笑眯眯的不二一眼。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有什麽好知道的？”

這麽多年了……不二不禁有些感慨。

他們在一起多久了呢？馬上就要四十五年了吧。他們一起并肩走過風風雨雨，最後在溫暖的、屬于他們的家裏享受生活。

年紀大了，之前的事早就記不清楚，當年怎麽在一起的，腦海中也只有個大概的畫面。但那又有什麽要緊的呢？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就算忘記了之前的事，至少現在他們還喜歡着這樣的生活。

不二從扶手椅上站了起來，撫平了襯衫上的褶皺，向英二問道：“要去公園嗎？”

“唔……”與其說英二在思考，倒不如說他只是一心把地上的水解決。

“去吧，反正也沒什麽事。”英二左手拿着一塊幹抹布，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短發——國中時張揚的發型早就不适合他了，所以他此時的頭發更短了些，發尾也沒有那麽翹。

“晚上去醫院看大哥吧。”英二的語氣悶了下去。

英二的大哥得了肺癌，正在醫院接受治療，但照醫生的說法，或許是時日不多了。

到了這個年齡，早就看遍了悲歡離合，只是那畢竟是英二最為敬重的大哥，看着至親瀕臨離去，他當然不忍心。

不二對此非常了解，所以他只是答應了，然後從英二的手中奪過了抹布。

“哎？”手上突然消失的重量讓英二疑惑了一下。

不二蹲下身，仔細地把水珠擦幹淨：“最近你不是容易膝蓋疼嗎？那就別做這些事了。”

和不二在一起，就總是有一種溫暖的、有所依靠的感覺呢。

對于這種習以為常的小事，英二也沒什麽反應，只是去了餐廳，把早餐用的盤子疊在了一起，端去廚房。

陶瓷接觸時的響聲在安靜的室內更為清脆，餘下的，就是兩人低緩的呼吸聲。

昨晚下了一場雨，氣溫又降了下來，所以之前室內開着空調。但是英二不喜歡那種幹燥的感覺，所以方才關掉了。

寒意滲透進來，英二覺得整個人從指尖開始發涼，差點打了個哆嗦。

他轉頭一看，不二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神态悠然。

“多穿點衣服，會感冒的！”他的音量一下子就提高了。

不二倒是沒有反駁，雖然感覺不是很冷，但他還是在衣櫃裏找了件外套穿上。

廚房裏的水龍頭被擰開，冰冷的水沖刷着盤子，卻沖不去上面的凝固的殘渣。

英二嘀咕了一聲，顯然是不喜歡碰觸這種溫度的水。

年輕多好啊，至少沒這麽怕冷。

盡管英二在園藝方面總是非常粗心大意，但洗碗這種事他還是很認真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接觸到水的那一刻有幾分停頓，然後開始細致地清洗碗筷。

不二已經做好了出門的準備，左右無事，所以他也進了廚房。

“哎喲！”發現不二冷不丁出現在身後，英二驚叫出聲。

随後他皺着眉打量起不二，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孩子在玩找茬的游戲。

一只濕漉漉的、冷冰冰的手從水中擡起，直取外套拉鏈，輕輕地把它拉到了頂端。

金屬拉鏈上泛着水光，那是英二還未擦幹的手留下的。

其實沒必要這樣呢。

不二的視線越過英二的肩頭，估計了一下還需的時間，他輕巧地問：“今天效率不高啊。”

“以後我不要早上洗碗，太冷了！”英二對不二的反應感到惱火，他非常“蠻橫”地調換了值日安排，“我中午洗碗。”

這點小事還用争麽？

不二自然不與他搶，只是默默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從今天起執行。所以……應該是你洗碗。”英二把不二推到了水池邊上。

不二沒動，冰藍色的雙眸依舊盯着他。

自知無理取鬧過了頭，英二在目光的壓力下又不服氣地繼續洗碗工作。

窗外的花壇又被綠意所覆蓋。

又是美好的春天。

兩人一起退役的時候，英二問過不二：“當我們老了，會是什麽樣子呢？”

那時候不二回答：“沒有人能預測未來的事。”

現在他們懂了，即便生活将他們打磨得失去了原有的棱角，即便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滄桑的印記，那顆愛着彼此的心，從未改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