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緣

01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國中一年級。

不二周助看到了那個少年，在網球場上做着練習，稚氣未脫的臉龐洋溢着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菊丸英二。”他這麽說。

然後就這樣認識了，平平淡淡的，兩人的關系不近不遠。

不二周助有時也會被那抹紅色所吸引，誰叫他總是那麽耀眼呢。閃耀卻不張揚。

不二的在網球上的天分已經逐漸顯露，而英二也開始和大石組成雙打。

“唉，又輸了……”紅發少年癱倒在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少有地露出了沮喪的神情。

不知道是出于一種怎樣的心情，不二走到他身邊，淡淡道：“加油吧。”

不用轉身去看，就知道他的表情，他一直是那樣一個陽光的人，又怎麽會需要別人來鼓勵呢。

02

國中三年級。

菊丸英二站在公告牌前面，在分班名單中尋找着自己的名字。

“唔……找到了！三年六班……不二也在嗎？”菊丸英二蹦跶出人群，走向三年六班。

太好了，有熟悉的人呢。雖然不二總是有種可怕的感覺，不過也算是好朋友啦。

而後又非常碰巧的，兩人成為了鄰桌。

英二偷瞄了一眼旁邊的不二，春日溫暖的陽光下，可見逆光的塵埃紛揚落下，不二本就柔和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淡金色。大概是午間有些熱了，英二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發燙。

“怎麽了？”許是感受到英二的視線，不二轉過頭輕聲問道。

英二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沒什麽。”

校內選拔賽，區大賽，都大會，關東大會，全國！

那件藍白色的隊服伴随着他們一步一步走向榮耀。

“不二，你說，我們會得冠軍嗎？”課間休息，英二半趴在桌子上問着。

理了理桌子上的書，不二微微一頓，繼而微笑着說：“會。”

大概是晨訓強度比較大，英二繼續趴在課桌上，大有不上課就一直這樣的勢頭。

“你要的複習資料。”腦袋上方有什麽東西急速下墜，英二憑借極快的反應伸手接住。

“喂喂喂，搞什麽偷襲啊！”英二從座位上竄了起來，氣鼓鼓地盯着微笑的某人。

“英二不是接住了嗎。”不二慢悠悠地說。

“叮咚……”英二剛要說什麽反駁，上課鈴就先響了起來。

上完這節課，英二就會忘記了吧。不二暗想。

校園祭。

全國大賽前難得的放松，網球部衆人甚是自得地閑逛着。手冢部長本想說些什麽的，卻還是止住了。

這麽幾個人，走了幾分鐘便散得差不多了。英二在章魚燒的攤位前停了一會，其他人早就沒了蹤影。

若是平時，好搭檔大石絕不會自己一個人去玩，但熱情的他主動去幫忙了，英二也只得一個人逛校園祭。

“咦，只有你一個人嗎？”溫和的聲音透過人群的嘈雜傳入耳朵，英二循聲望去，正是不二。

英二放下手中的丸子，向不二訴苦：“你們一個個都不見了，害我一個人逛。”

“我也不知道吶，一轉身都不見了。”不二一臉無辜。

在心裏默默抱怨了一下，英二繼續啃起了丸子。

“不二你怎麽能搶我的丸子！”

“這是我買的啊。”

“不可能！”

“英二看錯了吧。”

“沒有看錯！……等等，好像的确是……”

那天他們一起吃了好多，玩了好多，用乾貞治的話來說，不二這天的笑容比平時真誠了百分之六十七。

全國大賽。

青學贏了！

平時燦爛的英二卻顯得有些愣怔，大概是太激動了，有點想哭吧，總覺得眼前有點模糊。

那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

那是屬于青學，屬于他們每一個人的冠軍！

03

除了大石，其他三年級的網球部正選都直升了青學高中部。

不二周助記得畢業的那天，英二哭了。

是啊，國中的日子居然就這樣過去了，明明還沒有玩夠，還沒有瘋夠呢。

少了大石，所謂的黃金搭檔也随之消失，英二開始時有些消沉，和新同學的雙打組合磨合情況一直不好。

并不是沒有能力，只是心理出現了一些問題。

那天，不二陪英二練習了很久。狠厲刁鑽的球勢，每一個都砸在漏洞上。

不二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少年奔跑，回擊，失敗。

那對新的雙打組合，完敗。

不二站在球網前，看着那個紅發少年跪倒在網球場上，低着頭看不清表情。晚風吹起他的衣角，吹動他的發梢。地上有一攤暈染開來的水痕，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我們還會有很多冠軍。”

聽到這句有些自負的話語，英二微微擡起頭。

不二就那樣站在夕陽下，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堅決的姿态。

是啊，大家都在呢，只是有些人暫時不在一起了而已。

英二重新站了起來，和對面的人握手，眼睛裏是晚霞的神采。

不二卻是輕笑出聲：“果然哭了……”

“才沒有！”本來還有些耷拉的英二瞬間炸毛。

“這樣才是你啊。”不二在心裏默念。

高中的課程相比于國中自然要繁忙一些，而英二的英語也逐漸成了一個不小的問題。

當然，說是問題其實也不是很糟糕，不過是中下水平而已。

“這樣可不行呢，太拉低分數了。”不二如此評價。

“部長已經說過我啦。”英二碎碎念。順帶一提，手冢在高二時成功當選了網球部部長。

“還有，不二你不是也有不喜歡的科目嗎？為什麽成績還那麽好啊……”

“不喜歡不代表不擅長。”不二悠悠道。

所以說，不二是個很難看透的人吶。

“手冢說，要找人給你補習英語。”與此同時，不二說出了這個噩耗。

于是，在這之後不二就開始負責給英二補習。說不上有多好的成效，但至少提高了一點點。

“把這些單詞默一遍。”

“能不能不默？”英二睜大了藍色的貓眼，可憐兮兮地望着不二。

不二的唇角有點上揚的趨勢，但依舊不肯放過英二。

“不二最讨厭啦！”英二一邊冥思苦想地默寫着，一邊小聲說着。

不二看起來沒什麽反應，不過，他可是全都聽見了呢。

高三。

在三年後，他們又問鼎了全國冠軍。

不二那天說的很多冠軍，終究只有一個。

過了這年，就真的很難再有并肩的機會了呢。

或許是這個原因，他們都很珍惜這一年的機會。

英二在全國大賽中碰到了大石。

依然是雙打，只是搭檔早就不同往日。

那曾經如同神話的同調，早就連一點光芒也不剩下。

好像真的變了很多，明明國三那年似乎就在眼前，但如今的模樣真的大不相同。

大石依然像一個保姆，而英二卻更偏向後線的角色。

那天英二贏了，卻沒有說什麽話。

“不二，過了今年，我們就沒有機會在一起打比賽了吧。”夕陽下，英二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是啊。”驀然停住腳步，不二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背影。

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那頭張揚的紅發倒是沒有變過，臉上的膠布在高二時撕了下來，至少容貌上愈發成熟了。

不二微微一笑，跟上了前面的人。

04

不二以優異的成績被東京大學錄取，而英二則在京都一所普通大學上學。

網球部的衆人也零零散散地考上了不同的學校。至少，高中的畢業典禮上，英二沒有哭。

不二和英二每個月打一次電話，說最近的學習，網球比賽等等。但是已經不同了，不再是一個學校，就連能聊的話題也少了起來，大多數時候都是英二在說，不二在聽。

直到有一天，連粗神經的英二都沉默了。

電話兩端都很安靜，只有低淺的呼吸聲。

“哈哈，聽說乾貞治有女朋友了，我還以為他會和數據一起孤獨終老呢。”英二有些生硬地打破了沉默。

“呵呵，是嗎……”

“不二你也說幾句啊，不要總是讓我說話。”

英二以為不二會回答“我只要聽着你說就夠了”，但是沒有。

“我要去練習了，待會再說吧。再見。”

“嘟嘟嘟……”

有些失神地放下電話，英二默然。

果然是空間上有了距離，心理上也有了距離嗎。

那就這樣吧，也好。

而後兩人的通話次數也少了很多。

英二已經确定以後放棄網球了，盡管如此，他還是參加了大學的網球部，并且也算是半個正選。

到最後，真正走上職業網球道路的，只有手冢和越前。而不二，更是連網球部都沒有參加。

“為什麽不參加？”英二問他。

“課比較多。”

“這可是最後的打網球的機會了。”英二的聲音有點悲傷。

“嗯。”

盡管如此，不二終究還是沒有參加。

05

畢業後，英二和不二都在東京找到了不錯的工作。

“還是家裏最好啊。”英二感嘆。

大學四年，兩人都沒怎麽見面，倒不是刻意不見，只是沒什麽機會罷了。

英二住回了家裏，和父母、二哥一起。不二則是自己租了個房子在外面住。

網球部在前幾天組織了聚會，幾個人重新聚在了一起，帶着不同與往日的成熟。

即便此刻氣氛歡樂，人散過後又是一陣孤獨。

他們都有屬于彼此的明天，雖然方向不同，但心中的祝願都同樣美好。

那天晚上是不二送英二回去的，他喝了很多酒，神智有些不清楚。

“好想回到國中的時候啊……”英二的臉很紅，他說話時的氣息正好吐在不二的脖子上。

不二一愣，卻是嘆了口氣。

有誰不想呢。

不二結婚了。

或許是迫于家庭的壓力，不二結婚了。

那天不二跟英二說起的時候，英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還要結婚了？”英二有些結巴，心中莫名有些慌亂。

“就這段時間。這個月二十號舉行儀式。”不二顯得很平靜。

“二十號？我要出差。要不然我……”

“不能來就算了，禮金到了就行。”不二一笑。

“哎，你怎麽這麽摳門啊，要結婚的人就是不一樣……”

“呵呵。”

英二只知道自己心裏堵得慌，說不清為什麽。不二要結婚了，這應該是好事吧。最近英二家裏也開始催了，但他堅信合适的人要在合适的時機才會出現，倒是一點也不急。

這回一點也不像不二的風格呢，不對，這種想不到反而正是不二的風格。

說是結了婚的男人氣質不同，英二倒是真的沒有發現，不二似乎還是那個溫柔腹黑的樣子。

那天不二約他出來吃個飯，說是手冢這回在職業聯賽中奪得冠軍，要慶祝一下。

部長啊……想起那座冰山，英二不禁戰栗了一下。

站在飯店門口，英二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不二應該快到了吧。四處張望之時，卻見不二和一個女人相談甚歡，他親昵地理了理那女人的鬓發，又和她說了幾句，這才向飯店走來。

不二的妻子的确是很賢惠的，相貌也不錯。

英二看着不二走來的身影，感覺心裏有點不舒服，隐隐的鈍痛。

“怎麽來得這麽晚啊。”英二卻也只當做什麽都沒有看見。

“嗯，有點事。”

實在是……諷刺。

06

菊丸英二自認為自己是個陽光堅強的人，但此時也不免也有些郁結。本來看到這一幕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若是別人，恐怕開幾句玩笑也就這麽過去了，但那個人不同。不二周助是不同的。

英二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只是覺得心裏有股無名的怒火，或許，還有點嫉妒？總之這頓飯他很少開口，本來手冢就是那種少話嚴肅的人，席間更加沉默。

“今天英二說的話特別少啊。”不二擡眼瞧了瞧低着頭的英二，語氣淡淡的。

英二愣了愣，視線卻沒有離開眼前的盤子：“大概是最近工作比較忙吧，有點累了。”

手冢照常關心了一句：“注意休息，不能大意。”

随即手冢卻是眼神一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說實在的，現在大家都是大人了，有些事理也知道得更透徹些，手冢雖是冷冰冰的，但也不是粗神經，此時恐怕也多少察覺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

不二微微垂眸，視線落在了面前的一份星鳗壽司上，那是英二最喜歡吃的呢……不對，他猛然想起之前一次談話中，英二不經意間對他提起，“現在好像不太喜歡吃那些東西了”。過了這麽多年了，口味自然也是會變的，自己卻忘記了，還特意點了一份。

不二正要夾起一塊壽司，一雙筷子卻也伸了過來，沒控制好，一下撞到了不二的筷子。

那雙手不算細膩，相反還有些打球造成的痕跡，指甲剪得幹幹淨淨，看得出是個細心的人。

兩雙筷子就這樣僵持在了那裏，誰也沒有動。

不二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收回了右手。而那雙手愣了愣，也跟着縮了回去。

不二周助覺得自己實在愈發難以理解英二了，明明不想弄成現在這個局面的，莫非這倒是自己的錯了？

這頓飯三人都各懷心事，在旁人看來實在是尴尬。

“我們回去吧，手冢的身份，不太适合出現在公共場合呢。”不二對兩人說。

手冢先行駕車離開，只剩下兩人站在飯店門口。

不二微微一笑：“英二，走吧。”

就像曾經無數個日子那樣，只是他們所在的地方不是青學，只是他們的年齡不再是十五歲。

英二突然發覺自己懦弱得可笑，他連答應這件事都做不到。

丸井是在淩晨兩點被一通電話叫醒的。

“誰啊，這麽晚還打電話？”一邊抱怨着一邊迷迷糊糊地接起了電話。

“喂？怎麽是你啊！嗯……嗯……嗯，嗯？你說什麽？！”丸井在聽到這人說的話後，險些從床上跳起來。

“好吧。你先別急嘛，白天我們再聊……放心吧，沒什麽的。”挂了電話後，丸井的驚異還是敗給了困意，一轉身又睡着了。

而還未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上，亮着四個字：菊丸英二。

07

菊丸英二坐在天臺上吹着風。

此時距離他打給丸井的電話，已經過去了二十個小時。

方才丸井和他仔細分析了一些事情，他也逐漸明白了。

他是同性戀。

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丸井大義凜然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這真的沒什麽。”

說起來，丸井不僅是工作上有交集的一位朋友，倒也是這方面的前輩。

英二以為他自己會很平靜地接受，或是跑到酒吧大醉一場，但是都沒有。

大醉一場的滋味，他經歷過一次就不想再經歷了，而以他的性子，平靜地接受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他跑來吹風了。

說不上是怎樣的心情，大概是有點可悲的。思緒亂作一團，此時卻也慢慢冷靜下來。

即便如今同性戀已經被人更為普遍地接受，但他們依然是人群中的異類。至少如今在很多人眼中，這個圈子很亂、很肮髒。

然而現在英二所想的不是來自家庭的壓力，也不是來自身邊人的可能的惡意，而是他對不二的感情。

通過丸井的分析，他喜歡不二的概率大于百分之九十五。

怎麽會呢？明明只是把他當做朋友看待的啊……但那些難過、嫉妒的情緒又從何而來？

他不是心思單純的少年了，他也開始懂得很多事了。

原來自己竟如此肮髒嗎？不二已經結婚了啊……

快要入秋了，晚上的風吹在身上也有了些涼意。他瑟縮了一下，卻沒有離開。

即便此刻盼望着有人能給他溫暖又如何呢？不二肯定是和他的家人在一起的，

從指尖滲透入體內的涼意，一直腐蝕到最柔軟的心髒。

真的好冷。

但是，就這樣吧。

英二真的有很多事情沒有想好，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公司派人去北海道學習四個月，他毫不猶豫地就報了名。

這期間他換了一個號碼，除了工作要聯系的人，他只是每個星期會和家裏人通一次電話。

他跑到一個鄉下的小農村裏去住了兩天，算是度假。

這兩天他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不能在一起，還不如早點斷了這份念想。

很苦澀的決定，卻也無可奈何，他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被讨厭的人，更不想讓不二成為這樣的人。

然而當他四個月後回到東京久違的家時，他才發現，很多事情都變了。

08

菊丸英二換上了之前的手機卡，未接來電有很多，不過開頭幾天後就漸漸變少了。他在記錄裏翻找着，卻沒有見到那個名字。

怎麽回事？心裏說不上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有點難過，他愣怔着盯着屏幕，直到屏幕變暗，鎖定。

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本能地看去，屏幕上跳出一條短信。

丸井：最近發生了一些事，不二說他要見你。

一些事？什麽事？而且，不二和丸井向來不熟，為什麽這消息是由丸井轉達的？莫非……不二已經知道了！

心猛烈地跳動起來，就好像一直小心翼翼躲避着的事實被揭穿，往後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似乎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丸井又馬上來了一條信息：放心吧，絕對不是什麽壞事。

英二有些疑惑了，丸井向來不是有心機的人，現在說的恐怕是真的。但是……他應該去嗎？

咖啡店門口。

遠遠地就看見不二站在門口，白襯衫和西裝褲襯得修長挺拔，風拂過劉海，整個人都有一種溫和的魅力。

英二有意放慢腳下的步伐，無奈不二已經看見了自己，向這兒走來。

“不二……”英二向他打招呼，但那句好久不見，卻是哽在了喉嚨裏。

像是沒有意識到英二的表情有多僵硬，不二依然淡淡一笑：“走吧。”

“哎……去哪兒？”英二這才反應過來。

“去登山。”不二竟已經朝停車場走去了。

英二雖然還沒有完全明白，但還是跟着不二：“可是現在去的話，到了山頂天都黑了。”

“沒關系。”不二拉開車門，示意英二進去。

英二只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來的打算是兩個人把事情挑明了，說清楚，他都已經做好從此不相往來的心理準備了。

大概是車子裏的氣氛過于沉悶，英二有些冒失地問了一句：“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二專注于眼前的車輛，沒有轉頭：“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這樣的回答實在是敷衍，英二低頭沉思了一會，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還沒有問。

“為什麽是丸井讓我來的？你和他好像不熟啊……”

這次不二沒有回答，只是笑而不語。

裝什麽神秘啊！英二鄙視了一下不二，心裏又忐忑了起來。

直覺告訴他，不二有了些許變化，而且他身邊的人似乎都是知道的。英二的直覺一般都是不錯的，只是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令他不安。

時間有些難熬，這條路英二也走過好幾次，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漫長。

車裏放着輕柔的鋼琴曲，彰顯着主人優雅的情調。

英二也逐漸放松了下來，畢竟一直保持緊張感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終于，在英二近乎要睡着的時候，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走吧。”不二從後備箱中拿出兩個背包，裏面好像裝了什麽東西，大概是水和快捷食物。

還真是早有預謀啊。英二默默接過了一個背包，努力平息着心中的焦慮。

“不二，你到底為什麽要約我出來？”英二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忍受了，還是問了出來。

不二“砰”地一下關上後備箱，淡淡地說：“工作了這麽久，出來放松一下。”

說完，不二還回過頭給了他一個微笑，雖然他一直是這個表情。

那一瞬間英二有些無措，他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就站在面前，自己卻猜不透他的态度。

有些悲哀——不二，你可知，你天才的心計使我們有了隔閡？

09

兩人都是打過網球的，身體素質不差，一口氣跑上了小山頂，也只是稍微出了點汗而已。

“上來吧。”不二站在一小塊平地上，向英二伸出右手。

英二略一猶疑，卻已經伸出了手。

很溫暖的掌心，一如許久以前兩人的握手。

“馬上就要天黑了。”英二的語氣竟莫名輕松了起來，似乎是在抱怨不二的決定。

不二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眼神飄向西邊的天空：“是啊，很久沒有看過日落了。”

太陽只在西邊的地平線上顯露出一小段輪廓，半片天空都被橘色所暈染，如同一幅極有層次的水彩畫，蘊藏着自然的瑰麗，

微風在耳邊輕聲吟唱，世間寂靜得只剩樹葉間摩擦的沙沙聲。

“英二。”不二轉向他，冰藍色的眼眸中隐約映照出夕陽绮麗的光芒。

“嗯？”英二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二略微低垂下眼眸：“我曾經以為那樣做才是最好的，但是我錯了吶……”

英二愣怔着，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什，什麽意思？”

不二重又擡起頭看向他，目光堅定：“英二，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幾乎就在此刻，風猛烈地刮起來，帶着一股懾人的寒意，英二感覺自己幾乎就要被風吹倒。

看出了英二的驚異，不二繼續緩緩地說：“我和她的事，就當做是一場戲吧，都過去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會一直等你，英二。”

怎麽可以就當做過去了呢？英二很想這樣質問不二。但是他已經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昏了頭腦，不二……居然向他表白了！

不二解釋道：“她……喜歡女人。之前她說要随便找個人結婚過一輩子，但她還是遇到了真愛，所以就離了。”

“她走的時候和我說，要順從自己的心意，不然，會遺憾一輩子。”

不二的手裏是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一小束花，他就站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英二的答複。

的确是他自己辜負了，所以他用這段時間處理好了一切事情，他賭上了一切，甚至差點和家裏決裂，只是為了賭英二的決定。

終于，那只曾無數次握住網球拍的手，輕輕地觸碰到了那束花。

“好。”

英二覺得自己的情感已經無法用理智所控制了，所以他像往常一樣，有些沖動地做出了決定。

夕陽的餘晖中，兩個身影慢慢靠近，相擁。

“大家好，我是菊丸英二。”

“三年六班……不二也在嗎？”

“不二，你說，我們會得冠軍嗎？”

“喂喂喂，搞什麽偷襲啊！”

“不二你怎麽能搶我的丸子！”

“不二最讨厭啦！”

“不二，過了今年，我們就沒有機會在一起打比賽了吧。”

“不二你也說幾句啊，不要總是讓我說話。”

“好想回到國中的時候啊……”

“哎，你怎麽這麽摳門啊，要結婚的人就是不一樣……”

“不二，你到底為什麽要約我出來？”

“好。”

…………

“加油吧。”

“會。”

“英二不是接住了嗎。”

“咦，只有你一個人嗎？”

“我們還會有很多冠軍。”

“這樣才是你啊。”

“我要去練習了，待會再說吧。再見。”

“有誰不想呢。”

“不能來就算了，禮金到了就行。”

“英二，走吧。”

“英二，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

“不二，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英二。”

或許是上天注定，讓我終于遇到你。即使經歷了這麽多，我們還是能夠在一起度過剩下的時光。

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