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兩界共主(二十四) (1)
“尊主在哪裏?我必須得将這個情報送到他手上。”
陸鴉攥了攥手,他試圖向往常一樣用魔氣操縱一只魔界遺跡裏常見的鳥類向洛執風送信。
魔氣灌入飛過的鳥雀身體的時候卻出了差錯。它像是沒感覺到一樣徑直地飛着, 但陸鴉能感覺到魔氣不僅沒有起到該起的效果, 更反過來被這鳥給繭食了。
它的褐色小眼裏掠過的一縷黑光絕不是陸鴉錯看,他甚至有種感覺, 這不知道是鳥還是什麽的玩意兒……在期待着更多的魔氣輸入進身體。
它在幹枯的枝頭停下, 并不是收到了陸鴉的魔氣的操縱, 更和個客人似的,在找主人讨要更多的“禮物”。
“這是什麽東西?”他皺起了眉頭,和祝盛前後腳說出了相同的話。
不管是什麽,它都一定是個邪物。陸鴉緊張了起來, 用尖齒用力地咬住下唇, 用力得仿佛要咬下來片肉似的。
他感覺到了,這靈海裏的異常并不只是鳥雀這麽簡單。
要說之前靈海這片秘境勉強算是兵不血刃的話, 一直以相對“溫柔”手段考驗進入的修仙者的話, 現在則像是撕開了血腥面紗的一角,風格轉換得有點太快、太不可捉摸了一點,人似的喜怒無常。
但要是洛執風在這兒, 他就會告知陸鴉——這種相對“溫柔”的考驗方式才是殘損魔界天道的做法。
而這些貫會考驗人性、捉弄人心的血腥、殘酷手段則是來源于外力的施加。
這股外力在修仙者們或通過問心境、或死去亦或是被遣返出去、疲憊不堪的時候趁虛而入, 将獠牙明晃晃的亮了出來。
動亂将生。
應龍披散着一頭長發,漠然地看着虛影取代部分修仙者,将另外的修仙者引入它們的巢穴,他赤紅的瞳孔中有狠戾和厭煩閃過, 但在最後歸于平靜。
“呵……騰蛇, 你将了我一軍。”
對他來說, 這些從殘損的魔界爬出的怨魂全部都是雜碎,已經死去的家夥 ,被**徹底支配的東西連叫他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這些玩意兒哪兒配說成魔界那些曾經的住民?應龍不認!
換作平常,在它們跑出去作惡之前,應龍應當就會泛着惡心的一揮袖子,先把它們斬草除根了再說。
但現在……呵,騰蛇,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計?
雖是這般漠然的想了一會兒,應龍終是還沒對這些舊魔界的“遺骸”動手,或許他還必須在之後幫它們其中的一個茍活下來。
轉念間,應龍又想到了另外個讓他有點在意的人。洛執風給他的熟悉感他依舊沒有找到源頭所在。
他自語道:“有個有半覺醒的魔界血脈的人跟在這莫商,魔界是昏了腦袋要把自己拱手送給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嗎?”
“不過這和我沒什麽關系,他想要魔界那就拿去,就看他能不能承受一個世界的重量了,”應龍随意地想着,想到什麽似的,“對了,我的‘乖’徒兒似乎也在這裏啊……還扮成了有些點可笑的樣子,剛好去告知他一聲吧。”
應龍一直都是這樣,想到做到。
肖玄輕幸運地活了下來,他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竄,也不知道身上多了多少條傷痕。
他闖過了問心境,又被“失明”的眼睛預警着踉跄躲避開了被虛影糾纏着的數個修士。
最後有個落單的虛影碰見了他,肖玄輕好運本該到頭,一命嗚呼,不曾想耳畔傳來一聲清冽的劍鳴,虛影聲也不吭就被斬于劍下。
肖玄輕更是承蒙這位出手的人的幫助,暫時的擁有了一雙“鏡眼”。
恢複視覺以後,肖玄輕低頭往水倒影上瞅了自己現在的樣子,被鏡眼反射的光亮得差點兒瞎掉。
不過這後添上的眼睛确實好用,一點也不差于肖玄輕原配的眼睛。
而能在眼睛這麽精細脆弱的地方下手的人,妥妥是個厲害人物啊!
肖玄輕趕快朝出手的人看去,墨發白衣,目光淡淡,偶然的一瞥就似叫人觸到了清溪,除澈明見底之外還帶着不容忽視的涼冽。
這是個清冷的劍修,身上自帶有種傲骨的美感。
“您是……?”
這劍修出劍,仿佛鋒芒必現,吓得肖玄輕睜着雙鏡眼大喊:“別殺我!”
是覺得他馬上就要和那些個虛影一樣被斬于劍下了。但一陣寒風刮過,劍氣只在地面上留下了深刻的劃痕,沙礫瑟縮着躲避,便成了此刻映入肖玄輕眼中的三個字——
“黎落瓊。”
肖玄輕尴尬地站在原地,他以為人家提劍是想要殺他,沒想到是在寫名字啊!
啊哈哈哈……搞錯了。
“啊、咳,您是不是也被限制了五感的部分,比如……說不了話?”
黎落瓊颔首。
“啊您是——”肖玄輕剛剛看見黎落瓊就覺得有點眼熟,不過因為黎落瓊醉心于劍,鮮少出現,才一時半會兒沒記起他來,“您是淩仙宗那位……?”
那位特立獨行慣了的客卿?他把後半截話吞了回去,免得得罪人嘛。
“跟上。”黎落瓊再次點頭承認了這個事實,繼續這麽寫道,肖玄輕小聲地問他:“您這是準備去哪裏?”
“去找一個人。”黎落瓊用劍氣寫着,他指的那個人當然是洛執風,祝盛這可憐的孩子,因為沒有生命危險就被他崇敬的人給下意識遺忘掉了,有點慘。
[你在對吧?]在腦海裏,黎落瓊自言自語地呢喃說,他在和身體裏的另一個存在對話。
[在。]好一會兒後,洛執風輕聲答到,他的眼睛微眯了起來。
很快,他們就離開了這個地方,肖玄輕逐漸變得大膽、活躍了起來,一個人自說自話:“那個什麽問心之境花了多長時間啊?啊……這麽長?!”
“那我這麽久沒出去我的師兄弟還不急死?”他慢慢說,“哦想起來了,還有魂燈。”
他們發現靈海裏出現的獸類都發生了奇怪的異變,瘋狂地攻擊着出現在面前的人類,喜好掠奪、嗜血,就像一個個入魔的修士,像是預兆着什麽。
黎落瓊以一人一劍清剿這些邪物,他清場的時候,肖玄輕沒法在,不然以他弱小的修為,怕是多靠近一點兒就要變成飛灰散去。
所以黎落瓊将他一留下來駐守在原地。
肖玄輕百無聊賴地蹲着,眼睛一眨,驟然見到已經分別已久的兩道人影。
一大一小,可不正是一進來就和他失散了的洛執風和路洲白嗎?
“哎——”他剛興奮的一招手,吐出了個字,就看見一個赤色的身影插在了他和洛執風他們中間。
魔氣,毫不掩飾的魔氣從這個赤色身影身上釋放出來,赤色身影有氣量這麽做,那必然是說明他有恃無恐!
“敵人?”路洲白嚴陣以待,做出攻擊的姿勢。但他還沒挪動,讓肖玄輕期待他大發神威一陣,就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又是“撲通”一聲,肖玄輕臉上帶着股劇痛,有血從他的眼角、鼻腔淌出來,鏡眼立刻如鏡子般被打碎,剩下很小一截還懸懸挂在上面。
一照面就七竅流血,這怎麽打!
肖玄輕絕望地仰面躺在地上,四肢沒了動彈的資本。他剛剛瞄了瞄赤色身影的真身,哪想得到一望過去就望到雙混似流淌岩漿的豎瞳。
那瞬間,硫磺的氣息似在肖玄輕胸腔中沸騰,灼灼如火炙烤。現目前,怕是只有那個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怪物可能會有一擊之力了吧!
一定、一定要堅持住啊,他還沒有活夠啊……
肖玄輕不由自主地哀嚎着,然後,他的餘光——很奇妙的,他還差點就沒被震暈過去,鏡眼碎裂得七七八八,但有一小塊兒沒有損傷,他通過這個看見這赤色的人影似乎并沒有攻擊洛執風?
嗯?等等?他怎麽看上去和洛執風關系還有點兒好?!
等等?你們兩個難道是本來就認識的嗎?啊???
也不是……肖玄輕懵了,他覺得自己還不如直接暈了一了百了呢。
應龍完全沒管肖玄輕這個小蟲子還醒着還是怎樣,他突然的出手也只是為了方便和洛執風談話一點。真要出了什麽差錯,應龍也知道以他的弟子的謹慎不可能會留下任何錯漏的地方的。
他豎瞳微眯,在往常時候還要假裝一下師友徒恭,但在騰蛇的算計下比往日還要暴躁的應龍已近乎是撕扯下來了那張“人皮”,露出了其底下真實的兇獸模樣。
應龍細數:“制造假死,僞裝成這副可笑的模樣,你是聽聞那光暗雙靈根的莫商到來的消息,想要和我各憑本事争奪嗎?”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洛執風。
“……陸知陵?”他在嗤笑着洛執風。
肖玄輕:“???”陸知陵?!!他現在真恨不得自個兒暈過去了,暈過去了他就不會知道這麽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夭壽了,魔道的陸知陵沒在魔宗聯盟圍剿下葬身靈海,還隐藏身份變成小孩子到了這地兒!
最關鍵的是,他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消息偏偏聽到了這麽個要人命的秘聞!肖玄輕全身都痛,被無數只帶毒的螞蟻啃噬過似的,腦仁更痛,要炸開了。
應龍繼續告知:“雖然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我暫時用不上光暗靈根的那小子了,你想要利用他做什麽就去利用——”
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告知這一點,讓自己少點麻煩,也是夠随心所欲了。
在最後,應龍頗有些興味的說:“我倒是不知道你從什麽時候又另拜了一個師尊,成了那莫商的師兄弟?”
他目光坦蕩,将查到的一切都完全清楚的擺在了門面上。
洛執風知道,這其實算是應龍的一種無聲的警告——別以為我不在你做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即便不在也知道你的一舉一動。
他笑,在剎那間恢複了成人的體型:“我知道了,師尊。您不知道的還多着呢,不差這一件。”
這一點兒不懼威脅的樣子,叫應龍到是好奇他從那裏來的底氣了。
“倒是,”洛執風沒被應龍撕破“人皮”攜來的兇獸威勢給壓垮,“就算師尊将莫商拱手讓給我,我也不保證不會妨礙到師尊您。
”因為……從您将我帶回玄霧宗開始,就注定了我們會有一戰。”
應龍皺了一下眉頭,顯然對洛執風這信誓旦旦的會有一戰給弄得略微迷惑。
洛執風看出了應龍的疑惑,噙着笑意說:“很快……您就明白了。”
他們會有一戰的——莫商和應龍。
“随便。”應龍冷哼一聲,像來時樣神出鬼沒地不見了蹤影。
不幸目睹了一切的肖玄輕渾身都浮滿了虛汗,什麽光暗雙靈根,喂喂他真的什麽都沒聽見啊!!
但肖玄輕的餘光看見一道人影正向他走過來。他急得渾身發抖,又渾身發痛,在心底吶喊,別發現我沒有暈過去,我暈過去了我什麽都沒聽見啊……
然後,一張俊美的臉便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了肖玄輕的眼前,恢複了成年人身體的洛執風低着頭,細細低語恍若鷹蛇的嘶鳴,他的面龐被陰影所籠罩着。
這是張很叫人賞心悅目的臉,略微的邪異更是為其添色了幾分。近看時,怕還會生出會被這幽深瞳孔給吞沒的錯覺。
“你什麽也沒聽到,對嗎?”
“你什麽也不會往外說的,對吧?”
一動不能動的肖玄輕幾乎覺得洛執風那只修長白皙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頸上,窒息、疼痛不斷累加起來,他該痛得抽搐。
可他從這種幻痛中掙紮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洛執風差不多什麽也沒做。
他只是靠近了一點兒,再靠近了一點兒而已,就帶給他不亞于面臨死亡的壓迫感。
肖玄輕瑟縮了一下,用流血的嘴唇艱難地拼湊出來幾個字:“我不會的!”
光從這喉嚨溢出的聲嘶力竭的一聲,就讓洛執風知道自己的恐吓成功了。
“等會兒你知道該怎麽說。”洛執風盯了肖玄輕一眼,身體在他的注視下不斷縮小、縮小,又變成了有點可愛的小孩子的模樣。
我知道該怎麽說……
肖玄輕突然發現自己有力氣了,他慢慢從沙子裏爬出來,看着洛執風“天真”的微笑起來的時候覺得肚子有點痛。
“……剛剛的敵人呢?”路洲白被洛執風給喊醒,一臉茫然環顧四周。
“他走了……這肯定、這都是因為你是天命之子的緣故!”肖玄輕哆哆嗦嗦地咬着牙,覺得牙很酸。
該怎麽說?當然是只能這樣說!
“啊?”被剝奪了聽覺的路洲白一個字兒也沒聽到,就在這兒啊來啊去。
肖玄輕忍住羞恥,迫不得已地只好再用寫的方式重複了一次。他神色有些空白,但當他想到和自己一起組隊來的是誰的時候,肖玄輕的表情更加空白了。
等等!和他一起來的是淩仙宗的黎落瓊!他好像,傳聞好像說他和陸知陵有芥蒂?更別說他們還是正道和魔道兩方對立的關系了——
現在陸知陵就在這兒,比他高一個小境界的黎落瓊客卿不會看得出陸知陵是誰吧?!
如是想着,肖玄輕更加搖搖欲墜,他覺得自己還是瘋了算了吧,就不用面對這麽糾結的事情。
就路洲白一個全不知情的在肖玄輕如實“告知”後,眉眼彎彎的傻樂,還啪啪鼓掌,高興說:“師兄沒有騙我,我果然是天命之子!”
肖玄輕怎麽辦?肖玄輕絕望得很。
他的擔憂還沒變成現實,就有另外一個麻煩的人物找上了門來!
“路洲白,幫幫師兄!”渾身狼狽的黃良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沖了出來,他滿臉驚恐神色,衣服宛如布條狀,上邊連帶着一縷一縷未幹的血跡。
“嗯?師兄?你怎麽了?”完全聽不到聲音的路洲白看清了黃良驚慌失措的臉。
不過在看清以後,他也沒表現出因為黃良神色太過緊張的擔心。
路洲白想,這是師兄要跟我玩變臉游戲嗎?師兄要死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哩,他現在這狀況更像是平時和自己相處的樣子!
黃良不會知道,他自以為厲害的僞裝,從被路洲白看到開始就直接被識破。
誰讓,黃良靠近路洲白都是虛情假意,他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路洲白在某方面上有多麽敏銳!
在發現路洲白直到現在還衣衫整潔的時候,黃良驚恐的表情一變,洩露出來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瘋狂和嫉妒。
洛執風發現他的渾身都被黑氣所包裹,這是入魔之兆,黃良已經墜入了深淵!但黃良的身上,還存在着不同于魔氣的一種存在,它存在的時間更加的悠遠漫長,充斥着滿心的怨恨和嫉惡。
黃良聽見自己的心底在嘶吼着,攀附在自己身上的虛影也連帶着惡意的吼叫着。
憑什麽路洲白真能這麽一路順風下去?難不成他真的是所謂的天命之子嗎?!
他沒有遭遇過那些可怖的惡魂,可為什麽自己就得忍受被附體的折磨?
黃良憤恨着,不禁想起了自己這麽久來堪稱慘痛的遭遇——
問心之境黃良其實并沒有勘破,他沒有那種心性,一直以來的修為也都是靠着外物強行堆砌來的,問心之境的存在不僅沒有幫助黃良心性提升,反倒徹底地引出了他心中的那頭魔鬼!
他入魔了,黃良本該驚恐,可他發現自己一入魔能夠使用的魔氣是以前使用的靈力的數百上千倍,他實力大增,一躍成為了同齡人的佼佼者。
這不正是他一直以來所希望的嗎?
黃良當即興奮得狂喜,将入魔當成天道賜予自己的瑰寶,他迫不及待想要向宗門、世界展示自己增長的力量,然後終有一天讓他們跪伏在自己的身下乞讨求饒!
被強大的力量支配了大腦的黃良立刻決定要做出一件大事,被**驅使着的他俘虜了他以前想都想不到能夠接觸的一個女修——他們宗門大長老的寶貝女兒。
這女修平時傲得很,到了這靈海卻同伴被殺,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軟弱着尋求路過的黃良的幫助,表示自己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黃良二話不說就把任由她跟在了自己身邊,享受她給自己做牛做馬的那種快感。
殊不知這一切都是一個詭異生物構造出來的假象,這女修對他百依百順不過是為了占有、寄生,她癱倒在地上渾身是血,那是因為她的同伴剛剛誘殺掉了本該和女修同行的修士!
黃良這夢還沒做到半晌,僞裝成大長老女兒的怪物就暴露出了真身,像是菟絲子樣融入了他的骨血,要将他取而代之。
他剛剛收獲力量還沒來得及享受,幻想就再一次破滅。
臨要被占據身軀關頭,黃良察覺到這怪物似乎微妙的嫌棄自己的軀體,他登時提出一個保命的條件,送一個人給這怪物,然後放過黃良自己……
黃良一邊惱怒,一邊又恐懼、懼怕到了極點,越到了這個時候,他就越嫉妒路洲白的存在,所選擇出來的祭品自然也非路洲白莫屬。
他要做的就是将路洲白給引過來,他們兩個現在不存在于一個空間,只有路洲白主動過來,他就有機會将這副好身體送給怪物。
“路洲白啊路洲白,我的好師弟,你不要怪我,誰讓你——要擋我的路呢?”
“你這麽蠢,只需要奉獻出去一具身體就可以變得聰明,說起來……你該感謝我才是!”
一個個陰暗的念頭從黃良的腦海裏冒出,趁得他膚色越發的慘白,遮擋在頭發下的額頭暴起了青筋,快意在心裏頭激蕩得更加的強烈!
他甚至一開始不叫路洲白師弟,只叫他路洲白了。
黃良思及此,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從儲物袋裏拿出大量的靈器、靈藥,對路洲白說:“師弟,幫幫師兄,你幫了我,這些都可以給你!”
路洲白:“……?”
師兄你說啥呢?我聽不見呀?
他甚至稍微湊近了點兒,但聽覺被剝奪的人怎麽可能聽得見?
他只能根據師兄做的一些動作判斷了……師兄這是要……?
另一邊,肖玄輕急得要跳腳了,他想去拉拽路洲白這傻小子,你師兄可不是什麽好貨色。
受重傷了還能這麽直挺挺的站着,難不成腳上糊了黏糊糊的東西?更不要說,肖玄輕這些日子跟着黎落瓊一起,見慣了這些善于僞裝、挑撥離間的虛影的存在。
它們裏頭很大部分僞裝得不算好,像是切瓜切菜一樣被黎落瓊斬了。
它們有個共同點:被附身的“屍體”會在一定時間內保留屍體的特征,肖玄輕主要就是依靠這法子辨認,黃良雖然和他們見過的被附身的屍體不太一樣,可肖玄輕覺得自己腦海裏鳴鐘奏響。
黃良一定有問題!
肖玄輕剛要上前提醒,就見洛執風将手指比在唇間,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他坐立不安地挪回了原位置,百思不得其解。
這麽相處下來,他也是知道路洲白的傻子名聲是和他本人完全相符合的,洛執風不叫他提醒,難道是要坐視着路洲白就這麽死掉嗎?
但他為什麽在之前不殺死路洲白,他陸知陵真要殺一人,那人就會在瞬息間死千八百次!
不懂……
不過肖玄輕只敢閉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路洲白的方向,小聲小聲地念叨:“別相信他啊,別相信他啊……”
黃良也期待着看着路洲白,就等着他多邁出幾步,介時神仙都救不了他!
路洲白撓了撓頭,然後,在黃良目瞪口呆的眼中一把拿過他展示出來的靈器和靈藥,微笑着點頭:“謝謝師兄!我還以為他們像上次上上次那樣都被你保存在你打不開的箱子那裏了呢!”
洛執風噗嗤一聲憋笑。
可不是麽?黃良所“送”出來的讓他肉痛的奇珍異寶,基本上都是從路洲白那裏搜刮過來的!
他就這麽一聲不吭占為己有,還編個放在打不開箱子裏的拙劣謊言……呵,真是。
不過現在嘛,他可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剝奪聽覺的路洲白不知道黃良在說些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他只認出來這些都是師兄自他那兒接走的玩意兒,自然興高采烈的接過去——
以為黃良是在還東西哩!
黃良什麽恐懼的表面表情都不見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路洲白。
他為什麽會一把把這些東西都拿走?難道傻子不是傻子了?不、不可能,他要是不是傻子,又怎麽會對他依舊笑臉相迎?
黃良立刻打消了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他的背脊處傳來一陣刺痛,這讓黃良的面龐微微扭曲着。
他知道這是那個虛影在催促他,那怪物已經盤踞在他身上好多天了,黃良見過它的同類做的是,同化、奪舍和占據……他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越來越冰涼,原本正常的膚色也在異樣變化,甚至可能再過幾個小時皮膚上可能浮現出幾個屍斑……
黃良感覺到了啊,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血裏爬,像是一群小蟲子,要頂開外邊的保護皮往外沖!
他見過它們剝得屍體只剩下一張皮,然後取而代之的樣子,所以黃良死也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他還沒享受到人上人的權利,怎麽可能這麽輕易死去?!
黃良感覺到恐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一邊笑着,一邊又扭曲如鬼怪,朝路洲白叫喊:“師弟,救救師兄!”
“洲白,過來——!”
“路洲白,你往前塌幾步,師兄就帶你去玩好玩的,看你一輩子也沒見過的好東西!!”
“你過來、你過來,師兄好痛……我好痛!”
替我死替我死替我死!
黃良大腦徹底成了團漿糊,僅憑本能辦事,他身上再不見靈力,倒是有魔氣滔天。再之後,他居然不管不顧地将手伸向了路洲白,要把他直接給拽過來!
跨越空間帶來的壓迫又豈是這樣簡單?他剛強行伸出手,兩根手指就化成了血霧被碾散在空中。
黃良唉叫着,手卻還是堅定不移地往前挪動,他死也要拽住路洲白,他的眼神如同釘子一樣釘在了路洲白的身上。
他将路洲白視作了僅有的希望,他所欽定的……替死鬼!
可就差一點就要挨到路洲白的時候,黃良的餘光看見了他身邊矮小的洛執風,他真的一點兒也不起眼,但這時候他那頭黑色的頭發,還有墨色的眼瞳卻成了黃良最大的恐懼。
黃良看見,這個凡人小孩子笑着輕輕松松讓手傳過了讓他生不如死的空間屏障,然後……在他驚恐的目光中,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黃良就像是蹴鞠一樣往後彈了一小步,可這一小步,卻幾近決定了生死!
他再無法按捺住劇痛帶來的撕裂感、失控感,瞳孔收縮成杏仁狀仿佛立刻就會迸裂。他的手也完全抵抗不了排斥力,僅僅是咫尺距離而已,僅僅是咫尺距離而已……黃良卻已經不能夠往前挪動一丁點了。
他悲鳴一聲,眼中的嫉妒仇恨憤怒如同潮水一般要淹沒掉世界,現在的黃良尚還沒有被虛影給占據,卻已經與惡鬼無異!
“路洲白你去死啊!”
“你為什麽不去死啊!!”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好師弟你為什麽要背叛我?!你個畜牲廢物垃圾……蠢貨!”
路洲白小小的吃驚了一下,被黃良師兄的歇斯底裏樣子吓了個夠嗆,可是……他是真心聽不到師兄在說什麽啊?
他小小聲問,聲音一如既往的懵懂:“師兄,你剛剛說了些什麽?”
“我聽力被剝奪啦,暫時聽不見你在說什麽了。”
黃良終于意識到,他咒罵的蠢貨被這個秘境剝奪掉的五感之一是聽覺,可他聽不到,難道也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樣子嗎?
他不是最尊敬長輩,關切的圍繞着所有人的小太陽嗎?!
黃良用力的、用力的睜大眼去看,他終于看到了,在路洲白瞳孔上倒映出來的自己毫發無損,他的身影只是在非常詭異的掙紮、前進和後退,這是幻境,路洲白不知何時就陷入了幻境裏!也難怪路洲白這個傻子能夠做到無動于衷!
誰做的是誰做的?
這幾乎有個一目了然的答案——黃良驚悚着,恐懼的看向洛執風,他黑色的眼眸依舊如同深淵一樣,能夠吸納一切。
這就不是個普通的凡人小孩!他錯了他錯了,他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黃良感覺得到,他身上攀附着的虛影已經冒出頭來了,想必是它感受到了威脅,不想要失去他這一具現成的身體。
他絕望的噴出一口血,陰冷攀上了他的軀體,他要死了,最後的生路也要被切斷。但黃良不甘心,憑什麽路洲白能一路笑到最後,即使是他要死……他也不想讓路洲白好過!
黃良在瀕死之際想出了個辦法,虛影會繼承占據的身體的人的情感記憶對不對?
那他就算是死……就算是被虛影占據身體,也要将對路洲白的仇恨保持下來!
“哈哈哈——我把我的所有都給你,我只需要路洲白死!!”這仿佛峰回路轉,再度讓黃良眸中亮起了微弱的報複的光。
他終于可以讓路洲白死了!他怎麽可能是什麽命運之子,他會死的會死的會死……!!他黃良要路洲白死!
“咯啦。”
可,黃良再度發現了洛執風那小小的、仿佛不經意間的動作,他的手再一次輕松的探過了屏障,對着空氣輕輕的揉搓了一下。
剎那間,黃良剛剛燃起的希望徹底熄滅,他的身體在消失,不對,是占據了他身體的虛影在洛執風動作間消失掉了!
他做了什麽?
黃良陷入了極端的恐懼中,抵達了一個巅峰,更甚于他對死亡本身的恐懼。
“怎麽可……”
在最後一兩秒,黃良扭頭看向了洛執風,他發現洛執風的笑容一直沒有變過,不會太誇張,也沒有太寡淡。
直視着他的那雙黑色的眼睛,始終如同深淵、深潭。他這副樣子算得上是很可愛的小孩子,可此刻帶給黃良的只有驚懼,滅頂的慫懼!
黃良看見洛執風輕聲開口:“什麽是天命之子呢?我想讓路洲白成為天命之子,那他便是了。”
他就這麽随口說來,黃良猛然回想到個細節,仙器臣服于路洲白,赤紅洞穴突然坍塌卻沒有傷害到路洲白一絲,這些事情這些事情……也都是面前這個看似是凡人小孩的人做的!
洛執風淺笑:“路洲白是天命之子,所以危害到他的你……會死。”
“這是注定!”
黃良被洛執風居高臨下的俯視給鎮住,他無法想象他和洛執風明明身處于同一個世界,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眼神,仿佛俯瞰一切?!
“路洲白熱愛生命,向往陽光,那你就是見不得光的渣滓,”洛執風宣判般道,“所以,你就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好了。對了……你的那些污言穢語,便留給你的身體聽吧?可你剩下來的真的是身體,而不是溢散在空中的微小塵埃嗎?”
“不——不不!!”黃良發出了短暫的促音。
他無法忍受的啊,他是無法忍受的就是路洲白會什麽都不知道的繼續活下去,他會很開心,卻永遠也不知道他黃良死前吐露出來的對他的惡意!
這是莫大的恐懼,死亡都無法消除。
——但,黃良已經死了。
肖玄輕攥緊了自己的手,為洛執風偶然露出來的冷淡神色而發抖。明明是用的鏡眼,他卻覺得自己的眼睛一瞬間真的要瞎掉了。
而且,他産生了個不合時宜的想法,這個陸知陵真的就只是陸知陵嗎,他的表現在肖玄輕看來……比世間高于他的那些大能還要來得恐怖。
路洲白納悶:“師兄到底說了什麽?他扭動來扭動去是在跳舞嗎?”
他扭頭過去問身邊的人,暫時沒得到回應,又扭回頭去看,這一眼路洲白沒看見已經徹底化成灰飛連靈魂一并消散的黃良。
“師兄到哪兒去了?”
洛執風遞給了肖玄輕一個眼神,肖玄輕哆嗦着在沙地上寫字:“你看到的師兄是個幻境,幻境而已。”
那這個呢?路洲白舉起自己收到的靈器和靈藥,這也是幻境?
肖玄輕大汗淋漓,忽地靈光一現:“對對對對了,這是個叫化虛為實的幻境,這是你通過幻境得到的獎賞!”
“哎,是嗎?”路洲白眼神亮晶晶的,“考驗這麽簡單的嗎?我果然是天命之子的吧!我之前還以為師兄是在哄騙我呢……”
路洲白笑得開心。
洛執風倒發現了路洲白身上發生的些許微妙的轉變還有他措辭的改變,以為師兄是在哄騙他?
洛執風目光微閃,看來方才的問心之境到底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呢。小傻子也有了點兒氣色,似乎開始會分辨好意和壞意了。
最好的還是,路洲白的心從始至終都沒有被污染,沒有被惡語中傷。
你看,他還是那樣興高采烈的一個小太陽,很亮很亮。
肖玄輕則只覺得這數日來的見聞勝過他一生所見到的東西,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唉,就路洲白這傻孩子傻人有傻福,你瞧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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