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等他

因為座位的原因，演唱會結束後，秦迪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出場館。

他走得很快，直到看到前方那個小攤還在，才放慢了腳步，笑着走過去。

“還以為你已經回去了。”

羅傑此時正坐在一張小凳上。

他一擡頭，就對上了一雙漆黑漂亮的笑眼。

“沒，”羅傑揉了揉鼻子，指了指旁邊貼膜的牌子，“我想着應該有人看演唱會太激動，手機掉地上把屏保摔碎了，所以還想再擺會攤。”

秦迪這才注意到他擺的賣應援物品的攤位已經收起來了，就剩一個貼膜賣手機殼的小地攤。

秦迪蹲下來和他平視着：“那有人來貼麽？”

羅傑垂着眼，沒敢看秦迪的眼睛：“有啊，有兩個。”

秦迪笑了笑：“你給我個凳子。”

羅傑愣了愣，然後才呆呆遞了一張折疊凳給秦迪。

秦迪坐在了他旁邊：“剛剛在外面能聽清裏面嗎？”

羅傑視線落地上：“能感受到。”

秦迪掏出手機：“錄了一首歌，給你聽聽。”

羅傑滿臉訝異地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過了兩秒才悶着聲說：“偷拍會不會不太好。”

路邊的燈光籠罩在他的頭頂，秦迪看着羅傑蓬松柔軟的發尖，不知怎麽地就伸手在上面按了按。

他微眯起眼感受着手掌下的觸感。

嗯，是很好摸。

“沒事兒，”秦迪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這首歌是他主動讓我們打電話給愛人朋友一起分享的。我沒打電話，就錄了音頻下來。”

羅傑還沒走剛剛秦迪忽然摸頭的動作裏回過神，聽到這話，又開始兩頰猛地發燙。

他心裏慶幸，還好是晚上啊。

還有很多人陸陸續續從場館那邊出來，小攤前一直有人經過，周遭還嘈雜着。

羅傑剛剛點開音頻，秦迪又從背包裏拿了耳機，然後很貼心地塞了一只在羅傑的左耳。

“我也聽聽，”秦迪又塞了另一只耳機在自己的右耳，他微眯着眼，聽了幾秒，“嗯，還是能聽清的。”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并肩坐在一起，聽着耳機裏傳來的情歌。

舒服的夜風撩起兩人的額發，空氣裏還帶有點草木的香氣。

路燈在兩人身上籠罩了一層昏黃卻帶有暖意的光暈，讓路過的行人不自覺就會看向坐在路邊這兩個好看的少年。

“聽，聽完了，”羅傑摘下耳機，遞給了秦迪，“真的，謝謝。”

秦迪接過耳機，想了想，問：“要我把音頻發給你嗎？”

“可以嗎？”羅傑眼眶微張，眼裏又開始一片亮光。

秦迪對上他的眼睛就忍不住勾起了唇。

“怎麽不可以，”他笑了笑，“微信給我。”

羅傑愣了愣，才有些手忙腳亂地摸自己手機。

“你，掃一下。”

“好了，”秦迪發了好友驗證過去，又看向身邊這個垂着眼的男孩兒，“你，的名字？”

羅傑抓了抓脖子：“羅傑。”

秦迪一邊挑眉一邊改備注：“羅傑啊。”

“就一個挺普通的名字。”

羅傑有些害羞的笑了笑，秦迪這才發現他有一顆可愛的小虎牙。

“不普通，我最崇拜的動漫角色就這名字。”

秦迪站起身，又低頭看着羅傑。

“好啦，小羅傑，我該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羅傑仰着頭看着秦迪：“嗯，你早點回去休息。”

他眼裏一片澄澈，還能瞧見裏面有路燈的影。

“你也是，”秦迪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我們，下次再見。”

羅傑心裏想，下次啊。

秦迪回到漆墨的公寓時，漆墨正在做作業。

“給你買夜宵了，”秦迪站在書房門口，“你出來吃點。”

漆墨轉了轉脖子，走到了客廳的餐桌前。

兩人閑聊了一下演唱會的情況，漆墨就邊吃邊看起了手機。

刷到方琳的那條朋友圈時，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住了。

方琳發的是一張在草坪上放風筝的照片，照片的主角，就是她現男朋友的女兒。

漆墨看了兩秒，便放下了手機。

秦迪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有點累了，”漆墨站起身，“你自己吃，我先去洗漱。”

方琳有了新的生活，關注的目光自然而然也開始給了另一個小孩。

漆墨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流放者，再也沒有了落腳點。

晚上秦迪和漆墨一起睡的床，兩人一人一床被子各自裹着，關了燈後就都沒講話了。

漆墨心裏不舒坦，安靜躺着，卻一直沒睡着。

旁邊的秦迪也時不時會有些動靜，手機屏幕間或發亮，不知道在回誰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秦迪和漆墨一起出的門。

小區路口就有一個機場大巴的停靠站，漆墨陪秦迪在站那兒等着。

機場大巴從前方駛過來了，秦迪正和漆墨道別時，忽的對着漆墨的身後擡了擡下巴。

“正好，隋悠過來了，你倆一起去學校，”秦迪拍了拍漆墨的肩膀，“走了，有空再來看你。”

漆墨轉身，隋悠正看着他。

兩人站在原地，一時誰也沒動。

雖說他倆一般都是前後腳出門，前後腳回家，可從來沒一起結伴上下學過。就算有時只離一米遠的距離，也沒誰走快一步或走慢一部等着對方。

秦迪丢下這一句看似輕飄飄無足輕重的話就走了，卻在兩人之間留下了一團尴尬的空氣。

先動的人是隋悠，他向前走了兩步，擦過漆墨身邊時，才說道：“走吧。”

漆墨扯了扯背包帶，這才和他并肩往學校走去。

隋悠耳朵裏塞着耳機，兩人一路也沒說話。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漆墨瞧見了前方的姜瑤，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

他下意識脫口問道：“是她抓的你？”

話問出口後他就愣了愣，然後才想起隋悠戴着耳機。

漆墨正想繼續保持沉默當做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時，不曾想隋悠卻開口回答了。

“你怎麽會覺得是她？”

漆墨看了隋悠一眼，沒說話。

“原來，”隋悠眉一挑，忽的心情就很好，“你有在好奇誰抓的我？”

漆墨語氣冷淡：“你哪只眼看出我好奇了。”

隋悠揚了揚嘴角，帶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兩只眼，都看出了。”

漆墨忍不住又看了隋悠一眼。

“無聊。”

然後丢下這倆字就大步往校門口走了去。

隋悠也沒跟上去，盯着前面的背影看了兩秒，才自言自語道：“無聊的問題你還問。”

早自習下課後老何就把漆墨叫道了辦公室。

“下個月校慶，”老何坐椅子上說，“合唱團還差個鋼琴伴奏，我推薦你去了。”

漆墨：“不有音樂老師麽？”

“什麽都指望着老師，老師要上課要排節目還得伴奏，你以為跟孫悟空似的，能分幾個身啊，”老何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地，特別的嚴肅，“這事兒沒得商量，大課間操的時候去階梯教室找蔣老師。”

漆墨沒回答。

“好了，就通知你一聲，”老何擺了擺手，“出去吧。”

縱然心緒不平，生活也得繼續。

漆墨也在盡量調整自己的狀态。

雖說他向來活得自我，也不愛參與這些校園活動。可想着手指在琴鍵上跳動的感覺，他也有些懷念了，所以也并沒有特別排斥老何的提議。

從來的日子回不去，但也不是所有東西都得被扔掉。

大課間操時班上的人都很躁動地出了教室。

下節課是體育課，枯燥的學習生活，能偷點閑的時光，對學生們來說，總是很值得雀躍的。

漆墨慢條斯理地整理好桌上的書本，正準備去階梯教室，身邊的隋悠伸了個懶腰，起身走了出去。

不過漆墨走出教室，跟在前面那人的身後一會，才發覺，兩人的目的地，是同一個地方。

課間時間，走廊上人挺多，隋悠也沒注意到身後的腳步，更沒閑心留意一路過來的目光，有一半是給身後的人的。

到階梯教室時，老蔣正在前面和幾個學生開會。

“你們的譜子，”老蔣扔了一沓樂譜給走過來隋悠，“練習室的鑰匙也給你，有你盯着，你們的節目我就不費心了。”

隋悠正低頭翻樂譜，又聽到老蔣說：“你是何勁推薦的那個學生？”

他聽到老何的名字便随着老蔣的聲音回頭一看，接着就瞧見了往這邊過來的漆墨。

漆墨的目光在隋悠臉上停了一秒就移開了，對着老蔣冷漠地點了點頭。

“形象是挺不錯，”老蔣抱手盯着漆墨打量了一會兒，又在手邊那疊資料裏翻了翻，“這是曲譜，前面有鋼琴，去彈給我聽。”

隋悠聽到這，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然後就勢坐在了身邊的那排座位上，目不轉睛盯着前方那個在鋼琴前就坐的人。

漆墨看了一眼譜子，對他來說，就跟玩兒似的。

不過坐在鋼琴前，他還是吐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

大概有一個月沒碰琴了，這是他學琴以來，第一次這麽久沒有碰琴。

他放好琴譜，挺了挺腰，雙手自如地搭上了琴鍵，過了兩秒，修長好看的手指按響了第一個音。

學校裏的鋼琴，音色極其普通，也沒有定時保養調音，音準也在輕微的跑。但都不妨礙漆墨演奏時的專注程度。

一個個漂亮的音被他靈活的手指指揮着，回響在這個有些空曠的教室。

一首耳熟能詳的曲調，竟硬生生被他表演出了一種高級感。

“好了，就你了，”漆墨敲出最後一個音符時，老蔣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去旁邊坐着，等會見見合唱的指揮。”

漆墨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你還杵這做什麽，”老蔣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隋悠，“不沒你什麽事兒了嗎？”

隋悠懶懶擡了擡下巴，指向漆墨的方向。

“我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