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可惜我不怕

漆墨朝隋悠的方向看過去，就對上了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老蔣喲了一聲。

“你倆還熟啊。”

隋悠語氣淡淡：“熟啊，七分。”

老蔣掃了隋悠一眼：“你煎牛排呢。”

漆墨轉頭看向一邊，壓了壓嘴角。

“蔣老師。”

三人随聲看過去，就瞧見了走過來的姜瑤。

“來了啊，”老蔣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和你們合唱團的鋼琴伴奏認識一下。”

漆墨下意識往隋悠的方向望去，只見隋悠低着頭正玩着筆。

姜瑤眉心微蹙，她一進來就看見了漆墨。

“姜瑤。”

漆墨語氣冷淡：“漆墨。”

老蔣：“好了，說事兒。”

姜瑤的視線從漆墨臉上收回來後就一直往旁邊的隋悠身上飄，以至于後面老蔣說的話，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老蔣清了清嗓子：“姜瑤。”

姜瑤回過神：“什麽？”

“沒睡醒呢還是忘帶腦子出門了，”老蔣沉着臉，“剛剛我說什麽聽見了嗎？”

姜瑤有些尴尬地看垂着眼。

漆墨拿起手邊的琴譜就準備離開，老蔣下巴一擡：“你幹嘛。”

漆墨回頭看向老蔣，面無表情答：“我的部分不是說完了嗎？”

老蔣一時無語：“嘿。”

隋悠見漆墨離開，也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階梯教室就在一樓。

兩人前後出了教室後，隋悠走到了漆墨身邊，和他并肩出了教學樓往操場走去。

漆墨側頭看了他一眼。

“幹嘛，”隋悠語帶笑意，“我也要去上體育課的。”

漆墨收回目光，沒說話。

“我不知道，”隋悠頓了頓，“你還會彈鋼琴。”

漆墨停下腳步：“你覺得你知道我什麽？”

隋悠盯着他看了兩秒，嘴角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知道你白飯要吃兩碗，面條是三兩的量。”

可能剛剛摸到琴了，所以此時漆墨心情挺不錯，渾身上下的刺都縮回了體內。

他往前邁了一步，然後擡手用手裏的琴譜輕輕敲了敲隋悠的後腦勺。

“還知道我又別扭脾氣又臭？”

隋悠對漆墨忽如起來動作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盯着着漆墨神色淡淡的臉微怔了一秒，然後才偏開頭笑了笑。

“原來都記着呢。”

漆墨微不可察地一聲輕哼。

“你這人不對，”隋悠眼梢一擡，“我誇你又乖又可愛你怎麽不記着。”

漆墨一聲冷笑：“我信麽？”

隋悠：“還是信一下吧。”

他話音剛落，漆墨猛地手臂一擡就往他臉的位置揮了過去。

隋悠下意識往後一躲。

下一秒，籃球場飛過來的籃球被漆墨半空攔截住，掉在地上彈了彈。

漆墨看了隋悠一眼，甩了甩自己的右手，大步朝集合的位置走過去。

隋悠蹲下去撿起籃球，心情很好地用手指抵着底部轉着圈。

也知道自己別扭，還繼續別扭。

吹哨集合後，老規矩先熱身運動後伸展操。

也不知道體育老師是今天有點暴躁，還是終于對這個班懶洋洋的姿态忍無可忍了，一直大聲叨叨着。

“李江你是缺鈣還是先天缺陷，給我認真蹲下去。”

“吳敏，手斷了嗎？沒斷就給我伸直了。”

他走了一圈終于繞到了隊列後面。

“隋悠，有氣無力的沒吃飽啊，有人偷吃你家飯嗎？”

“有啊，”隋悠懶懶指了指身邊的漆墨，“他。”

體育老師：“......”

好幾個人轉過頭看了過來。

漆墨清了清嗓子：“你，認真點兒。”

隋悠眉一挑：“好啊。”

漆墨終于明白這人哪點讨厭了。

就是明明他自己搞出來的事兒，最後卻擺出一副乖乖妥協的樣子，滿臉都在說“好啦我讓你我讓你”。

解散後，大家領了體育器材各自自由活動去了。

漆墨站在原地沒動，隋悠用腳靠了靠他的腳側。

“去嗎？”

漆墨看了隋悠一眼，随即伸手拍了拍他衛衣後面的帽子。

“嗯。”

隋悠啧了啧：“總覺得你一巴掌要給我拍出血。”

漆墨：“懂怕就對。”

隋悠覺得有些好笑：“可惜我不怕。”

兩人穿過操場，往小賣部的方向走去。

和煦的風迎面而來，溫柔的日光漫進了校園，漆墨覺得自己終于找回了一些屬于自己的狀态。

到小賣部時，漆墨準備轉身上二樓，隋悠戳了戳他的背。

“行了，你不嫌臭，我還怕你又抖我一頭的煙灰。”

說完就帶漆墨去了小賣部背後鎖上的鐵門處。

開鎖進門，再佯裝上鎖。

兩人走到後院角落。

隋悠從帽子裏摸出煙盒和打火機，然後遞了一根煙給漆墨。

漆墨捏開爆珠正準備找隋悠拿打火機，隋悠已經把燃火遞到了他唇畔。

漆墨看了隋悠一眼，才手夾着煙放嘴邊，略微低頭把煙嘴對準了火苗處。

隋悠盯着他低頭時垂眼蓋上的長睫毛，唇畔也帶了點微末的笑意。

後院很安靜，煙草點燃時那“呲”的一聲，也能聽清楚。

漆墨吸了一口，吐出煙圈，立即別開了頭。

他背靠着牆，隋悠和他面對面站着，也點燃了一根煙。

兩人一時無言，沉默地抽着煙。

漆墨擡眼看過去，陽光掃在隋悠臉上，把他棕色偏長的頭發和濃密的睫毛染上了金黃色。

漆墨忽的輕聲說：“別動。”

然後他身子略微一傾，伸出手，把飛到隋悠發尖的一只小蛾子輕輕摘了下來。

他視線從發尖收回來，就對上了隋悠的眼睛。

陽光下，隋悠的眸色偏向有些透明的淺棕，外圍是顏色更深的虹圈。

一陣風穿過兩人之間。

漆墨眯了眯眼，覺得臉上有些暖。

“漆墨，”隋悠突然開口，“你叫漆墨，是不是因為你眼睛特別黑啊。”

漆墨往背後的牆上一靠：“不，因為我老黑着臉，”

隋悠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漂亮整齊的牙齒。

“你也知道啊。”

漆墨覺得自己此時應該是露出了幾分之一的笑容的。

他垂着眼抖了抖煙灰。

“笑屁。”

“那你怎麽不叫漆黑。”

“因為，這樣，顯得，很沒，文化。”

中午約了樂隊的人練習，所以隋悠沒回家和吳剛去了食堂吃飯。

打好飯剛坐下，吳剛就問：“那個漆墨，和姜瑤......”

隋悠夾菜的動作一停:“怎麽？”

“她來問我你倆關系是不是挺好，”吳剛說，“但感覺她對漆墨有點不滿。”

“需要她滿意嗎，”隋悠冷着臉，“關她什麽事兒。”

“你不喜歡她也別表現得太過了，”吳剛提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姜偉護他妹妹那個樣。”

隋悠：“所以？”

“悠，我們畢竟是學生，”吳剛勸道，“小打小鬧就算了，杠上姜偉這樣道上混的人，就算是你.......”

“吳剛，你吧，得明白一件事，”隋悠放下筷子，“姜瑤說喜歡我。我不喜歡她，所以我拒絕。沒毛病。我是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姜瑤也不是我的誰，她不能插手我身邊的任何人和事，這沒毛病。但凡有誰想動我身邊的人和事，我也不會罷休，這也沒毛病。”

吳剛嘆了一大口氣：“你吧，反正聽不進去任何人說的。”

隋悠：“別把你和任何人劃等號。”

吳剛又嘆了一口氣，眼神飄一邊，接着就“咦”了一聲。

“那不是漆墨麽？”

隋悠剛想回頭，吳剛就舉起了手。

“漆墨，坐這來。”

漆墨瞧見那個棕色的後腦勺，又掃了一眼密密麻麻到處都坐着人的四周，就端着餐盤往吳剛的方向走了去。

他剛剛到那排位置，隋悠就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凳。

漆墨也自然走過去坐了下來。

吳剛：“你倆不同班同桌嗎？怎麽不一起來吃飯。”

隋悠吐了一口氣：“你就說你的問題尬不尬。”

漆墨塞了一塊脆骨進自己嘴裏，嘎嘣脆。

“說正事，正要找你，前天天臺燒烤，一直給我們送烤串那個短頭發姑娘還記得嗎，”吳剛對着漆墨笑得一臉內涵，“你給個聯系方式呗。”

漆墨冷冷看了吳剛一眼。

吳剛有些莫名，又看向隋悠。

隋悠眼皮都懶得擡：“不給。”

“我們年級僅次姜瑤的美女诶，”吳剛啧了啧，“我覺得你倆是不是審美都有問題啊。”

“我審美真沒問題，”隋悠慢條斯理把紅燒排骨裏的胡蘿蔔堆一邊，“他審美有沒有問題還亟待考證。”

漆墨偏頭看着隋悠，然後又視線下移盯着他的餐盤。

隋悠：“怎麽？”

漆墨依舊盯着那堆胡蘿蔔。

“哦，”隋悠反應過來，立馬把胡蘿蔔往漆墨餐盤夾，“想吃就說。”

漆墨一筷子又夾住了隋悠伸過來的筷子。

“你為什麽老不吃胡蘿蔔。”

隋悠嘆了一口氣，收回筷子，夾了一塊胡蘿蔔放嘴裏，然後視死如歸般嚼了嚼。

下一秒，他漂亮的五官就皺在了一起。

“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