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就忍住了，沒咬你

漆墨在房間裏呆了一會兒，聽到客廳沒什麽動靜就開門走了出去。

結果他一到客廳，就瞧見隋悠正靠在李外婆腿上，保持着自己剛剛的姿勢，乖巧地讓李外婆掏着耳朵。

漆墨：“……”

被掏耳朵的那個人聽到腳步聲依舊一動不動，偏長的發掃過他挺直的鼻梁，長睫毛安靜的垂着，在下眼睑投下陰影。他側頭時，漂亮脖頸線繃直，還能看到他的喉結随着平緩的呼吸有節奏的輕微浮動着。

李外婆戴着眼鏡專心手機裏的事，頭也沒擡：“墨墨，冰箱裏有切好的水果，你拿出來吃。”

漆墨應了一聲，剛轉身想拿起桌上的碗去洗，就聽到隋悠開口了。

“墨墨，桌上有個碗，你記得洗。”

漆墨鼻子裏一聲輕哼，一回過頭就瞧見李外婆在隋悠臉上輕輕拍了拍。

“掏耳朵時別說話。”

隋悠抿着嘴，沒做聲了。

漆墨眉一挑，這才步伐輕快地拿起碗去了廚房。

他剛剛打開水龍頭便反應了過來，隋悠剛剛叫自己什麽？

聽話能不能超過兩天？

漆墨從廚房出來時，隋悠正站門口和李外婆告別。

李外婆：“墨墨，從冰箱裏拿個大梨出來。”

漆墨立馬乖乖拿了一個梨，李外婆還沒發話，他就朝隋悠的方向扔了過去。

隋悠雙手接住梨，李外婆拍了拍他胳膊：“潤肺的，聽外婆話，真不能抽煙了啊，不然到隔壁告訴你媽去。”

隋悠笑：“知道了。”

說完他拿起手裏的大鴨梨就啃了一口，但卻右眼微微眯了眯。

“甜。”

隋悠右臉眼尾到太陽穴那一塊還有些泛紅，應該是剛剛枕李外婆膝蓋上壓的，所以當他眼裏的水光漫在眼尾處時，就像是有一尾緋色的人魚優美地跳出了海面。

雖然他臉上挂着純良的笑，但漆墨還是看得出他身上那股邪性正鮮活着，還冒着汽兒。

當隋悠剛邁出門口準備轉身和漆墨再說一句話，漆墨沖過去就立馬“砰”一聲關上了門。

隋悠被門關上時的風吹得鼻尖一股涼意，他有些好笑地轉過身，就瞧見楊夏打開門站玄關處笑。

“我就說今兒怎麽能在對面呆這麽久，還在想是你把墨墨敲暈了還是墨墨把你敲暈了，”楊夏樂着說，“嗯，一聽這甩門聲，就知道一切是正常的。”

“別懷疑，”隋悠兩步邁進門，“肯定是我把他敲暈。”

李外婆睡的隋悠的房間，漆墨抱着被子睡的沙發。

沙發有些短，漆墨的腿打直了還掉了小半截在空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沙發的空間局限着，漆墨睡得不怎麽踏實，夢裏面也是奇奇怪怪的場景。

他先是夢見和方琳、漆川在A市的家裏吃飯，然後一陣白光閃過，方琳和漆川就消失不見了，桌上就只剩他自己一人。

接着他又夢見自己在學校的大禮堂彈鋼琴，雖然下面沒有任何觀衆，但他卻彈得很投入。不過彈着彈着鋼琴上突然浮現出了隋悠的臉，一雙似笑非笑的眼，就定定看着他。

他頭一甩，想看清楚，卻發現手下的鋼琴不見了，忽的變成他整個人跪趴在地上，把隋悠壓在身下，右手還按在隋悠的左腕上面。

隋悠對他眨了眨眼，聲音又懶又沉：“墨墨，你要喂我吃糖嗎？”

漆墨驚醒過來的時候，李外婆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飯了。

他伸出右手舉在空中，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兩秒，然後半握拳搓了搓手指，掀開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李外婆在廚房裏說：“墨墨，去洗漱一下，準備吃早飯。”

“嗯。”

漆墨站起身，去了浴室。

不過刷完牙伸手準備捧水洗臉時，又有些發呆的看了幾秒水流穿過自己右手的指縫。

從浴室出來時，李外婆已經準備好早飯了，是漆墨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和鍋貼小菜。

漆墨入座：“外婆早。”

李外婆笑着給漆墨的碟子裏加了一個鍋貼：“趕緊吃飽了去上學。”

“嗯。”

漆墨喝了幾口熱的，才覺得整個人慢慢蘇醒了過來，他擡眼看過去，卻發現李外婆喝了兩口粥就放下勺子沒吃了。

“胃口不好嗎，外婆。”

“年紀大了，吃不得這些油膩味重的東西，”李外婆笑了笑，夾了一筷子小菜，“你吃，外婆看你吃就覺得飽了。”

漆墨心中又是一陣酸軟。

A市人的口味像來偏重，就說早餐的小菜，也挺辣的。早上的鍋貼小菜，全是按照平時漆墨的口味做的。

李外婆：“學校離家不遠吧，中午能回來吃飯嗎？”

漆墨點頭：“嗯，回來。”

早餐後，漆墨收拾好東西和李外婆說了再見，打開門準備去學校，就瞧見隋悠背靠牆正對着漆墨的門口，閉着眼打瞌睡。

他帶上門，直接往樓梯口走過去，不過腳步放得挺慢，聽到背後的腳步聲才恢複了正常步速。

下了樓，漆墨餘光一瞥，發現隋悠已經走到自己身邊了，不過眼睛依舊閉着，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做到的。

漆墨面無表情地伸手拽住隋悠後腦勺的一撮兒發就是一扯。

隋悠“嘶”了一聲，睜開眼眉心微蹙看向漆墨。

漆墨語氣淡淡：“看路。”

“漆墨，”隋悠說的特別認真，“你知道在幼兒園，扯小姑娘辮子的男生都是要被咬的嗎？”

漆墨再次聽到自己的全名被隋悠說出口時，忽的又有一股道不明的情緒。

他還沒弄明白是什麽，就一溜煙跑遠了。

漆墨冷眼看着隋悠：“所以你是小姑娘嗎？”

“我不是，”隋悠嘴角上揚，“所以你看，我就忍住了，沒咬你，就只是想想。”

漆墨定定看着隋悠。

“你知道為什麽巫婆要讓睡美人睡那麽久嗎？”

“為什麽？”

“因為她話多。”

隋悠眉一挑：“原來我是話多的睡美人啊。”

漆墨冷淡答道：“你不是。”

“嗯，我只是美。”

漆墨冷笑：“你應該是一只陪她睡了五百年知了。”

隋悠被怼了心情卻很好的樣子，開始睜着眼招惹漆墨。

“诶，漆墨，我覺得我可以送你一個口袋。”

漆墨：“什麽？”

“就小叮當那個口袋，”隋悠一本正經，“以後上下學，你就把我揣袋子裏去，我就裏面睡覺，你到地兒了再把我拎出來。”

漆墨冷笑：“任意門比較适合你。”

隋悠：“嗯？”

“愛去哪兒去哪兒，”漆墨繼續冷笑，“別來煩我。”

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漆墨視線一掃就瞧見了前方從機車上下來的姜瑤。

當然隋悠也很看見了。

“雖然她好看，但也沒那麽好看吧，”隋悠抱着手，“至于看這麽久嗎？”

漆墨有些莫名奇妙地轉頭看向隋悠，隋悠一臉坦然。

漆墨移開視線，冷着臉大步往校門口走了去。

隋悠盯着漆墨的背影輕輕笑了笑，大步跟了上去。

姜瑤正在取頭盔，餘光瞄到隋悠時，立馬笑着喊了出來：“隋悠！”

隋悠卻好似沒聽見似的，快步跟上前面的漆墨，還順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手還沒離開半秒，就被漆墨一個肘擊打在了胸口。

姜瑤盯着兩人離開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姜偉黑着臉替姜瑤取下頭盔，卻柔聲說：“進去吧。”

姜瑤皺着眉，也沒和姜偉說再見，有些生氣地往校門口走了去。

中午還有兩分鐘放學時，教室裏就開始躁動了。

漆墨也難得地擡手看了看表。

隋悠打趣道：“外婆在家給你做什麽好吃的了？”

漆墨看了他一眼：“回去？”

“不回，”隋悠搖頭，“中午樂隊訓練。”

漆墨沒理他了，放學鈴一響，他就利落的起身準備回家。

隋悠在背後笑着說：“有好吃的帶點來啊。”

漆墨沒想到回到家時，方琳也在。

方琳笑着把手中的菜放桌上：“回來啦？”

說着說着她又往漆墨身後看了看：“悠悠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楊夏這時從廚房也端着菜走了出來：“隋悠最近中午在學校排練節目，不回來吃飯。”

漆墨對楊夏點了點頭：“夏姐。”

“吃飯吧，”李外婆招呼着，“先吃飯。”

方琳在飯桌上和楊夏聊得很開心，漆墨正安靜地吃着飯，李外婆就夾了一塊排骨在他碗裏。

“多吃點。”

漆墨點頭：“嗯。”

“外婆手藝真是好，”楊夏笑，“我今兒也算偷師了一把。”

“孩子愛吃而已，”李外婆笑着也給楊夏夾了一塊排骨，“多吃點，你也瘦，別想着減肥，身體才最重要，多吃是福。”

“媽，多吃是福，”方琳笑，“對于我們這個年紀，就是發福的福了。”

楊夏輕輕笑了笑，李外婆卻繃着臉，沒搭話。

方琳覺察到了李外婆的情緒，笑容滞了兩秒就裝作若無其事地和旁邊的楊夏聊天了。

漆墨依舊沉默地吃着飯，沒怎麽吭聲。

楊夏也覺察到了這個家裏微妙的氣氛，吃過飯幫忙洗了碗就禮貌地告別回對面了。

方琳從廚房洗了水果出來，就發現李外婆正在客廳拖地。

“您是不是特別閑不住啊，”方琳走過去放下水果盤，一把從李外婆手裏奪過拖把，“吃了飯歇會兒吧。”

方琳把拖把放一邊後又說：“這麽遠一個人不作聲就跑過來了，也不怕自己個兒累得慌。”

李外婆臉一沉：“我想我外孫了來看看，誰還能管着我了！”

漆墨正在卧室換衣服，聽到外面的聲音立馬套上衣服走了出來。

“不是管您，”方琳有些無奈，“您想他了，就讓他來看您。孩子這麽大了，自個兒也獨立，不缺您這點照顧。”

“不缺！？”李外婆音量拔高，“你大學的時候還哭着給我和你爸打電話說不會換被套，我立馬就坐火車來了。墨墨怎麽就不缺了！？”

漆墨走過去拍了拍李外婆的肩膀：“外婆，去房間休息一會兒吧。”

方琳頭別一邊，也有些生氣：“漆墨這麽大個人了，難道還要我們趕着在身後伺候嗎！？”

“你現在帶別人家孩子知道辛苦了，沒想過原因嗎，”李外婆氣得指着方琳的手都有些發抖，“你以為這些年帶墨墨這麽省心是為什麽，是墨墨懂事兒！怎麽，懂事兒的孩子就該被你丢一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