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下
“不是我不讓你進去, 而是重犯不得探視,除非主事大人點頭。”官差為難道。
蘇白又從袖中掏了一塊金元寶,遞給官差:“那還煩請小哥幫忙通禀一二。”
官差收了銀子, 也不好推辭,便走了進去通報。
許澤聽了官差的禀報, 有些疑惑:“一個男子?他身高多高?”
“不高,才到我肩頭, 眉清目秀的樣子。”
許澤思索片刻, 然後笑了笑:“我知道了, 讓他進來吧。”
蘇白站在刑部門口有些踟躇,上次見馮塘,有些話還沒來得及說。
馬上就要聖上親審了,就怕他那公子哥的纨绔性子一時控制不住,頂撞了聖上,那可真是要命的事。
就在蘇白想得出神的時候,官差出來,讓她進去。
蘇白喜出望外, 她低着頭,壓制住自己歡欣雀躍的心,踩着小碎步,進入刑部。
看到主事大人的時候, 蘇白微微一愣,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許澤。
但她很快收住心神,壓低嗓音:“小民曾受過馮公子的恩惠, 今日特請主事大人允許小民探望馮公子一番,以便還了當初的恩情。”
許澤深深地看了蘇白一眼,掏出令牌:“準。”
蘇白在衣袖中掏銀子的手頓了頓,她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
便低着頭說了聲諾,便接過令牌,在官差的帶領下通往地牢。
蘇白的手緊緊捏着牌子,她不知道許澤為什麽那麽容易給自己通行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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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認出了自己?這絕不可能,她看了看自己粗暴的男衫,又摸了摸頭頂的帽子,還有臉上的“八字胡”,他絕不可能認出自己。
正遲疑着,已然到了大牢。
蘇白又給官差了一包碎銀:“還請小哥通融些。”
官差接過碎銀,退了出去。
蘇白望向牢籠裏的馮塘,他全身血跡,頭發如枯草般亂蓬蓬的。
雙眼無神地看着地面,一雙曾經桀骜不馴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馮塘。”蘇白小聲換道。
馮塘瞟了蘇白一眼:“你還來幹什麽?不會是想要做一回貞潔烈女,追随我到斷頭臺前?哦,不對,你費盡心機差點成為了馮家少奶奶,這麽個勢利的人怎會為了階下囚的我丢了性命?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看我有多慘,有多可憐?”
馮塘最後幾句話幾乎是咬着牙,噴着血說出來的。
蘇白緊抓牢房木欄,指尖有些泛白,低聲吼着:“聽着,馮塘,現在我沒有時間和你争論。只想告訴你,過幾日陛下就要親審梁嫁和馮家衆人,到時候你只需記得,看你阿娘的臉色行事,切莫随心所欲,一意孤行。逞一時英雄算不得什麽,真正能活下來才是真本事。”
“啪啪啪”許澤拍着手掌,微笑着走了進來。
“馮少夫人千裏尋夫,真是令人感動。哦,不對,聽聞大婚那日,馮塘抛棄了你,和蘇青私奔去了。”
蘇白的臉羞得通紅,她捏起拳頭:“這與你何幹?”
許澤走上前,摘了蘇白的帽子,抓住她的頭發,狠厲問道:“當初你同我退婚,是否是為了他?”
蘇白瞥了許澤一眼,厭惡和輕蔑之情從眼底溢了出來。
“退了你的親事,皆因你不配!!!”
許澤怒急,捧起蘇白的臉,強吻下去。
一股屈辱之感在蘇白心底浮現,這輩子,再也不願意成為許澤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女子,再也不願意和許澤有任何牽連。
她用力踹向許澤的膝蓋,冷冷地看着許澤。
一雙寒潭般的眼睛讓怒得發狂的許澤瞬間清醒,他咬着牙指着馮塘:“還在他面前裝貞潔烈女,也好,到時候記得來收屍。”
說罷,便拂袖離去。
“對不起。”馮塘低下頭,“如果不是我阿娘逼你,或許你早嫁給了許澤,成了京官的家眷。”
蘇白面色肅靜,聲音如水:“這幾天你好好想想,過去的十八年,你做成了什麽?如果你阿娘用她自己的性命保下你,你是否會辜負她的一片心血?”
蘇白轉身離開大牢,她的腳步有些沉重。
看着門口微弱的光亮,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為了護住襁褓中的孩子,答應許母遠離京都,搬到姑蘇老宅。
為了不讓蘇青加害自己的兒子,吞下了毒藥。
可是,終究沒能讓自己的孩子活下來。
但願,但願這次馮塘不要負了萱怡郡主的一片苦心。
蘇青在客棧躺了兩天,手上的傷口也淡化成了一個粉紅色的桃形胎記。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英國公府的嬷嬷已經來了三天,聽聞這是最後一天,若再不到走失的候府嫡女,就要離開姑蘇城了。
這天她早早地起床洗漱。
蘇梅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蘇青突然轉過身,看向蘇梅:“阿娘,我對你說的,記住了嗎?”
蘇梅點了點頭,又皺眉道:“可是,若日後英國公發現咱們母女欺瞞他,可是萬死不足以謝罪啊。”
蘇青将手中的胭脂拍在桌上:“怕怕怕!你就知道怕!怕了一輩子,如今年過四十,還在露天的攤子上賣着荷包。阿娘,這次我是非去不可。寧願在英國公府高貴地死,也不願在市井中貧賤地活。”
蘇梅紅着眼,點了點頭,只道:“我曉得了。”
蘇青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剛跨出門檻,她轉過身,看了蘇梅一眼。
此刻,蘇梅正坐着床邊緣,用絲帕擦着眼淚,小聲地抽泣着。
蘇青一時也情難自禁,她跪了下來,朝蘇梅拜了三拜:“阿娘,我走了,若是不能歸來,還請你自己多加保重。”
說罷,她取下頭上的金簪,那是馮塘送給她的,也是身上最值錢的首飾,便轉身離去。
“蘇青!”蘇梅起身抓着金簪,依靠在門旁,看着女兒離去的背影,眼淚如掉了線的珍珠,滾落了下來。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為何這麽沒用?
沒有讓蘇青從小過上好日子,以至于養成如今這般拜金的性子。
蘇青雇了輛馬車,朝着英國公府家仆暫住的府邸奔去。
馬車平穩地前進,蘇青的心卻跳得七上八下。
她摸着頸部的雙魚玉佩,看着右手臂的桃形胎記,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從今天起,我就是英國公府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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