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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終于到了府邸, 蘇青給了銀子,下了馬車。只見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被攙扶着走了出來。

少女不停地□□,走路也瘸着腿。

“怎麽受傷了?”蘇青上前假裝擔憂道。

小姑娘疼得說不出話, 一旁的大娘抱怨道:“哎,真不知這英國公的管事的是來尋親, 還是尋仇。一言不合就把我女兒打成這樣。”

蘇青好生安慰了一番,又見出來的幾個女子皆是受了傷, 要麽嘴巴被打腫了, 要麽腿被打瘸了。

她猶豫了片刻, 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徑直走了進去。

只見一個坐在正中央的老嬷嬷怒喝道:“真是人心不古,這些人聽聞流落民間的侯門嫡女身上挂有雙魚玉佩,竟随便去玉器鋪子買了雙魚玉,然後瞎編個故事,就敢冒充小姐,膽子也忑大了。”

“你老消消氣,這打也打了, 罵也罵了,是在找不到小姐,只能回京都複命了。”丫鬟安慰道。

“我何嘗不想早些回京都,可是夫人這些年思女成疾, 身子也愈發差了。大夫說了,心病還需心藥醫,倘若這次還尋不回小姐, 恐怕夫人要,”崔嬷嬷眼睛一紅,不忍再說下去。

“民女蘇青,特來認親。”蘇青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

崔嬷嬷已經不抱有什麽希望了,她坐在木椅上,撐着腦袋,看着下跪之人,覺得年歲倒是符合,長相也有些像,便問道:“你可有随身戴着的雙魚玉佩?”

蘇青将頸部系着的雙魚玉佩取下,捧在頭頂。

崔媽媽望着暗綠色雙魚玉佩上的一絲裂縫,她的心突然跳得厲害,連忙讓身邊的丫鬟拿過來給自己瞧瞧。

她舉起雙魚玉佩,透着光仔細地看着:那一絲裂縫從一條魚的尾巴處延伸到另一條魚的背脊。

崔嬷嬷的手有些顫抖,連忙吩咐丫鬟取回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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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玉佩置于燭火之上,暗綠色的玉佩逐漸變成了紫紅色。

跪在地上的蘇青看到這一幕,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老爺當年為夫人尋得的西域紫玉打磨的玉佩,可是匠人的失誤造成了瑕疵,将軍大怒,還是夫人求了情,說破碎裂紋是‘碎碎平安’的意思。”崔嬷嬷的臉因為回憶而蕩起了笑容,額頭上的皺紋也平緩許多。

她連忙上前扶起蘇青,抓着她的手,哭訴道:“小姐,老奴來晚了,這些年夫人找你找得好辛苦,快随我回府吧。”

蘇青咬着嘴唇,面露難色。

“怎麽了?”

“我阿娘一個人把我拉扯大,我總不能抛下她一人,獨享榮華富貴啊。”蘇青松開了崔嬷嬷的手,轉身皺起眉頭。

崔嬷嬷更加感動了,心嘆自家小姐雖然在外生活了十多年,還好心思未被教壞。

不懂規矩,可以慢慢教。

可若心思壞了,再改過來,可就難了。

她們傍晚一起去客棧找到蘇梅,崔嬷嬷更是千恩萬謝她撫養蘇青成人。

蘇梅只是在一旁尴尬地笑着,木然地點頭。

這輩子,她沒做過什麽虧心事。可這次,把一輩子的惡事都做盡了,讓自己的女兒冒充救命恩人的女兒去侯府享受榮華富貴,蘇梅內疚地用指尖狠狠戳着掌心。

崔嬷嬷本意是給蘇梅一大筆銀子好好補償她,可是她怎麽也不肯收。

随即崔嬷嬷又讓她一起去京都,給她安排個住處,閑暇時也方便看看女兒,蘇梅更是說這萬萬使不得。

不是她不想見女兒,而是撒了個彌天大謊,她又有何面目再見救命恩人?再者,去了京都,那英國公必定細細盤問自己,倘若一不小心,說錯了話,讓他察覺出什麽端倪,蘇青的小命可就難保了。

崔嬷嬷無奈,只能讓蘇青再陪蘇梅最後一晚,明日一大早,務必要啓程返回京都,她怕夫人思女成疾,等不了太久。

夜,桌上的燭火微弱地燃着,蘇青和蘇梅兩人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坐在木椅上,相對無言。

蘇梅無精打采地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娘,我知道你在內疚,可是你不想想,咱們養了蘇白十多年,頂替她的身份怎麽了?”蘇青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可當年,若不是蘇白的阿娘救了我們,用以身犯險,引開山賊,我們母女早就一命嗚呼了。”

“夠了!難道你要我以死謝罪嗎?”蘇青突然站了起來,“你只需記得,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唯一的親生女兒!蘇白她不是。”

蘇梅愣了愣神,終究點了點頭。只是嘆道:“你去了英國公府,一定要把夫人當做你的親娘看待,更要守規矩,切莫再惹是生非了。”

“我自是曉得的,這次機會來之不易,一定好好珍惜。”蘇青抓着蘇梅的手安慰道。

京都初夏的晚風已有些悶熱。

大都督府,肖逸穿着薄衫,走進一間暗室,來到一塊無字的牌位前,點了三根沉香,拜了拜。

他雙手卧成拳頭,透過袅袅的煙氣,望着無字的牌位,咬着牙,眉頭緊蹙,有些出神。

直至沉香燃盡,他才回過神來,眼神冰冷無比。

走出暗室,來到院子裏,一個褐衣番子來報:“爺,蘇白在城西買了一個小屋。”

肖逸的眼神瞬間溫和起來,只道:“繼續跟着。”

京都最大的城門永安城門口,人頭攢動。

聽聞陛下要親審叛賊梁崔一家,百姓們為了一睹當今聖上風采,清早便放下手中的農活,圍在監斬臺的四周。

蘇白更是一夜沒睡,前一晚便前來守着,現在才方能站在最前面。

烈日高照,衆人等了許久,也不見梁崔,更不見聖上。

小孩的哭鬧聲、婦人的交談聲、壯漢的争吵聲混成一股喧鬧的嗡鳴之聲,在蘇白的耳邊揮散不去。

再加上悶熱的天氣,刺眼的陽光,蘇白險些暈厥過去。

突然號角響起,人群讓開了一條道,梁家、馮家的罪犯悉數被押上監斬臺。

蘇白不由地濕了眼眶。

萱怡郡主那麽高貴的女子,如今竟然衣衫褴褛,十指不全,糟亂的頭發下,面容有些晦暗。

此刻的萱怡郡主仿佛是一具行屍走肉,跟着眼前的步伐,僵硬地挪動着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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