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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清脆,這下屋裏人的目光都注視在兩姐妹身上。
顧童鳶眉頭略微皺起,看着自己因用力掙脫而泛紅的手腕,雖眼角垂着睫毛掩蓋了神色,可卻能感受她極不情願的委屈。
“怎麽回事?”顧老夫人立刻便瞧見了顧童鳶的手腕,原本松快的語氣嚴厲下來。
顧沁檸知道,顧老夫人喜歡家宅和睦,最厭惡姐妹妯娌之間鬧矛盾,她被顧童鳶甩了臉色,便不大高興。
“祖母,我與鳶姐姐一年沒見,就想跟她上外頭走走,可鳶姐姐跟我生分了,不願出去。”
好一句跟我生分了,祖母最不喜妯娌不合,顧沁檸這般說倒像顧童鳶故意擺譜挑起矛盾一樣。
顧童鳶沒想到,顧沁檸原來這麽早便對自己心懷芥蒂,就連說句話都不忘紮針。
她見顧沁檸說完,擡眼看了看,又看了看顧老夫人,重新垂下睫毛,只是拉扯祖母衣袖的手更加緊了,還把身子往後縮了縮,小心道:“祖母,鳶兒沒有這個意思。”
瞧着鳶兒可憐巴巴的縮在自己身後,蔥段白的胳膊上嫣紅仍未褪去,顧老夫人心疼的忙去叫人給端熱水給她敷上,而顧沁檸立在卧榻邊,被晾着晾了好一會兒。
二夫人幾次欲叫女兒回來坐着,又礙于老夫人的臉色,只能作罷。
到底是五歲便養在老夫人身邊的孫女兒,就是比旁的都嬌貴。二夫人咬咬牙,上前親自接過蘸了熱水的毛巾,幫顧童鳶敷上。
“小孩子的皮肉就是嬌嫩,鳶姐兒不怕,想來也不疼,一會兒就沒事了。”二夫人慈愛的關切道。
“謝謝二伯母。”顧童鳶雖這般說,拽着顧老夫人衣袖的手卻仍是不肯松開。
顧老夫人琢磨着從前鳶兒并不會如此黏自己,便想起剛剛鳶兒夢魇,心下了然。
“是沁檸想多了,鳶兒怎會跟你生分呢,只是今兒便算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在一起玩,你們先回吧,改天再來說話。”
祖母竟因為顧童鳶随便一句解釋,便要趕自己走?顧沁檸站的腿有些酸,心裏更酸,看向顧童鳶的目光沉了下去,卻也只能咬牙跟母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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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顧童鳶跟着顧老夫人睡,她依偎在祖母身側,說了許多從前總是不好意思開口的話。
顧老夫人聽了心裏熨帖受用,就連宋嬷嬷聽了都感慨大姑娘轉了性兒,敞開心扉不再似從前內向。
外面打更人敲響銅鑼,不覺間已三更天,宋嬷嬷把床簾掩住。
“大姑娘中午貪睡,可這會兒精神再好,明兒個還要随皇後娘娘到青雲山參拜菩薩,若再熬着,早上怕是要起不來。”
“啊?”顧童鳶剛要把胳膊放進去,聞言又起身:“明兒個是十月初二?”
十月初二,再普通不過的日子,之所以她記得清楚,是因為上一世在十月初二這天的青雲山觀音廟裏,皇後姨母求到了自己與太子的姻緣簽。
觀音廟大師說顧童鳶與太子乃天賜良緣。
“是十月初二,要吹燈了,鳶姐兒快老實躺好,即便你不困,老夫人都困了。”宋嬷嬷把她壓回被窩裏頭,見她老實閉上眼睛,方熄燈退到門外。
祖母屋裏熏了安眠的茉莉線香,可顧童鳶閉上眼睛絲毫沒有睡意。
天賜良緣,難道就是自己變成泡發的米糕?這世道做和尚當真是憑着一張嘴便能混口飯吃!
顧童鳶記得這次祭拜是因為連月雨水過于豐沛,當日去的人裏,除了太子還有榮親王府的小王爺趙煜。
趙煜……
想起這個名字,顧童鳶心裏忽然緊張起來,此時的趙煜,還在宮中太學與太子共同讀書。
她上輩子得過且過,幾乎沒注意過趙煜原來也曾離自己這麽近。
還有那枚她随便挑選送去的玉扳指,沒想到趙煜竟收藏多年,想到這裏,顧童鳶心裏甜滋滋的。
看啊,還是有人願意寶貝她的,她才不是離了祖母就沒人疼的小可憐。
懷揣着這絲甜蜜,顧童鳶漸漸酣睡。
第二日清早,顧府老夫人房內氣氛甚是緊張。
宋嬷嬷去吩咐人套馬車,回來便瞧見了這一幕。
只見顧家大姑娘顧童鳶面色凝重的站着,周圍的下人各個屏氣凝神不敢打擾。
待走進屋,才看到顧童鳶身前擺了數十條不同顏色的霓裳襦裙,問了洛雲才知道,鳶姐兒已經把這些襦裙來回試遍了,仍沒挑到合心意的。
顧童鳶有些氣,為什麽自己上輩子沒有聽洛雲碎嘴京城公子哥們的喜好?現在單獨去問洛雲,趙煜喜歡什麽樣的,她哪裏好意思!
“洛雲!”
“洛雲在!”洛雲慌忙應聲:“姑娘想好穿那件了嗎?”
顧童鳶小臉面若桃脂,終于下定決心,道:“你來挑,你覺得那個好就穿那個!”
洛雲:“……啊?”
最終顧童鳶穿了洛雲選的齊胸繡碟鵝黃宮裙,其實每季度宮內制衣,皇後都會把顧童鳶的送來,這些襦裙任憑哪一件都秀美絕倫,拿出去能值百金。
青雲山就在燕京城外不遠,今日皇後協衆人來參拜菩薩,這裏早就被侍衛包圍起來,顧府的人掐着時辰過來,前面不遠便是皇後的馬車。
皇後蘇琳琅是顧童鳶亡母親妹妹,如今年逾三十正當風姿綽約,今日來參拜并未着皇後鳳袍,一身朱紅光袖宮服更顯風華。
皇後下了車朝後張望了一眼,便瞧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顧童鳶,她嘴角上揚向顧童鳶招了招手。
“鳶兒過來。”
瞧見還這般年輕的姨母,顧童鳶眼眶不自覺熱起來,但她仍是規規矩矩行了禮數,方撲到姨母的懷裏。
“姨母,鳶兒好想你呀。”
“你呀!”皇後指尖戳住顧童鳶的額頭:“三日前才進過宮,真是越發會哄人開心了。”
顧童鳶揚起腦袋,甚為真摯:“是真的!”
此時後面一輛系着明黃帶子的馬車将将停下,車簾掀開從裏面下來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
太子趙淵身着淺黃色繡蛟紋華服,鳳眼上挑嘴角含笑的跪拜蘇琳琅:“兒臣拜見母後,”
趙淵母妃乃是愉妃,只因皇後多年沒有子嗣便将他記在了皇後名下,承繼太子位也名正言順。
顧童鳶瞧見太子便下意識攥緊了衣襟,微微俯身行禮後在心中暗自翻了無數白眼,從前瞧太子還覺得有幾分愉妃娘娘的清秀,如今再看不過是個人模狗樣的狗男人!
顧童鳶察覺到太子有意無意的站在了自己身側,她抿着嘴刻意躲開幾步。
太子自然瞧見了顧童鳶的小動作,這般直接的避開自己,他越發覺得顧童鳶是在自命清高,不就是皇後的外甥女兒,他雖非中宮親生,可也是太子,顧童鳶一個爹娘死絕的孤女,憑什麽在自己面前孤傲!
只是太子想想前幾日母妃勸誡自己的話,又瞧瞧顧童鳶那張絕色臉蛋,最終壓下了那股子不舒爽。
眼下皇後仍在旁邊,太子自是要極力表現自己,他眼中帶笑,道:“還是母後的眼光最好,這鎏金攢玉片的花簪也就鳶兒配得上戴。”
皇後一向疼愛顧童鳶,那花簪是前幾日才賞了她的,太子這般說,便是誇到了皇後的心坎上。
“太子怎麽知道花簪是姨母為我挑的?”顧童鳶莫名的問道。
記憶中,姨母是在夜裏瞧她梳洗打扮,便想起庫房中有這麽個簪子,覺得很是配她,才送給了自己,後來自己也并未同太子說過此事。
擱到從前,顧童鳶是懶得想這麽多的,如今心頭眼中惡心極了太子,便覺他處處是錯。
太子因非皇後親生,長大後對她顧忌的越發的深,一次偶然太子便在皇後鳳儀宮安插了個小宮女,讓她給自己彙報皇後的起居習慣。
太子知道顧童鳶是個打一下都不見得吭一聲的性子,自己每每誇贊顧童鳶,她都只悶着笑笑,這次竟沒料到顧童鳶會這麽說。
“這手藝瞧着便是內造局的,我便想着定是出自母後的庫房,鳶兒可莫要小瞧了我的眼神。”
太子不慌不忙解釋完,仍是忍不住偷偷瞧了眼皇後。他見皇後神色如常,方心裏松了口氣。
只是皇後雖不顯露,但心底到底還是存了個疑影兒,她心道終究不是親生的,回去該好好查查鳳儀宮的人。
顧童鳶見姨母并未說話,怕自己說多了引懷疑,便轉移視線,傾着身子往路上瞧,她拉拉皇後的衣袖:“姨母,趙煜今兒沒來嗎?”
蘇琳琅經常叫顧童鳶進宮小住,與趙淵趙煜這兩個在宮裏上太學的沒少碰面,蘇琳琅并未有疑,便道:“今兒趙煜是從王府過來的,路上或許耽擱了,咱們先進去不必等煜兒了。”
這下顧童鳶便着急起來,眼瞅着姨母已經帶着人離去,她跺跺腳硬是沒有跟上去,他記得上一世趙煜來的比自己還早,這次怎遲到這麽久。
顧童鳶正着急,驟然山路上響起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名少年身着黑色玄衣,駕着棗紅馬直奔而來,護衛的士兵畏懼的紛紛讓開,少年在觀音廟寺門前堪堪停住,下馬随手把缰繩扔給侍衛,他臉上未有絲毫神色,背手快步追趕皇後的鳳駕。
少年正是趙煜,顧童鳶瞧他終于到了心裏又喜又緊張,眼瞅趙煜就要走到自己身前了,顧童鳶正要開口與他打招呼,趙煜卻在她面前直接跨步越過。
他走的快,衣擺帶的風掠過顧童鳶,顧童鳶嘴巴還沒張開便‘話死舌中’,她滿眼的歡喜只剩下尴尬。
被無視的顧童鳶耳朵唰的熱起來,顧童鳶朝着他的背影重重喊道:“趙煜!”
趙煜随即轉過身,眼神中盡是淡漠:“顧姑娘,何事?”
何事?……倒是沒什麽特別的事。
可忽然與他直視,顧童鳶方才的氣勢便落了下來,她攥緊衣擺移開眼神:“你,你瞧見人怎麽不打聲招呼……”
晨間的風吹起顧童鳶鵝黃色的衣擺,繡上的蝴蝶宛若真要随風飛起般,顧童鳶刻意躲避眼神側過頭,卻暴露了紅紅的耳尖。
趙煜心中暗自感嘆,從前跟在皇後娘娘身邊的小姑娘竟是越發出挑,見她并未跟上人群,忽然想,莫非她是在等自己?
可這個想法立刻便被排除,天地良心,她與自己相處一直,一直淡淡的……
趙煜回身走到了顧童鳶身側,道:“是我着急拜見皇後娘娘,顧姑娘不要見怪。”
顧童鳶心裏明白,從前趙煜雖沒少與自己見面,可要麽是與太子一起,要麽是與皇後娘娘一起,因此兩人倒是沒刻意單獨打招呼過,趙煜剛才過來又急着拜見皇後,這才沒顧上。
“嗯,我們,我們也算是朋友,下次再見要記住。”顧童鳶底氣不足的說道,她不知道現在的趙煜是否對自己有心,所以很是慌亂。
趙煜眼中的淡漠仍未散去,只是在看向顧童鳶粉嫩的耳尖時,稍稍停留了幾秒,方點點頭應下。
對于趙煜的遲到皇後有些詫異,在她印象中趙煜除了對誰都有些淡漠外,是個恭謹有禮的孩子,一向規矩,只會早來。
皇後微微蹙眉,關切道:“你向來守時,今兒可是路上遇到什麽事兒了?”
看着皇後娘娘關懷的眼神,趙煜卻并不想說,他遲到的真正原因,竟是因為一個夢。
春夢。
作者有話要說:
春夢就是春天的夢,你們都在瞎想什麽呢【敲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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