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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夫人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的孫子孫女,心中感慨萬千,幸好,幸好還有她們在。

曾幾何時,她的兩個兒子尚還年幼,顧銘澤打小便喜愛練武,文學方面則是顧銘英這個二兒子更出衆。

一開始,大家對兩個人都抱有很大的希望,覺得顧家未來必能再出人才,無論是做武将還是做文臣,顧家老太爺都盡最大的努力幫他們兩兄弟安排張羅。

有名師指點,又有老太爺的面子,果真,顧銘澤弱冠之年,便早早入了軍營,不出半年已展露頭角。

可顧銘英長大後,卻莫名沒了小時候的靈氣,文章學術上毫無進展,雖不要求他能有出衆的表現,可卻連普通的及格都再也達不到了。

那股子靈氣沒了,再加上平日顧銘英又不肯為了讀書下大工夫,不出半年,便得了夫子的教訓,這下顧銘英更是萎靡不振起來,顧老夫人在沒人時說過他,試圖能讓他再努努力,可顧銘英就是油鹽不進。

其實做母親的,不過是盼着兒子能平平安安長大,無論是才學還是為官,只要堂堂正正做人便是。

顧老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知道你們兩個最懂事,幸好澤兒還把你們留給了我,如今我年紀已越來越大了,往後顧家便指望昀哥兒了,你定要看護好這個家,保護好鳶兒。”

顧昀跟顧童鳶對視了一眼,目光交彙,兩人同時感覺到了祖母真的老了,換了從前,她這般要強的性子,是絕不肯說這樣的話。

後面幾日,也不知是不是顧昀同二房交代了什麽,那邊的人再沒來過東廂房一次,顧童鳶陪着顧老夫人幾日,都沒再見他們一次。

“姑娘,今兒是二房搬出去的日子。”洛雲正在給顧童鳶研磨,外頭一直有吵嚷的聲音,動靜并不算小。

顧童鳶手下筆微微一頓,指尖緊了緊,“祖母是怎麽吩咐的?”

“老夫人只說,家中的二房原本的奴仆可以帶出去,但是例銀他們自己支付,物件上,只要是顧府原本沒有登記在二房名下的,全都不允許帶……不過奴婢留心多看了一眼,二老爺哪兒的東西原本就不少,老夫人還是心軟,也沒真一件一件的計較。”

“畢竟還是親人……”顧童鳶輕聲說道。

祖母能狠下心分家,不知道心中都疼成什麽樣子了,只是礙着小輩兒的面,逞強着罷了。

“李桢怎麽樣了?”顧童鳶猛然想起來,李家還有一個讀書的住在府上,再過半月就是科舉春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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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原本是想着,李公子與她們不一樣,只是個書生,可是念及他到底是二夫人的侄兒,怕單叫李桢公子留下了,叫他在家裏被排擠,總歸今日也一并走了。”

李桢的确與李家大多數人不相同,是個實心讀書的老實人,可要怪就怪,他托生在李家吧。

外頭吵嚷聲仍舊不斷,顧銘英身子仍沒好利索,被人攙扶着,才坐上了馬車。

“娘,咱們這是去那兒啊。”七歲的顧柏臉上明顯有些慌張,前幾日他便被母親拉着跪在祖母的院前跪了半宿,這些日子娘親也日日跟父親吵架,顧柏明顯意識到,這次好像與平時不太一樣了。

李氏沖着顧銘英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柏兒記住,往後這個地方,就不是你的家了。”

“不要!柏兒不要,嗚嗚嗚嗚……”顧柏蹬着腿,哇哇大哭起來,“下車,娘,咱們下車回家吧,嗚嗚嗚……”

“哭什麽哭!”李氏狠厲呵斥道。

顧柏被吓得猛地止住哭聲,李氏狠狠道:“那裏頭的人都不要咱們了,咱們再怎麽貼上去也沒用,記住,不是我們不回,而是有人容不下我們。”

顧柏從未被李氏這般嚴厲的訓斥過,早已吓傻,哪裏聽得懂這話來,顧銘英實在看不下去,虛弱的伸出胳膊,将顧柏拉到身邊。

“好好的跟孩子置氣做什麽?”

“好好的?那麽顧老爺,我們現在哪裏好好的了?若不是你那狠心的娘,還有顧昀那倆兄妹,咱們至于流落出來嗎?還有,你也真是有臉說話,這次事難道就怪你沒本事,沒出息!”

顧銘英這些日子在屋裏養病,已經日日都聽李氏在念叨這些話了,如今他們處在大街上,他們的話外頭人聽的一清二楚。

“夠了!”顧銘英大呵一聲,“那銀子難道你沒花?我做這事,還不是為了咱們家,若不是你日日吵嚷着我例銀不夠花銷,我能铤而走險答應給他們做事?我看銀子拿回來的時候,你比誰都高興吧,那時候怎麽不想想,這是我!是我冒着風險掙來的?也不看看這些年你依靠着誰,才能在你母家哪裏得了臉面,整日裏吆五喝六,真當自己厲害了?李玉,你好好想想,若不是我,你恐怕還在那窮鄉僻壤裏呆着呢。”

父母吵架,顧柏顫抖着躲到了顧沁檸身邊,顧沁檸看着兩人吵得誰也不讓誰,心中只有冷笑。

真是可笑啊,她顧沁檸父母都在,卻各個都自私自利,從沒有替她考慮過,這跟沒有父母有什麽區別?而顧童鳶呢?沒有父母又如何,各個都疼愛這她,寵着她,就連她好不容易跟巴結上的太子,都要顧忌顧童鳶,只能私下與自己相會。

她的一切一切,都要自己去做出十萬分的努力才能勉強得到,可顧童鳶什麽也不用做,甚至顧童鳶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只要開心就好,就一切都是她的。

真可笑啊。

李氏與顧銘英吵嚷了一路,一直到了顧銘英他們找的新宅子,才各自收了陣勢。

新的宅子在京郊,因為距離繁華熱鬧的地方遠,故而價錢也低一些,顧銘英的參軍職位,往後是不能再做了,傷病沒好前只能靠着積蓄過日子。

“這裏好小,娘親,我不要……”顧柏話說一半,便被李玉狠厲的眼神瞪得縮了回去。

那宅子當真是小,雖也有兩進兩出,可房屋總體實在比他們在顧府住的小太多了,更別說跟整個顧府相比較。

顧銘英并沒有帶上顧府原本的下人,一來顧府的下人大多是家生子,例銀都是有定數的,便是強迫他們過來,也必然不會忠心。再者,顧銘英也實在拿不出那麽多人的例銀。

顧家的人不知是不是老夫人交代過的,把所有行禮都搬運進宅子以後,方才離開。

看着下人轉眼間走的幹幹淨淨,李玉叉着腰看着眼前堆積如山的東西傻了眼,“顧銘英你什麽意思?原來今兒早上你去管家房竟是說的這件事,你一個人都不留,難不成要我們自己動手拾掇嗎,我看着宅子可還沒修正呢,難道還要親自去灑掃?”

她李玉縱然不是什麽大家出身,可從小也十指不沾陽春水,“我可告訴你,這活兒,誰愛幹誰幹,要麽就你去收拾,我可不去。”

顧銘英拖着病體,在屋內尋了個稍微幹淨的竹椅,随後從懷中掏出了張銀票,“顧府原來的人都是家生子,與我們又不一心,要來作甚?沁檸,你拿着錢,去尋些新的人過來吧。”

“原來你還有銀票?”李玉一把搶過銀票,“叫她去做什麽?她哪裏懂怎麽看人,還是我去。”

顧銘英嘆了口氣,算是默認了。

刑部當時已經判了他将所有貪污贓款盡數還回去,可他早已花出去不少了,只能拿出一半來,若是不還,便要關他二十年,是顧老夫人幫他拿出了剩下的銀子。

其實,顧銘英知曉顧老夫人便是為了顧府的名聲,也不會容忍有一個蹲牢獄的兒子,是絕對會幫他還上的,因此撒了謊,說花用的只剩下一半,這才悄悄藏下了些銀子。

李玉拿着銀票尋了兩三個家奴回來,盡是些上了年紀的婆子,年輕的看不上李玉,李玉也出不起那錢。

婆子們雖面相不怎麽好,收拾起東西來倒還算利索,只是各個都嘴碎。

“诶,我聽說咱們新老爺啊,是原先顧府的二老爺呢。”一個婆子一邊兒搬着桌子一邊兒跟別人閑聊。

“聽說?你這個老東西,我告訴你吧,這就是顧府的二老爺,說是犯了國法,先是被關押,後來放出來了,顧老夫人容不下他,覺得敗壞家門,這才趕出來的。”

“當真?”

“騙你做什麽?來時候簽契書我看了,我就認識個顧字,不是顧府二老爺又會是誰?”

“啧啧啧,當真是可憐,我瞧這家還有個姑娘呢,這誰還願意娶個罪臣女回家去,怨不得那老夫人趕走他們。”

幾個婆子本就嘴碎,碰見了稀奇的事兒更是興致勃勃,說個沒完沒了,也沒注意到門口站了人。

顧沁檸恨得牙根都發疼,父親出事後,她費勁心思去想去聯絡太子,可太子被禁足東宮,她見都沒見到一面。

前幾日父親被放了出來,顧沁檸聽說太子也被解了禁足,可是她去東宮求見,太子竟然直接從她面前走過去,連正眼都沒看一眼。

顧沁檸的恨越發強烈,每一個人都看不起她,可她不能看不起自己,她一定會有出頭的一日。

顧沁檸的右手劃到了小腹,她輕柔的撫摸了兩下後,便借着月色出了門。

“檸兒?”聽到門響,李氏從屋裏探出頭來,婆子們連忙各忙各的。

“你們幾個,可見到小姐去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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