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各自的堅持

“我不知道父親和珂雅的計劃，所以——抱歉，你還是回到了這個你不想回來的地方。”他溫柔的喂着我喝粥，臉上滿是他自己所不知道的疼惜。

“我記得哥哥說過，希望我可以待在家裏，待在你能看得見的地方。”他哪裏需要對我說抱歉，是我占了他妹妹的身軀卻不想走他妹妹應該走的路，怎麽說，都是我對不起他。

“我亦說過，我會尊重你的意願的！”可能他誤會了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所以拿勺子的手微僵。

“哥哥，其實我并不讨厭這裏，更不會讨厭你，我也想無憂無慮的活在你的庇護之下。只是，我終究不是你的妹妹，我來這個世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算不是為了自己，哪怕為了那些我在意的人，我也必須要将凰和饕餮這兩個定時炸彈帶離這個世界。

“我知道，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很懶的人，貪睡又貪玩，還怕死的很，若不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你是不會這麽拼命的。”

呃——我嘴角抽了抽，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也不要當着我的面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呀。

“以後每天的食物只能吃我送來的，知道麽？”貝仇似是沒看到我的窘迫，繼續說着。

“哥哥。。。”我喃喃着不知道說什麽好。

其實想說不用的，如果雷亞想殺我，早就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就殺了。既然還留着我，自然是窺伺我身上的力量。承魂之戒和龍厭，以他貪婪的性格，我就不信他不會動心。

可是如果我拒絕的話，哥哥會難過的吧。身為司特朗家族的少主，身份尊貴堪比一個國家的繼承人，竟然屈尊降貴，為我洗手作羹湯，我何德何能！

“雲影，我會保護你的。”時隔多年，他還是如此說。而且這一次，他叫我雲影，而不是靈。

“哥哥，謝謝你！”雖然我還是我，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心沒肺的我了，再次聽到這句話，只有滿滿的感動溢在心間。

這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有兩個如此好的哥哥。

靈，抱歉了，我不但搶了你的身體，還搶了本該屬于你的幸福！

“你明天想吃什麽，我做給你吃。不過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只能喝粥一類的流質食物。”将那一大碗紅棗枸杞粥喝完之後，他邊收拾碗勺邊問我。

“這個就好了，很好喝，我很喜歡。”口齒留香，我回味着剛才的細膩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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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好好休息，不用太擔心。珂雅雖然設計你了，但他也只是孩子心性占有欲強，想把你永遠留在身邊而已，他很喜歡你。”

“我知道，我沒有怪他。只是，哥哥，你——”我滿是歉意的看着他。

“怎麽了？”準備出門的人轉身略帶疑惑的看着我。

“你會不會怪我将珂雅教成現在這個樣子？”原本只是木讷冷漠的孩子，被我教成了這副模樣，哥哥他雖然不說，心裏肯定也是在責怪我吧，畢竟那是他唯一的孩子。

以前我沒有問他，是沒有勇氣問。他們父子現在勢同水火的局面，有大半也是我的過錯。

“雖然作為一個父親來說，看到這樣的孩子會很頭痛。但對于他自己來說，這樣很好。日後他就算一個人在外面，我也不會擔心，他會活的很好。”愣了一下，貝仇嘴角微微翹起。

“如果沒有你的出現，珂雅只會成為第二個我，相比較而言，我還是覺得現在的他比較好。”

貝仇走了，房間裏還彌漫着紅棗枸杞粥香甜的味道。在床上躺了三天，我渾身骨頭架子都軟了。掙紮着爬起來，走到這個房間唯一的窗戶前，看着庭院裏那棵蒼老的榕樹。

即使到了初夏，本該四季常青的樹上也只有零零星星幾片綠葉，該是快要大限将至了。

記得我剛來這裏的時候，樹葉還是郁郁蔥蔥，一片生機勃勃。即使是比較長壽的樹木，在這無人照料的貧瘠土地生長這麽些年也到極限了吧。

“身體虛弱到那種地步居然在床上躺三天就能下地了，真是怪物！”門口突然傳來雷亞嫌惡的聲音。

大家還真是關心我呢，看我醒過來一個接一個的來拜訪。

瞄了眼一直靠在房門旁邊牆壁上的某只陰靈，從我醒過來時他就在那了，這麽久手指都沒動一下。

“不然怎麽擔得起你這‘怪物’二字！”我反唇相譏。

“我以為你該是聰明人。”雷亞自顧走到房間裏的椅子上坐下，月影吓得趕緊躲在我身後。

“你想幹什麽？”我沒心思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的問。

“只要你聽話，就還是我雷亞的女兒，司特朗家族至高無上的承魂者。”他冷笑看着我。

“可惜我不是你女兒。看在這副軀體和貝仇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如何？”

“一件事怎麽夠，我現在一個手指頭都可以殺了你，你有什麽資格與我談判！”滿是鄙夷的口氣。

“那你就殺呀，難道你不想奪回你女兒的軀體？”我看了眼因為雷亞充滿殺機的話而移動了一小步的炎，毫不在意他的威脅。

“你自己不怕死，難道你忍心讓你身後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小年紀就死掉！”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他陰冷的目光盯着月影。

月影小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縮到我身後靠我更緊。

“看來人果然是不能有弱點啊。”我嘆息着，拉住月影的小手默默安慰她。

“炎，你猜我有沒有辦法一瞬間喚醒凰大人？”我看着炎，笑的漫不經心。

“老祖宗！”雷亞是看不到炎的存在的，因此只能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

“雷亞，你先出去，我有話對主——她說。”炎走了過來，虛無缥缈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

這是一只存活了一千多年，借助鳳凰之血幾乎快要修成實體的大陰靈。他本來有重返世間的機會，可惜——

“是！”雷亞臉上的嘲諷之色盡去，一臉恭謹的行禮告退。

“炎，我沒想到你會做這麽愚蠢的決定。”靠在窗臺上，我不解的看着面前這個陪伴了我十年之久的陰靈。

“愚蠢麽，可能在主人你看來的确如此。只是，主人并非炎，又如何能體會炎被奴役千年不得自由無法解脫的痛楚。”

“你恨凰大人？”我訝然看着他。

“沒有凰大人，你早已魂歸天地，司特朗又哪來這千多年的權勢財富，這一切，都是凰大人賜予的，你為什麽還要恨他？”

“是啊，沒有他，我早就塵歸塵土歸土，哪裏還會在這塵世間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我司特朗家族，又怎會背負如此宿命，一個個為了這滔天的權勢富貴而心甘情願被他奴役着。”炎譏笑。

“你都說了是心甘情願，即使當年你與凰大人結成契約，也是你自己願意的吧。我九州一族至高無上的不死神明，又怎會做強迫你一小小凡人之事？如今凰大人封閉意識，你卻想反悔，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炎，你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要在此時背叛？！”

“主人對那個人了解多少？你為何就那麽一廂情願的以為他只是封閉了意識？如果他已經死了呢？如果他已經死了，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還有意義麽？！”

“不可能，凰大人是不死之身，又怎麽會死！”凰是不會死的，就算天地覆滅，日月隕落，他也不會死。就算涅槃，等他積累了足夠的力量之後亦會重生。

“可是我已經感應不到他的存在了，他的軀殼雖在，卻已經失去了靈魂，甚至當年我們結下的契約也已經消失，這樣不是死了又是什麽？”他厲聲反問我。

“既然契約已經消失，我與他又有何關系？！”

“凰不會死的。”我只能如此說。

“我不過是沒有出手幫你而已，又算的上什麽背叛。若是我阻止那個孩子，才是對司特朗家族的背叛吧？！”

閉上眼，将全身所有的重量壓在牆上。他的話，我無從反駁。是啊，一邊是他的至親之人，一邊卻是奴役他的對象，他沒有反過來對付我就是好的了，我還能說什麽。

“我看的出來，那個孩子很喜歡你，他不過是想你留在這裏而已。既然那個人已經死了，你留在司特朗家又何妨。”

“我說過了，凰大人是不會死的，我也一定會找到離開這個世界的路！就算我帶走承魂之戒，凰大人也放你自由了，足以保司特朗家族昌盛，你又何必要困我在此？！”我有些惱怒。既然他已得自由之身，承魂之戒于司特朗家族已經無用，雷亞是貪心之人，難道炎亦是如此？

“那個孩子，珂雅他很喜歡你，難道你不可以為了他留在這裏？”炎嘆息。

“炎，你很喜歡珂雅嗎？”沒想到只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人心果然是很奇怪的東西。

“是，所有的後輩子孫裏，我最喜歡的就是他了。”

“是麽？炎，自你與凰大人的契約解開之後，你有沒有覺得靈魂之中少了一樣東西？”自凰大人靈魂自我封印，這還是我第一次仔細觀察炎。若他不說契約解除，我還沒有發現，他靈魂之中的那滴鳳凰血，已經不見了。

凰大人不愧是凰大人，早已明了一切。

“因契約而得來的力量，契約既然消失，力量自然也會失去，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倒是看的開。

“既如此，那便沒什麽好說的。”

想來就覺得好笑，如雷亞那般貪心使然尚可理解，可珂雅和炎呢，只是因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