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帶着薄繭的手隔着布料擦過,帶起一陣戰栗。

明琮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整個人放松下來,靠到謝霄身上,溫順地親吻謝霄。

一下,兩下。

像是好奇的試探。

寬大的手掌順着脊骨一節節往上數,手指抵上後頸,粗糙的指腹碾過那一小片脆弱的皮膚,修長的手指穿過烏發,最終壓住他的後腦,低頭吻住他。

這個姿勢他幾乎沒辦法動,只能被迫地接受謝霄的吻。

明琮久皺了皺眉,忍不住又伸舌頭輕舔過他的唇縫,像只不安分的小貓。

謝霄彎了彎眼,手上力道松了松。

明琮久立刻勾上他的肩膀,把自己往前送。

謝霄往後一撤:“殿下這是何意?”他笑眼在懷裏濕漉漉的人身上一寸寸撫過,嘆息裏帶上了近似憐愛的滿足。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他的殿下,是最好的……藏品。

“你說過補給我的。”明琮久眨着濕潤的眼看他,有些委屈。

謝霄這才想起方才的事,無聲笑了笑:“我可沒說什麽時候給。”

“你不給,我就來讨了。”明琮久理直氣壯道,“你倒好,還欺負我。”

“是臣的錯,殿下只管罰。”謝霄說着服軟的話,語氣卻很輕佻,手也不安分地捋過明琮久耳畔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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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落進水裏,反射在明琮久臉上晃蕩出一片陸離光影,在黑暗中像是割裂的陽光,從他臉上流淌過。

有一瞬間,謝霄恍然自己到了水底龍宮,眼前的便是龍族養在蚌殼的小皇子。

他微微低頭,靠了過去。

明琮久心髒狠跳了一下,乖巧地擡起頭。

謝霄眸色更深,在即将觸到的瞬間忽然一頓,轉而貼上他耳廓:“來客了。”說着随手朝窗戶的方向彈了幾滴水。

明琮久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就被帶着朝前撲去。

緊接着“锵”一聲,窗外傳來鐵器撞擊的聲音,緊接着一個人影破窗而入。

謝霄幾乎是一瞬間便從桶裏起來,扯過放在一旁的衣服披上。

明琮久就感覺自己轉了個圈,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謝霄已經抱着他躲到一旁,手上還握着一柄劍。

來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竟也沒蒙面,就那麽闖了進來。

明琮久看了一眼便認出來了:“瓊林宴上見過。”

“周小将軍。”謝霄似笑非笑看着他,“夜闖相府,不知有何貴幹?”

這人就是?

明琮久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對面的人,輪廓線條冷硬但不是五大三粗那一挂,劍眉星目,模樣不能說非常帥氣,倒也周正順眼,看着不像個壞人。

“廢話少說。”周小将軍提着劍就攻了過來。

明琮久被謝霄帶着避開,暗暗撇嘴。

長得還行,就是這狗脾氣太差了。

是不是長得越好脾氣越差?

屋內施展不開,兩人過了幾招就打壞不少東西,這動靜也吸引了守在屋外的人,荻楓帶着幾個護衛沖進來,謝霄這才得以帶着人退開。

明琮久還有點意猶未盡,探着腦袋看。

謝霄擡手就往他腦袋上敲:“不知死活。”

這時兩個人擡着屏風走進來,将兩人和戰場隔開,轉身去拿衣服。

明琮久在這邊沒得穿,幹脆換上謝霄的。

略有些寬大的衣袍罩在他身上襯得人小小一只,看上去更乖了。

謝霄看得心裏一軟,擡手把人招到身旁帶了出去。

周小将軍已經被制服,幾個護衛将他壓在地上,他依舊不甘心地掙紮着要撲上來,那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

四個人搬了兩把椅子過來,謝霄拉着明琮久坐下,接過小厮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開口:“将軍可想好借口了?”

周小将軍聞言啐了一口:“你快把我的人放了!”

明琮久懵了,扭頭看謝霄也是皺着眉一臉疑惑。

“你确定你沒找錯人?”明琮久一頭霧水,“相爺好端端抓你的人做什麽?”

“我哪知道去?”周小将軍眼神兇惡地瞪向明琮久。

明琮久立刻往謝霄的方向靠了靠,小聲逼逼:“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幹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不好當面說的?你悄咪咪告訴我,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一定能說服他。”

謝霄看了一眼那張叭叭的小嘴,有點沒好氣:“他不過是個外人,你倒信他。”

明琮久聞言有點無辜:“論關系,當然是我們親近,但你這不是……前科累累。”他說完看謝霄皺眉,縮了一下脖子,立刻道,“你放心,就算是你先動的手我也站在你這邊,我這個人幫親不幫理的!”

謝霄失笑,擡手敲了他一下:“我沒動過他的人,還有,習武之人,耳力俱佳,你說話他聽得見。”

“哦。”明琮久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小将軍,“要不你跟我說說那人長什麽樣,我給你找找。”

周小将軍聞言吼道:“他讓你關起來了!!”

“啊?我?”明琮久懵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別冤枉我啊,一會相爺信了怎麽辦?挑撥夫夫感情是要浸豬籠的,再說我才見過你幾……”

說着說着,明琮久忽然回憶起不久前自己給長安下的命令,看着周小将軍的眼神頓時變得怪異起來:“你說的不會是羅大人吧?”

周小将軍更生氣了:“你明明就知道!!”

明琮久:“……”氣煞我也。

“你這人也太不識好歹了!”明琮久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來,走過去指着他就罵,“我好心救了他你不感謝就算了,居然還想甩鍋給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麽忘恩負義的人?你這樣你爹媽知道嗎!”

周小将軍被罵得一愣。

謝霄也笑:“年輕氣盛。”

明琮久聞言轉頭用一種更奇怪的眼神看他:“你也沒大他多少。”

“總歸比你大。”謝霄道。

“老牛吃嫩草。”謝霄遞茶盞給小厮的手因為明琮久這話抖了一下。

“你……”

“我什麽都沒說。”明琮久立刻捂住嘴,臉上的笑容讨好,眼裏卻半分反省也無。

謝霄也懶得同他計較,擺擺手:“去西苑。”

他說完起身離開,幾個護衛立刻壓着周小将軍跟上。

明琮久就綴在謝霄身旁,小聲逼逼:“我在想我是不是跟今晚的時辰犯沖。”

“怎麽?”謝霄看他。

“好事老讓人攪和。”明琮久撇撇嘴,有些不開心。

他不就是想讓謝霄主動親他一次,有那麽難麽!

本來今晚就是有來有往的好事,現在搞得好像他主動送上門一樣!

磨牙,不開心!

“小狗。”謝霄擡手捏住他的後頸,“以前怎麽沒見你那麽主動。”

明琮久搖搖頭,老氣橫秋道:“昨日之日不可追,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那不如跟我說說,現在的你發生什麽了,這麽主動。”謝霄側臉看他,問出了自己始終想不明白的事。

變了性子也就罷了,怎麽會變得那麽喜歡……親近他。

這在他遇見過的人裏,絕對是獨一份。

“哎呀,人生得意須盡歡嘛。”明琮久沖他抛了個媚眼,笑得燦爛。

他上輩子一直想像正常人那樣談一次戀愛,可惜因為一些原因根本沒機會,難得現在有個對象,還是這麽好的對象,他可不想放過。

謝霄點點頭,也沒再問。

一行人進了西苑,看見他們來,長安立刻彎腰行禮:“殿下。”

明琮久點頭:“他怎麽樣了?”

長安答道:“應當是睡了。”

他話音剛落,屋內的就傳來羅連青虛弱的聲音:“是殿下?”

明琮久擡手推門,正好看見羅連青從床上坐起來,沖他點頭:“吵醒你了?”

羅連青搖頭:“有事?”

明琮久想了想,沉下聲音:“抓住了個襲擊相爺的賊人,那人自稱認識你,想聽聽你怎麽說。”

他說完,侍衛被把周小将軍直接押進屋。

看見他的臉,羅連青臉“刷”的就白了。

“阿七?你、你怎麽會來。”

“阿七?”明琮久好奇地看向謝霄。

謝霄解釋:“他叫周七陟,七月生人。”

“那你呢。”明琮久問他,“你是幾月生的?”

謝霄一愣,随即搖搖頭:“不知道。”

這回輪到明琮久愣了。

書裏并沒有提過謝霄的身世,他從登場就是權傾朝野的左相,對于他的身世倒是有很多傳聞,太子跟四皇子都往前查過,什麽也沒查出來,所以兩人一直都覺得謝霄的背景應該挺深的。

但明琮久卻覺得只是作者懶得補這個設定。

“看來你真的認識他。”明琮久抱着手嘆了口氣,痛心疾首地看向羅連青,“我們好心救你,你居然夥同外人害我們。”

羅連青聞言臉色更難看了,也顧不得身上的傷了,連忙從床上起來:“阿七絕不是那種人,殿下明察。”

周七陟也意識到不對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又閉上了。

屋內一下安靜得可怕。

這時明琮久忽然“咯咯咯”笑起來:“我是在罵你,你護着他幹嘛。”

羅連青跟周七陟都愣住。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明琮久笑着看羅連青。

如果不是他忽然提出要去逛逛,謝霄估計都回相府了,根本沒機會救下羅連青,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謝霄忽然想出去走走,以他的性格會不會救人都不好說,所以羅連青是個套這件事本身可能性就不高。

但這些東西沒必要跟羅連青說。

當然了,羅連青要是厲害到連這微乎及微的可能性都算進去了,那明琮久真的是被算計得心甘情願。

羅連青因為明琮久這句話神色稍緩:“謝謝殿下。”

明琮久讓人搬了椅子,拉着謝霄坐下,又擺擺手讓壓着周七陟的人放開。

那兩人卻是沒動,解釋道:“他很危險。”

“能有你們相爺危險麽?快放開。”明琮久說完,見他還是不懂,只好伸手拉拉謝霄的衣服。

謝霄擺手,那兩人這才放手。

但周七陟還是跪在地上沒動。

明琮久皺皺眉,正欲出聲,謝霄伸手過來阻止了他:“他喜歡跪就讓他跪着。”

明琮久只好坐直,擡手合十“啪”地拍了一下,端着嚴肅的聲音喝到:“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衆人一愣,謝霄率先反應過來,很輕地笑了。

周七陟低聲答了自己的名字。

“你為何夜闖相府?”明琮久問完,想起來這答案他是知道的,又改了口,“你與羅連青是什麽關系,速速道來!”

“朋友。”周七陟忽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有些寡言。

明琮久瞬間感覺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直起的脊背一軟,手肘支在扶手上用掌根撐着下巴才沒整個人歪在謝霄身上。

他拉着懶洋洋的調子道:“不如你自己說說今晚的事,為什麽攔住荻楓,又為什麽會去襲擊相爺。”

周七陟這回話多了點:“我本來準備去見阿青一面,發現有人偷偷跟着他……那個人是相府的人?他為什麽要跟着阿青?”

“現在是我在問你诶。”明琮久這麽說,還是回答了,“相爺得到情報,有人意圖謀害新科仕子,我們也不知道對方會對誰動手,就随便挑了幾個。”

謝霄擡手捏了一下明琮久的後頸。

明琮久立刻沖他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要說是他的情報,估計周七陟不會信的。

周七陟看了謝霄兩眼,見他沒有說什麽,這才繼續道:“我不清楚情況,以為他想害阿青,所以才出手,後來看見阿青受着傷被你們帶走了,就找來了。”

明琮久皺眉:“那你怎麽會覺得我們害他?你又沒看到我們動手。”

“我聽見你們說話了。”周七陟道,“你讓人看着阿青。”

明琮久一時啞然,轉頭看向謝霄:“有人偷聽你居然不知道?”

“我知道。”謝霄淡淡道,“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而已。”

明琮久:“……你還知道什麽?”

謝霄瞥了他一眼,說:“還知道他是被人引到那裏去的,如果不是荻楓,他會金羽衛當場抓住。”

明琮久:“什麽時候知道的?”

“瓊林宴上羅連青被邀請的時候。”謝霄說完,屋內六只眼睛齊刷刷看向他,他遲疑了一下,才道,“那個人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估計就是想給羅連青個下馬威。”

羅連青聞言臉色有點難看:“為、為什麽啊?”

“出身。”謝霄只說了兩個字,但其他人已經明白了。

朝堂抱團的事太常見了,尤其世家子弟之間的關系更是一代代傳下來的,他們不會跟出身低的人來往,甚至會拿這些人“取樂”,像羅連青這樣一看就好脾氣的人更是容易變成被欺負的對象。

羅連青低下頭,沒說什麽。

明琮久見狀安慰道:“沒關系,他們差不多都死了。”

謝霄補充道:“另一個也可以死。”

羅連青連忙搖頭。

明琮久無趣地撇撇嘴,又去看謝霄:“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跟我說?”

“你不也什麽都沒跟我說。”謝霄笑吟吟看他,明琮久也從來沒說過他的情報是哪來的。

“所以你就讓我陪你過家家,壞心眼。”明琮久哼哼轉過頭去,目光落在跪着的周七陟身上,“可背後的人又是怎麽知道他會跟着的呢?”

“查,沒什麽難的。”謝霄擡眼看向眉頭緊皺的羅連青,“比起那幾個無關緊要的人,你應該擔心藏在你家裏那個……寶貝。”

羅連青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周七陟見狀皺起眉,急道:“什麽寶貝?阿青是因為那個被盯上的?”

謝霄卻沒再說,只是撚過明琮久的頭發在指尖玩,專心得聽不見外界聲音的樣子。

明琮久也有點好奇:“什麽寶貝?”

謝霄沒答,他就拉着謝霄的衣服眨巴眼。

“跟你有什麽關系。”謝霄松開他的頭發,起身朝外去。

“你等等!”明琮久叫住他,而後扭頭看向周七陟,“誤會解開了,你今晚想留在這就留,想回去也行,但是明天別忘了帶禮物來給相爺賠罪。”

他說完就急吼吼追上去,拉住正準備離開的人。

謝霄頓住:“怎麽?”

明琮久:“先不走,我還有好多話要問呢!”

謝霄聞言直接抽回衣袖,繼續往前。

明琮久只好上去拉住他的手,這回換了個軟和的語氣,學着電視裏的妃子挽留皇帝那樣扭扭捏捏地撒嬌:“相爺今晚不宿在西苑嗎?”

謝霄:“……”

謝霄抽回手,加快了腳步。

明琮久幹脆跑到前面張開手臂攔他,兇巴巴道:“你還欠我一個親親呢!”

作者有話要說: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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