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23

俞清一直往後走,喊叫聲變得沒那麽大,他感覺世界都清淨了。

側目時,看見舞臺上唱跳的幾個少年,孫雨揚在邊上,跳舞的時候襯衫裏會露出一截腰身,他在側邊護欄邊站了幾分鐘。

“俞老師,我,我考到上海來了。”

“恭喜你!”

“我來上海以後可以來找你嗎?”

男生的聲音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可以啊,到時候,我請你吃好吃的。”

“真的嗎?”

“嗯。”

“俞老師,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根本走不出臨山。”

“沒事,小揚,你能考出去是你自己的本事,以後有什麽困難你和我說,能幫的我盡量幫你。”

“那真的太麻煩你了。”

“別客氣。”

那一年,孫雨揚拎着破舊的行李箱去S大報道,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俞清的世界,看見外面林立的高樓,看見開着跑車的學生。

開學那天,是俞清陪他去報的道,宿舍裏,他向室友介紹俞清是他的哥哥,然後,俞清請他在校門口的上海飯館吃了頓飯。

孫雨揚記得,吃的是上海熏魚,味道很甜,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魚。

後來,孫雨揚就經常聯系俞清,有時候是彙報自己的學習情況,期中考了班裏第一名,拿了獎學金,老師很喜歡他,俞清只當他是彙報工作,應和着誇贊幾句。

有時候孫雨揚也會給俞清發一些他解不出來的題目,俞清看到便會回他,步驟詳細的把答案寫在草稿紙上,拍照給他發去。

一來一往,兩人便和在臨山時那樣的相處狀态,俞清更多的時候處于一個學長或者一個老師的狀态。

在上海的第一年,他們還算和諧。

第二年期中的一次聚餐,孫雨揚同學聚會喝醉了,暈乎乎地打電話給俞清。

俞清趕到時,他醉醺醺抱着路邊的樹,一雙狐貍眼被酒精染成粉色,可憐巴巴望着俞清。

孫雨揚歪歪扭扭站在他前面:“俞老師,你來了。”

俞清伸手扶了下他:“你同學呢?”

孫雨揚:“我讓他們回去了。”

俞清是推了會議來找的他,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情,想着這小孩從臨山那種地方來上海,無親無故,家人也沒法幫襯他,所以他能多幫忙就多幫一下。

孫雨揚看他不說話,和暗下去的目光:“俞老師,是不是沒事我就不能找你?”

語氣帶着一絲委屈。

俞清看着他一臉醉态:“我送你回學校。”

孫雨揚跟着他,坐進副駕駛,他扣上安全帶,小心看着俞清。

他已經四個多月沒有見到他,瘋狂的思念使他無心上課,他感覺自己再不見俞清就要憋死了,所以忍不住才給他打的電話。

等車開到學校門口,孫雨揚卻沒下車。

俞清:“怎麽了?”

孫雨揚的手摳着安全帶,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俞老師,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什麽事?”

孫雨揚舔了舔嘴唇:“我……我喜歡你。”

少年的聲音在車裏格外清晰,俞清愣了下,他看着孫雨揚灼熱的眼神。

他沉默了幾秒,漫長的幾秒讓他反思這幾年他是不是有哪裏做得太出格讓孫雨揚産生誤解。

在感情這種事裏,俞清沒什麽經驗,雖然大學也有女生向他表白,可那時,他只說自己暫時不想戀愛,但那些都是不熟的人,而孫雨揚,是他資助的學生,他看着他考出大山。

俞清:“小揚,對不起。”

車裏陷入死寂,校門口零零散散有人走過,孫雨揚看着他,眼裏閃動着晶瑩的水花,他就那麽直愣愣地盯着他:“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俞清卻沒法再回什麽殘忍的話:“小揚,你還年輕,你還有更遠的未來。”

孫雨揚卻一把抓着他的手臂:“不,不會有的,俞清,我這輩子只會喜歡你,不會喜歡別人,我喜歡不上別人的。”

俞清被他抓得很疼:“你松開。”

孫雨揚看俞清皺眉,慌了神,連忙松開了手:“對不起。”

“我要回公司開會了。”

孫雨揚看着他:“我還能聯系你嗎?”

“如果沒有要緊的事,就不要聯系了。”

“和以前一樣呢,如果有不會的題目還能問你嗎?”孫雨揚開始後悔為什麽要借着醉意說“喜歡”,思念讓他發瘋讓他失去理智。

“嗯。”俞清并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狀态和他繼續相處,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讓孫雨揚誤會了。

“你回學校吧,我回去開會了。”俞清冷冷說道。

孫雨揚解開了安全帶,留戀不舍地看着俞清:“那你注意安全。”

他下了車,那時,他還不知道,那是最後一次坐上這輛車,後來不管他怎麽去鬧,怎麽去纏着俞清,俞清都沒有再理過他。

俞清收回視線的時候,眼神與舞臺上的人撞了個正着,孫雨揚愣了幾秒,随後揮舞着手,和他打了個遠遠地招呼。

“操,揚寶在看我!”

“救命!揚寶在跟我揮手!”

……

俞清在周圍粉絲的吵鬧聲中往後臺走去,人.流的熱風被吹散,汗味、香水味漸漸散去,路過的工作人員捧着盒飯坐在鋼筋架上聊着天。

他越走越深,只想離喧嚣遠一些。

穿過狹窄的過道,鋼架上挂着一個備用的海報,俞清擡頭看了眼,和海報裏的孫雨揚對視着,一點兒也看不出當初臨山那個渾身是傷的小孩的影子。

“哎?前面是演唱會,你是走錯了嗎?”穿着藍色志願者衣服的男生說道。

俞清收回了落在海報上的視線:“沒,我随便逛一逛。”

“後面沒什麽可逛的,而且不太幹淨,都是些鋼筋器材。”

“沒事,我走走。”

“行吧,那你注意安全。”

俞清往後走去,越走場地越破舊,和前臺華麗的舞臺格格不入,他尋了個幹淨的水泥墩子坐了上去,從口袋摸出手機,公司群裏周末還在聊着需求,他看了兩眼。

“陳文正,你周末一般幹什麽呀?”女生溫柔的聲音在下一首歌開始前顯得很清晰。

俞清握着手機的手頓了頓,他擡眼尋着方向看去,漆黑的夜色中,紮着高馬尾穿着白色休閑服的女生正坐在陳文正身邊,女生歪着頭,這個角度只能看見纖細雪白的脖頸。

陳文正和她背對着俞清,他的手邊是一罐打開的啤酒:“睡覺。”

女生歪着頭:“就睡覺嗎?睡覺不無聊嗎?”

俞清掐着手機,胸口悶悶的難受,好像剛剛的吵鬧聲并沒有在他耳邊消退,夜色中,他看着他們坐在水泥臺上聊天,陳文正的脊背寬厚,手臂修長,女生纖瘦,一黑一白,看起來很登對。

“不無聊。”聲音帶着磁性。

“要不周末我找你玩吧。”

俞清站起來,鬼使神差走到了陳文正那邊:“陳文正。”

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陳文正聽見。

俞清看見他準備拿啤酒的手頓了下,陳文正回頭,轉了個面,他就那麽愣愣看着俞清,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女生抱膝也跟着轉過身來:“是你朋友嗎?”

陳文正:“不是。”

俞清看着他,他看着俞清,只剩頭頂微弱的光,氣氛一頓陷入了尴尬。

陳文正:“是前男友。”

女生震驚了兩秒,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陳文正,又看了眼俞清,一半受傷一半吃瓜,她不相信這個看起來又糙又野的男人是同性戀,但看見俞清漂亮清冷的模樣時又覺得他們之間讓人忍不住遐想非非。

她跳下水泥臺:“那,那我…你們聊,我,我去看下張帥。”

距離上次見面是一個多月前,時間慢得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

陳文正捏着啤酒罐,随意瞥了他一眼,看見他手臂挂着個亮着“孫雨揚”銘牌的兔子頭箍,鋁罐發出一聲吱嘎,在他手中變扁,聲音清脆。

夜晚聽起來有些瘆人,要不是演唱會還在進行中,估計路過的人會以為後臺有人要打架。

俞清看見他捏爆了啤酒罐,不知道他脾氣從何而來,或許是根本不想看見他。

“你怎麽在這裏?”俞清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僵局。

陳文正把捏爆的啤酒罐扔到一邊,就那麽看着他,看他那張巴掌大的臉,看他那張令人生氣的臉。

“關你屁事。”

俞清沒想過再見面是這般光景,他們當初分開沒有鬧得很難看,而且只談了一天,犯不着像是仇人一樣。

俞清很少不高興,此刻語氣帶着一絲愠怒:“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陳文正嗤了聲,跳下水泥臺:“你想我怎麽說話?”

俞清覺得他現在有點蠻橫,他覺得自己剛剛就不該沉不住氣來打招呼,只是當時在聽到那個女生說周末找他玩的時候沒忍住。

“怎麽不說話了,你想我怎麽說話?”陳文正往前一步。

俞清後退一小步,腰抵着水泥臺的邊緣:“沒必要鬧成這樣。”

陳文正又向前一步,俞清退無可退,感覺他們之間就快貼在一起,他聞見陳文正身上淺淺的汗味,煙味還有酒味,并不難聞,但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卻在下一秒,手臂挂着的頭箍被人拽下來,接着那人往水泥臺上重重一扔,兔子耳朵上挂着的“孫雨揚”三個字被砸得四分五裂,文字裏的燈管摔碎,此刻只剩兩個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被丢在一邊。

俞清只是沒地方放頭箍,所以幹脆挂在手臂上,本來想等演唱會結束給朱源當做紀念,現在好了,不用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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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吵架,吵完就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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