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沉默島6

許深深含着笑容安心地睡去。還好和她是雙修的搭檔,不是互相侵食的對象。

你有多珍貴你知不知道,我的太陽,我的光。

我閃閃發亮的小天狼。

時隔多年,基地的焚屍爐又冒出了滾滾濃煙。

只是這一回焚燒的不再是無辜的戰。俘,而是整座承載着痛苦過去的基地。

“這個,不一起燒了麽?

水霖璃指了指玻璃瓶裏裝着的袖珍小菌人,問郎胭。

郎胭搖頭,食指和拇指夾着瓶頸搖動,黃色的小菌人在裏面滾來滾去,怕怕地抱住玻璃壁貼着。它已經恢複了正常的模樣,像個拇指姑娘,菌傘就是她的小裙子。

“許深深昏迷的時候用手護着她,我感覺她不想殺它。”

水霖璃不理解:“她不是那麽護着人族?怎麽這蘑菇殺了那麽多人,你們許總反倒‘我佛慈悲’起來了?”

“像你這種蛇蠍心腸的玩意怎麽能明白菩薩的心腸?”

郎胭兇狠地瞪了她一眼,水霖璃無所謂地聳聳肩,朝她揚起手裏的龍骨木:“總之,謝了。”

郎胭冷哼一聲,抱着懷裏的許深深走進茂密的叢林。

水霖璃扶了茫然的蕭谷一把,叫他和範小婷跟上。

範小婷的變異摒除了,她眼裏的一切都恢複了正常。除了被孢子寄生時的驚悚記憶,她還留下了一段恐怖的回憶——她在基地裏差點被郎胭殺了。

如果不是水霖璃攔着,範小婷恐怕自己早已被郎胭那把從胸口拔出的奇異的刀剁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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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小婷鬼使神差地推開許深深後,郎胭瘋了似的斬殺腐屍,靈氣凝聚的紅蓮火焰頓時把走廊裏少了個幹幹淨淨。

她提着刀殘暴地沖到範小婷身前,刀尖直逼她的心口。水霖璃擋在發狂的郎胭面前竭力嘶喊:“小婷還是人類!你不要為了一時的沖動破了修神的殺戒!”

彼時郎胭殺紅了眼,根本聽不進水霖璃的話,刀還是在向範小婷刺入,千鈞一發之際,黑暗裏爆發出強烈的血香,瞬間将郎胭吸引過去。

她憑着嗅覺,無視一切障礙迅速地奔跑。

來到了一個地方。

那具坐在桌子前、手骨下壓着軟面抄的骷髅,在所有骷髅都化作腐屍後至始至終沒有過變化。

一記锟铻炎斬破牢房,她從巨大的裂縫跳進了一片屍山駭海——這座基地的焚化爐。

無盡的污穢中只有一點是潔淨的,那就是她的許深深。

她用刀尖點燃烈火,整個基地的地底熊熊燃燒。

去tm的水霖璃和龍骨木,都毀滅吧。

郎胭想到這一路因為水霖璃的要挾沒有使用靈力就覺得自己是個傻x。

為什麽不跟水霖璃正面剛呢?就是因為她的不作為才讓許深深受到這樣痛苦的折磨!

郎胭顫抖着環住蜷縮在屍骨堆裏的許深深。

許深深失去了溫度,也沒有了心跳。

郎胭緊緊扣着她的五指,嘴唇不停在她冰冷的臉頰磨蹭。

一遍一遍喃喃:“你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的......”

如果把她的元神撕裂喂給許深深的話可以修補她的靈魂,也許她能醒過來。

郎胭掐住自己胸口的手被水霖璃扼住,緊接着被嚴厲的呵斥沖擊鼓膜:“郎胭你清醒一點!許深深沒有死!她只是睡着了!!!”

郎胭猛然驚醒,她把耳朵貼緊許深深的胸膛聽了很久,才發現她确實是睡着了,只是不知為什麽心率和呼吸都非常緩慢。

郎胭欣喜若狂,暗罵自己粗心,抱着許深深在原地坐着給她傳渡靈氣,等她的心率和體溫都回歸正常才松了口氣。

末了,郎胭秉承修神的精神用紅蓮火燒盡整個基地,為這裏的屍骸超度。

望着熊熊烈火,蕭谷忽然指着火中說:“我看到一個人抱着收音機跑進去了!”

郎胭和水霖璃沒有說話。

她們知道的。她們感覺到了。那是一縷執念非常深重的鬼魂,之前她們在基地裏沒有察覺他的存在,他可能就藏在那臺收音機裏。有的鬼并不知道他早已死亡了,會一直堅持生前在做的事情,也許收音機裏的就是這樣一個鬼,不停地向外界的部隊求助。

曾經的這裏,每一個生命都無比執着。

你有過什麽執着的事嗎?

那些燃燒的煙塵好像在這樣問。

郎胭抱着許深深立在煙塵之外,沒有受任何傷,戚戚然的神情卻像劫後餘生。

她低下頭,用臉頰蹭蹭許深深的額頭,忽的發現她的脖頸間有淡淡的劃痕,盡管快愈合了,但是郎胭從殘留的血香可以判斷出這是幾個小時內的新傷,這難道是許深深為了呼喚她故意放血的傷口?

這是許深深對她的信任,也是默許。郎胭在她的傷痕間落下細密的親吻,輕柔地舔舐染着血香的柔嫩肌膚。

無聲的親昵回答了燃燒的煙塵。

是有執着的事的。

她對她。

和她對她。

......

七個進叢林,五個出叢林,還有兩個裝在瓶子裏,一瓶裏面是一只手骨耳環,一瓶裏面是灰白的骨粉。

出叢林的時候沒有渡湖,載過他們七個的橡皮艇被永遠地留在了湖邊。

快出叢林時,蕭谷在一個老榕樹的樹洞裏撿到一個破碎的背包。

背包的拉鏈上印着德文。

他和範小婷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這是把怪病帶回土著村的德國人的包。看來他們在湖裏死了很多人,僅剩的幸存者逃離軍事基地後選擇繞湖。

至于德國人死前重複的詞語“僵屍”,還有科考隊此行的目的“未知靈長類”,都是基地裏受菌人控制的屍骸。

當他們走出叢林,村裏的土著都驚奇地圍觀。

土著咿咿呀呀說着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很着急。

郎胭擔心他們會暴動,連忙護住沉睡的許深深,側過身用背對着他們。

不一會,各個草棚裏爬出罹患怪病的患者,向郎胭和水霖璃緩慢地爬行。

水霖璃警惕地提防他們,懷裏藏的龍骨木發出光芒,将爬來的病人籠罩。

“啊啊啊”他們仰着脖子長大喉嚨朝天吼叫着,眼睛裏、嘴巴裏、鼻子裏、耳朵裏、肚臍裏、指甲縫裏洩出細細的紅煙,然後在空中彙聚成一個飄忽的影子,鑽進郎胭包裏裝菌人的瓶子。

這一瞬間郎胭看向許深深溫柔的睡顏,她明白了許深深護住菌人的原因。她頓了頓,拿出裝菌人的瓶子,把它交給了土著村的村長,村長看着菌人瞪大的眼睛,戰栗地喃喃自語:“古裏昂......”

屬于這座島的異族和屬于這座島的人類相見了。

奇跡般的,所有得怪病的人都好了,他們的血肉重新生長,神智逐漸清醒。

範小婷也一樣,她感到體內那股壓抑的陰暗終于一掃而空,找回了作為“人類”的自信和實感。只是很為老熊和萬舟難過,如果這場盛大的“彌撒”能夠來的更早一些,他們就不會慘死在這無名的沉默之島上了。

那些殘骸不會說話,蘑菇不會說話,埋葬在叢林裏的歷史不會說話。

消除了記憶的人不會說話。

失去叢林中記憶的蕭谷和範小婷抱着兩只瓶子乘船離開。

當郵輪接過她們再次起航。

“永別了,沉默島。”

艙房的窗是圓圓的。

趴在床邊,望出去,藍的天,藍的海,中間白白的星星點點是飛翔的海鳥。

憂愁的眼睛垂了垂,她又把毛絨絨的大耳朵送到沉睡之人的手邊蹭了蹭。

撇撇嘴角,心道:騙狼,還說喜歡摸耳朵呢。

郎胭抖抖耳朵尖,喉嚨發出呼嚕聲,伸長胳膊在許深深床上伸了個懶腰。

她從許深深枕頭下面翻到一本書,是中英對照的《在緬甸尋找喬治·奧威爾》。

郎胭翻開書,小聲說道:“我給你念念故事吧,你聽見了要快點醒過來。”

咳咳,郎胭清清嗓子,翻到書簽卡的那一頁,開始念書。

“少年揮劍斬殺了惡龍,滿眼都是洞穴裏的金銀珠寶,他看着那些寶藏很久,很久,直到頭上長出角......少年變成了惡龍。”

郎胭皺皺眉,這是什麽故事?怪怪的。

“事實上很多罪惡滔天的魔王,也曾是胸懷大義的屠龍者。”

感覺這種奇怪的故事對許深深蘇醒沒有幫助,不念了。

郎胭合上書放到一邊的桌子上,趕緊蹭回來,合着被子從側面抱住許深深,親一親她的發絲。

船醫和水霖璃都給許深深看過,說她昏迷都算不上,只能說是沉睡,但是誰也解釋不清她為什麽就是不願醒。

當着許儒林和慕容倩的面,水霖璃故意道:“可能是小許總心事太重,不願意醒來。我看是她不喜歡和彬彬交往,這樁事就罷了。畢竟健康最重要,您說呢,許董?”

“......”許儒林面色凝重,慕容倩眼角還挂着淚珠,狠狠地打他,低聲怒斥:“我早說你這樣不對,你非得強迫我幫你,我真是被豬油蒙了眼才相信你說的對深深好!你看孩子變成這樣,高興了吧!”

水璘彬的破事總算吹了。

郎胭嗤笑一聲,用食指在許深深的鼻梁上輕輕描畫。

艙房的門打開,慕容倩擦着眼淚走進來,郎胭立馬收回狼耳和尾巴。

她看到抱在許深深身邊的郎胭愣了一下,說:“郎胭,我想單獨陪深深一會。”

“好的,倩姨。”郎胭小心翼翼地為許深深蓋好被子,走下床,回頭依依不舍地望她,然後走出去。

她在門口看慕容倩照顧許深深。

眼底露出很難察覺的孤獨。

慕容倩很愛許深深,她對女兒這樣細膩的寵愛郎胭從小看過很多次了。

正因如此,郎胭從小就明白慕容倩不太喜歡她。

慕容倩給許深深測過體溫,用濕棉簽給她喂了一點水,轉頭看到郎胭,郎胭急忙轉開眼,快步離開。

一直到太陽落下海平面,夜幕降臨大海,慕容倩才從艙房裏出來。

郎胭目送她的身影離開。

天上月亮很圓,月光稀稀涼涼的落下來,在海水中颠沛漂搖。

郎胭捋起海風吹散的長發,望着明月皎皎,想到很多瑣碎的事,大部分和許深深有關,還有一小點是青玉山的那個雪夜。

關于她的母親。

郎胭唯一能記起的就是她緋紅的頭發和滿身的鮮血。

那是她生命裏第一個最重要的女子,可她在出生沒多久便失去了她。

她現在好害怕失去生命裏第二個最重要的女人。

怎麽辦?

月光照在她的臉頰上,和一滴晶瑩的水珠融在一起微微閃光。

“你哭了。”

郎胭倏然回頭。

一雙潔白的玉手撫摸上她的臉龐。

拇指抹掉濕潤。

郎胭激動地呼吸加速,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輕蹭。

明明很高興,卻又委屈得不行:“你那樣舍不得醒,是不是在夢裏有別的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這兩天好忙好忙好忙,累die,存稿都木有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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