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1)
程緣匆匆趕到公司,已經十一點了。
他剛打開車門,就被李利拉到了辦公室,摁在沙發上。李利坐他對面,瞥他一眼,嘆口氣,瞥他一眼,再嘆口氣。
程緣笑了笑:“利利姐,別嘆氣了。你就和我說現在情況怎麽樣吧。”
“我說你……”李利嘆口氣,“你怎麽就不着急呢。”
程緣低頭:“好歹經歷過一次了,有經驗了。”
李利白了他一眼:“你還想和上次那樣,弄得被公司雪藏,飯都吃不起嗎?”
程緣沒理她的話頭,笑笑:“公司那邊,有什麽決定嗎?”
“你來的晚了,會議都開完了。”
李利沒好氣地道,“我說你,真說不管娛樂圈的事,就真不管了。緋聞都鬧上頭條了,還要我打電話通知你才知道。”
程緣笑笑。
李利嘆口氣:“你擅自把下半年的工作全部推掉了,裏面不少是公司安排的。公司賠了不少違約金,高層都很不滿。”
程緣沉默。
李利道:“再加上這一次的同性戀緋聞,公司這邊給你花了不少錢壓都沒壓下去。現在,如果還要繼續壓下去,就只能繼續花錢。公司內部有争端,意見不定。”
程緣嗯了一聲。
李利道:“你兩條路。要麽,和上一次一樣被無限期擱置,雪藏。要麽,你開個記者招待會,否認這次的同性戀傳聞,繼續回來工作。”
程緣沉默。
Advertisement
李利嘆口氣:“公司對你還是很優待的。他們和我透過口風了,馬上不是要評華悅獎了嗎?你的《光芒背後》上了好幾個獎。”
“高層的人說,只要你肯回來,就把這個影帝給你。”
程緣看她一眼:“影帝?”
“嗯。”
李利點頭:“華悅獎不同于金雞百花什麽的,已經沒什麽公信力,淪為了粉絲獎。這個獎在行業裏還是有點力量的,你拿了這個獎,以後就徹底擺脫了流量小生的名頭了。”
程緣咬唇。
影帝啊。
半晌,他輕聲問:“公司對我這麽好,一定有條件吧。”
李利苦笑:“是。公司要你……再也不和郁先生聯系了。”
“這是郁先生的意思嗎?”
李利搖頭:“是公司自己的意思。你知道的,咱們公司的一哥已經結婚退隐了。公司差一個能夠接替他位置的人。而小生裏,你無論年齡還是知名度都正好。”
“而且……公司的意思是,既然郁總都不見你了,你也沒必要因為這個緋聞惹禍上身了。”
“畢竟你的同性戀緋聞裏,還包括了包養的傳聞。”
程緣沉默,半晌才問:“這樣,真的壓得下來嗎?”
“壓不壓的下來又有什麽要緊。”李利道,“圈裏傳同性戀的那麽多,只要抵死不認賬。誰也沒真的證據,還不是照樣混得風生水起。”
程緣抿了抿唇:“那我……以後都不能再見郁總了嗎?”
李利喊了一聲:“程緣……”
程緣吶吶道:“我還要撒一輩子的謊嗎?”
李利勸他:“小緣,你可別沖動。”
程緣垂頭,苦笑一下:“利利姐,你讓我想想吧。”
李利想勸他,這還有什麽好想的,可看見程緣神色,也只嘆了口氣,提醒道:“公司安排的記者招待會就在今晚八點,你早點做決定吧……”
程緣嗯了一聲。
臨了,她還是補充了一句:“小緣,你可別沖動。國內的環境你是知道的,要是你做了什麽傻事,可就全完了。”
程緣道了聲:“我會考慮的。”
李利帶上門,出去了。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
還有八個小時。
程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捂着頭,閉着眼睛,咬着唇,一陣一陣地頹然地抓着頭發,揉着腦袋。
影帝……
從十九歲到二十八歲,他已經在這個圈子裏呆了九年。九年了,他日日堅持,夢寐以求的也只是一個影帝而已。。
現在目标唾手可得。
可……
他将頭深深埋進膝蓋裏,背脊彎出一條弧線,如沉默的一張弓。
愛情還是事業。
真實還是謊言。
妥協還是堅持。
進一步,他的未來将前途似錦,鮮花鋪地,光芒萬丈,退一步,他面對的是萬丈深淵,一腳踩下,就萬劫不複。
他該怎麽辦?
下午六點,李利推門進屋。
她拎着給程緣準備的禮服,身後跟着化妝師和造型師。她招呼程緣過來,打眼看了程緣一下,吓壞了:“小緣,你臉怎麽這麽白?”
程緣扯出個笑:“沒事,我只是沒休息好。”
她趕緊回頭讓小助理拿個巧克力過來:“我看你是有點低血糖。”
小助理帶着巧克力,一小盒糕點,和一盒牛奶回來。
李利将巧克力遞給程緣,觑着程緣臉色,擔憂道:“小緣,你到底要不要緊,待會記者招待會完了,還是去看看醫生吧。”
程緣搖頭:“我沒胃口。”
程緣堅持,李利也沒辦法。
她幫程緣整理着衣服,讓化妝師給程緣上妝,絮絮叨叨:“程緣,我跟你說,華悅獎就在兩個月後,到時候,你當了影帝,身價肯定又要漲一次了。”
程緣沒說話。
李利看了他一眼,勸道:“要我說,其實你也沒必要這麽堅持。只要你否認同性戀傳言,但你私底下怎麽樣,誰又管得了呢。”
程緣輕聲問:“那郁總那邊……”
李利嘆口氣:“程緣,我勸你一句,郁總現在也不想見你,将來的事誰都說不準。你也沒有必要這麽堅持。”
程緣沉默。
手機嗡嗡震動聲驟起。
室內無端響起了輕靈鋼琴前奏,人聲緩緩流淌而出。
Maybe I hang around here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We both know I got some where else to go
……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程緣一震。
這是他的鬧鐘,一日三次,提醒他定時定點地給郁總準備三餐。郁總胃腸不好,飲食一定要規律。
李利還在絮絮叨叨。
程緣已經聽不進了。
鬧鐘停了。但這一個月來,日日單曲循環過無數次的音樂,僅僅前面一段,剩下的大半截便在他腦海自動播放。
That it'sin' from my heart and not my head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程緣神色怔怔。
這是他和郁總的歌,在這首歌裏,他們擁抱。
他們哭泣。
他們分離。
他們掙紮着吻對方。
他們互相說着我愛你。
他們屬于彼此。
程緣閉了閉眼睛,忽然打斷李利的絮叨:“利利姐,如果,我現在承認同性戀,大概要賠給公司多少錢?”
李利尖叫:“程緣,你瘋了!”
程緣笑笑:“利利姐,我很清醒。告訴我吧。”
李利氣急敗壞:“以國內現在的環境,你一旦出櫃了。就不可能在上所有的主流媒體了。你不是要當影帝嗎?一旦出櫃,你就再也演不了戲了。”
程緣坦然道:“我知道。”
李利恨鐵不成鋼,還是說了一個數字。
程緣略略算算,以他現在的資産,居然還能有幾十萬的結餘。他朝李利笑笑,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利利姐。”
李利神色複雜:“小緣,你為了郁總,付出的太多了。”
“利利姐,”程緣低頭笑了笑,“我不是為了郁總,而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我自己以後的幸福。”
程緣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喊住她:“這個問題,我問過你一遍,今天我再問一次。你為了那些人一直不敢穿得好看一點,真的值得嗎?”
李利一愣。
程緣把一個包裝袋遞給李利:“這個,送給你,利利姐。”
“快八點了。”
程緣擁抱了一下李利,“我走了。”
“程緣……”李利喊了一下他,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出口。
他朝李利笑笑,轉身走了出去。
But I believe you really ought to know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他輕聲哼着歌,朝着未知的外面走去,一步一步,如明知前方戰鬥正酣,卻無所畏懼的戰士,堅定而有力。
記者招待會是衛視與網絡直播,來了許多記者,閃光燈與強光的白熾燈将整個會場照得如白晝,一層層圍起來的記者圍得水洩不通。
程緣穿着黑色西裝,口袋上插着一朵玫瑰花。
他一出來,立即爆出尖叫。
“出來了出來了……”
“程緣,請問你對同性戀緋聞有什麽看法?”
“請問你對網傳的你被包養的傳言有什麽回應嗎?”
程緣站在桌前,環視着四周,心裏又哼起了歌。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歌聲在程緣心裏回蕩,一遍又一遍。會場裏的嘈雜與紛亂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隔了一層膜,再也無法讓他煩躁了。
他平靜而安寧,因堅持而強大。
他笑了笑,朝衆人鞠了一躬:“大家晚上好,感謝大家今天這麽晚還願意過來參加我的記者招待會。”
閃光燈讓人應接不暇。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聲音如熱鬧的菜市場。
“程緣,請問你是真的被包養了嗎?”
“關于你的性向,程先生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程先生,聽說您當初幾部戲都有您男朋友的幫忙,對嗎?”
程緣不動不怒,從容地看着衆人,仿佛不是置身于這暴風驟雨的中心。他用手向下壓了一下,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平寧。
又或是他太過鎮定。
會場裏奇跡般安靜下來。
程緣環視四周,微笑道:“我知道大家今天過來都是為了同一個問題。我會給大家這個問題的答案,但請大家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說一下我的想法好嗎?”
衆人聲音慢慢消失。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腦裏溫柔如水的聲音給他力量。
程緣溫和微笑,開口:“從小,我就聽過一句話,少數服從多數。小時候,我是十分認同這句話的。可随着我慢慢長大,當我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少數,我開始懷疑一個問題。
少數就應該被忽視,甚至歧視嗎?
他們也是人,沒有作惡,沒有違法,沒有危害別人。
“少數是他們的原罪嗎?”
人群中傳來細小的嘈雜聲音。
程緣笑了笑,繼續道:“在過來之前,我的經紀人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一定要否認,只要不承認,大家就算再怎麽猜疑,也不會讓我怎麽樣。”
“這大概就是少數的生存法則了。”
“永遠必須僞裝成多數人,才能獲得與人人都有的權益。”
“永遠撒着一個謊,戴着面具,才能走下去。”
無人發聲。
大抵是被他的話震住了。
整個會場安靜得只剩程緣一個人的聲音,回響萦繞。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上一次,我就已經鬧過一次同性戀緋聞了。上一次,我選擇了否認。我留了下來。”
“但是,我活得不安。”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撒謊,我卻沒辦法告訴他們真相。大家在我身邊指指點點,說這就是那個同性戀,他們還騷擾我的家人。”
“否認只是給謊言蓋上一層薄薄的紗。”
程緣站在發言臺上,舉着話筒,往下看。下面是黑壓壓烏泱泱的人頭,無數雙目光齊齊看向他,等着他的聲音。
他的內心卻意料之外地寧靜。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歌聲在腦海裏循環着,平緩而輕靈。
“我有一個愛人。我想和大多數人一樣,讓全世界知道我們的幸福。我想讓我的愛人能夠和我一起牽手站在陽光下。”
“而不是作為永遠不能被提及的某某某。”
“我愛他。”
“我希望我們能得到祝福。”
“我想我能做一個真實的我。”
無論記者還是工作人員都沒料到這個走向,震驚已經讓他們說不出話,只能本能地記錄着程緣的每一句話。
鴉雀無聲。
程緣的聲音安定而溫柔:“這首歌,陪着我們走過了許許多多的時刻。今天,我想在這裏,把這首歌送給我的愛人。”
沒有開伴奏,程緣清唱,意外地悅耳。
“Maybe I hang around here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
But I believe you really ought to know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唐堂守在電腦前,邊看劇本,邊聽着直播。聽見程緣的話,他整個人都愣住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程哥,你……”
他頓了頓,笑了,眼睛酸澀。
“也是,這才是你啊。”
他想了想,打開了微博,找了一張他和程緣的合照,po了出去:“好兄弟,永遠支持你。”
蔡助理正在和女朋友打電話。
“哎,菜菜,我今天看見一個指甲油好漂亮,我買了兩種顏色,晚上回家我們都試一下。還有,我今天居然看見一個高跟鞋有你的碼子耶,我給你買了一雙。”
“嗯。”
“哎,菜菜,你在幹什麽呢。”
“我在看直播,程先生的。”
“程先生?是那個演師尊的嗎?我還挺喜歡他的。”
“嗯,他……是個英雄。”
蔣捷捷一直在家休養。此刻,正邊刷微博邊吃面的她,也在看程緣的直播。從程緣開口的那一刻,她的面就含在嘴裏,忘了咽了。
等到程緣唱出I love you三個字。
她低低艹了一聲:“卧槽,太特麽男人了。”
她趕緊打開微博,找到熱搜第一,點了進去,看見唐堂的微博,頓了頓,也po了一張程緣和她的合照,轉發:真男人,棒。
李利盯着程緣,心情複雜。
她顫抖着,打開了程緣給她的禮物盒。裏面是一件衣服,她小心翼翼攤開,愣了一下,這是一件很漂亮的粉色連衣裙,她收藏了好久,卻始終不敢穿。
衣服底下有一張程緣手寫的紙條。
“利利姐,你穿這個,一定會很好看。”
她捂住臉,眼淚卻忍不住往下掉。
郁景來把自己鎖在小房間裏,關了燈,看着西裝的程緣在電視機面前,向全世界唱出那首《I honestly love you》,淚流滿面。
“程緣,你個傻子。”
“傻得透頂。”
“太傻了……”
程緣仍在歌唱,專注而靜心。
But this is pure and simple, and you must realise
That it'sin' from my heart and not my head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到最後一句,他只身立在會場裏,在追光燈下,在全場記者和電腦電視機前幾萬人注視下,溫柔而堅定地宣告。
“郁先生,我愛你。”
·
直播完了。
歌聲流淌。
郁景來拿起車鑰匙就要沖到門口。
一開門,他卻愣住了。
程緣站在門口,頭發眉毛上都是雪,凍得嘴唇哆嗦,站在他面前,可憐兮兮地道:“郁總,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您能收留我嗎?”
郁景來聲音顫抖,一把把他抱在懷裏:“你個傻子。”
程緣反手擁上他,笑着:“嗯,我是個傻子。”
郁景來哽咽着:“我發病起來,會殺了你的。”
“我知道。”
郁景來将人壓進身體裏般用力:“我一直都在騙你,我是個精神病。”
“我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
郁景來拉開他,扶着他肩膀,正視他:“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游樂園回來那天起。”程緣捧住他的臉,貼了上去,溫柔地吻下去,“無論你是什麽樣子,我只知道,我愛你。”
“我想和你一起。”
“好……“郁景來哽咽着,”我們在一起。”
療養院裏。
“郁總,該吃藥了。”
程緣拿着藥丸,後面接近郁景來,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跑,“不準跑,到點了,該吃藥了。”
“苦。”
郁五歲哇地一聲叫出來,“藥好苦的。”他搖着頭,拼命地搖頭,鬧騰地叫着,“不吃不吃,寶寶就不吃,就是不吃藥。”
程緣無奈:“藥不苦,不苦的,看我吃給你看。”
他拿了一顆藥丸喂進嘴裏。
郁五歲将信将疑,臉上還挂着淚珠:“真的?”
“真的。”
“那……那我試試。”郁景來接過程緣手裏的藥,小心翼翼吞了進去,才哇地一聲叫出來,“苦的苦的。”
程緣喝了口水,堵住他的唇,将水渡過去,幫他把藥咽下,“不苦了不苦了啊。”
總算把熊孩子應付完了,程緣松了口氣,看着郁景來跑遠了,才笑了笑,收拾東西,準備給郁景來做飯。
他陪着郁總治病有半年了。
醫生和他交代過郁總的病情。
郁總是遺傳性精神病,主要表現為被害妄想症,由于長期處于緊張狀态,還産生了精神分裂症,一個主人格和一個自認自己是五歲的次人格。
程緣也問過醫生,為什麽郁總總認為自己五歲。
醫生嘆口氣:“郁先生的母親就是在郁先生五歲時,第一次發病的。郁先生一直認為這個病是他和母親不幸的原罪。所以,希望自己能夠停留在沒有這個病的五歲。”
程緣心一下就酸得發疼。
程緣走到衛生間去催吐。
剛才為了哄郁總吃藥,他自己也吃了一片。這種藥物刺激性極強,有好幾次,他被郁總纏着,也沒來得及吐出來,頭疼了一整天。
蔡助理敲了敲門。
程緣擦了擦嘴,回頭看他:“蔡助理。”
蔡助理看了他一眼:“醫生說過,不讓您這樣給郁總喂藥的。”
程緣無奈道:“不這樣,郁總不肯吃藥。”
蔡助理看了程緣,問道:“郁總呢,這個月的集團報告送過來了。”
程緣走出去,坐到外面,往前面指了指:“跑出去玩了,估計餓了就會回來的,你等等吧。”
蔡助理坐到他身邊:“郁總現在發病的次數少了好多。”
“嗯。”程緣聲音也輕松許多,“醫生說,照這樣發展下去。也許今年只能就能把郁總的病情徹底控制住了。”
蔡助理頓了頓,看向程緣:“程先生,當初您那麽堅決的出了櫃。現在被國內演藝圈封殺,看着曾經和你合作的演員還能繼續演戲,得獎,您就沒有遺憾過嗎?”
“……當然有。”
程緣笑笑,“我又不是聖人,做不到無欲無求的。只是,每次羨慕別人的時候,看看郁總,看着他連一顆糖都要藏着給我,我又覺得那一切又沒什麽了。”
蔡助理抿了抿唇。
程緣笑笑,看着不遠處在草地上玩的郁景來:“我想過了,我喜歡演戲,可能只是我喜歡一種被需要的感覺。”
“無論是在電影裏,還是在電視劇裏。只要是角色就有用,就有人在乎,哪怕是反派,也不會被忽視,有自己的人生。”
“我想要的,應該就是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現在,在郁總身上,我已經體會到這種感覺了。”
“雖然沒有拿到影帝有些遺憾,不能繼續拍戲,但人生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蔡助理笑笑:“程先生是個很睿智的人。”
兩人說話的功夫,前頭傳來郁景來的尖叫:“小緣救命,救命……”
蔡助理與程緣都看了過去。就見郁景來飛奔過來,邊跑邊哭,哇哇地嚎叫着,“啊啊啊啊,小緣救命啊。鵝鵝鵝,鵝要咬我啊。”
他身後,跟着兩只半人高的大白鵝。
兩人對視一眼,忙上去幫忙。
啊啊啊——
嘎嘎嘎——
羽毛與尖叫聲齊飛。
人與鵝的作戰正式打響。
半個小時後。
郁景來、程緣、蔡助理并排着趴在床上,讓護士給上藥,疼得嗷嗷嗷地叫。
人鵝大戰,他們以一人屁*股上被咄了兩下而大敗。
程緣傷口碰到酒精,疼得一哆嗦,扭頭;“郁總,您是怎麽招惹上那兩只鵝的啊?”
這附近大部分是農田,還有一條小河,一到夏天就長滿了翠綠蘆葦。有農戶家裏就散養了鵝看家,但平常不招惹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
郁景來大概是知道錯了,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小小聲道:“我看見它們下了個蛋,就想撿回來給小緣吃。”
這熊孩子。
程緣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又出來了。
事情并沒完。
鵝記仇。
特別那三只大鵝,認準了三人就叨,弄得程緣和蔡助理回回都得繞道走,唯恐被盯上。
偏偏郁五歲這熊孩子撩雞逗狗的,還喜歡招惹它們。每次見到它們,就鬧着和它們決鬥,然後被叨得哇哇叫地回來。
屢次不改,和這鵝杠上了。
夏去秋來。
郁景來與鵝的戰争也持續了小半年了。
這一天,郁景來因為偷藏着藥,不肯吃,在中午又犯了病。幾個醫生護士按他都沒按住,愣是讓他瘋了似的跑了出去。
這時候病人攻擊性極強,毫無理智。
一群人唯恐出事,趕緊追了出去。
衆人跟着郁景來了一路跑到河邊。
幾只大鵝以為他又要來搗亂,上來就照着他屁*股叨叨。郁景來眼睛赤紅,六親不認的,見鵝攻擊他,立刻就反撲過去。
他撿起個磚頭就追着鵝跑:“我要殺了你……”
鵝當即吓呆了,愣了三秒,嘎嘎嘎撲騰着翅膀,轉頭就跑。
郁景來見鵝跑了,那還得了,于是又賣力地追。
你追我趕,一人三鵝,愣是圍着小河跑了三圈,郁景來累趴下了,也睡着了,鵝也累癱了,連連吐白沫。
一衆人哭笑不得,趕緊把郁景來拖回去。
第二天,郁景來清醒了,拖着程緣出來散步。
在河邊,他們與那群鵝狹路相逢。郁景來終于被叨怕了,吓得哇哇大叫,拉着程緣轉頭就跑。
那群鵝也嘎地尖叫一聲,撲閃着翅膀拼命往回跑。
程緣差點被笑抽過去。
郁先生小時候一定是個超級熊孩子。
療養院的日子寧靜而平和。
程緣不理世事,一心只照顧郁景來。
只是半個月後一天。
他忽然接到李利一個電話:“程緣,快一年了,和郁總的二人世界過得怎麽樣?還想不想拿影帝了?”
程緣一愣。
李利大聲笑道:“你當初和李導一起拍的那部片子,入圍了金酒杯最佳影片獎,你也得了最佳男演員的提名了。目前網上民意票選,你的票數最高。”
“程緣,說不定這影帝,兜兜轉轉,還真該你拿了。”
在機場再次見到李利,程緣幾乎認不出了。
她燙着大波浪卷發,化着淡妝,穿着漂亮的大紅連衣裙,蹬着細高跟,如畫報上的摩登女郎。
一路上回頭率爆表。
李利卻擺了擺頭,渾不在意。
程緣三兩步跑上來,給了李利一個大大擁抱:“利利姐,你好漂亮,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你。”
“你小子還不是。”李利抱了一下他,笑道,“你現在笑得那麽好看,我都不敢相信這是我最開始認識的程緣了。”
程緣摸摸頭:“我也不記得什麽時候,我的笑就好了。”
兩人對視一笑。
“好啦好啦……”李利領着他,把他往車裏一摁,“服裝造型,還有化妝師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趕緊去化個妝,待會還有記者采訪你呢。”
程緣猶豫着:“利利姐,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錢嗎?”
他和公司解約了,公司不會給他準備這些。現在一切這麽齊備,只可能是利利姐自己的人脈和積蓄。
李利把他推進去:“放心吧,你利利姐這麽多年,這點錢還是有的。再說了,你這可是金酒杯獎,我可是帶出了一個金酒杯影帝啊。這牛逼夠我吹一輩子了。”
程緣笑了笑。
李利看向巴黎城最高的鐵塔,感慨道:“二十四年了,終于終于有中國人再上這個舞臺了。”
程緣跟着望去,目光堅毅:“以後一定會有更多的。”
“嗯。”
“一定會有更多的。”
頒獎現場,燈光通明。
金酒杯獎最佳影片已經頒布了,得獎的是李導的片子——《蕪青》。現在正在頒布最佳男演員獎。
主持人在臺上故弄玄虛,吊人胃口,環視着四周:“第70屆金酒杯電影節,最佳演員獎,得獎人是……”
她拉長了聲音。
全場寂靜,所有人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程緣緊張地握起拳。
郁景來握住他的手:“別擔心。”
“是來自亞洲的程緣程先生,大家恭喜他。”
程緣被獎砸懵了,愣了半晌,才被人推了一把,上臺領獎。他臨上臺,仍猶如在夢中,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引來全場善意的笑聲。
程緣握着獎杯,也自嘲地笑了笑,才道:“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拿這個獎。但既然這個獎項到了我手裏,我就認為它是實至名歸。”
大家笑了一下。
程緣繼續道:“首先,我能拿到這個獎,必須要感謝李導。是他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參加這個電影的制作。現在他就在臺下。”
大家都看向李導。
李導害羞地捂住臉。
程緣笑了下,繼續道:“最重要的,我還要感謝我的先生。當初這部電影籌備投資資金不足,是他為了我,投了這部電影投資。直到現在這部投資也沒收回來。”
“沒有他也就沒有我的今天。”
程緣親了一下獎杯。
“我愛你,我的郁先生。”
頒獎禮結束。
程緣沒有參加接下來的慶功宴與圈裏舉行的party,也拒絕了一衆俊男美女等名演員泡吧的邀請。
他想見郁總。
很想。
李利和他講着國內動向:“你這可是國內第二個金棕榈大獎,上面覺得面上有光,也松了口。現在國內一些大影院都在商量着引進這部片子。”
“也有導演朝你投了橄榄枝,雖然都是香港的。不過上頭松口了,國內的導演邀約也少不了的。”
“國外一些導演也說想要影片裏多一些東方面孔,和我接洽過。”
“我打算給你成立一個個人工作室,我還當你經紀人,你要不要?”
程緣擁抱她:“榮幸之至。”
李利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小緣,你又可以演戲啦。我現在可是戛納影帝的經紀人了,啊啊啊,太激動了。”
程緣笑容安定:“利利姐,謝謝你。”
李利看着他:“不,是我要謝謝你。”
獎杯是酒杯型的,上口一圈綴滿了細密橄榄枝。這取自希臘神話裏的狄俄尼索斯,用葡萄酒讓人們歡樂的戲劇之神。
程緣揀了一張他手持獎杯微笑的照片,po到了微博上——同性戀敬自由與自我。
畢竟是國內第二個金酒杯大獎,國內一直實時直播着。不知多少人期待着程緣塵封一年的微博複活。
他的一條微博點燃了全網。
唐堂最先轉發,配照是一張他站着被毀容的自己海報的合影。
整容怪敬自由和自我。
蔣捷捷接着唐堂轉發,配了一張她背着背包,和新男朋友在沙漠探險的照片。
女權癌敬自由和自我。
李利手機叮了一下,翻着程緣那條微博,心意一動,當場照了張自拍,po了上去。
女強人敬自由和自我。
蔡助理正在國內處理文件,被女朋友Q了一下,讓他看網上的微博轉發接龍。他翻了翻,猶豫了一下,發了一張他和女朋友穿裙子的自拍照片。
娘炮男敬自由和自我。
郁景來在車內,被特別提醒的聲音提醒,打開了了微博,猶豫了一下,跟着蔡助理轉發,po了一張他看着獎臺上程緣的照片。
精神病敬自由和自我。
“郁總……”
程緣匆匆跑過來,打開了車門,随手把獎杯放在車後座,興奮地問着:“咱們今天晚上吃什麽。到這裏都快半個月了,我還是吃不慣這裏的夥食。今天我下廚,你想吃什麽?”
郁景來把手機放好,順手扭開電臺。
電臺裏正在《我》,音樂聲起。
I am what I am
我永遠都愛這樣的我
快樂是快樂的方式不只一種
最榮幸是誰都是造物者的光榮
“我想吃餃子。”
“那就餃子,什麽餡的?”
“岑采喜歡香菇的,我喜歡鮮肉的。”
“那就一樣來一點。”
不用閃躲為我喜歡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