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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泥土如同潮水,一點一點淹沒函兒的單薄,她沒有哭,只是死死地咬住唇,雙手緊緊地捏着一方帕子,上好的絲綢上邊是繡了一半的牡丹。她喜歡牡丹花,雍容華貴,富麗大氣的花朵,這是函兒繡給她的,只可惜那女孩始終是個小孩心性,繡了兩個月,堪堪只繡了一半,剩下的,卻是再也沒有機會繡完。
春珠伏在艾琳肩頭,嘤嘤地哭泣着。縱使沒有那麽深厚的感情,朱燕和艾琳也是紅了眼。兩年,王妃和函兒住進蝶園兩年,她們五個人在一起的時光竟然一晃眼便遠去了,再也回不到最初。
王妃沒有一點架子,函兒是小孩心性,她們都能夠真心地把函兒當做自家小妹看待,可終究,紅顏命薄……
“十年生死兩茫茫。”婉兒突地想起了蘇轼的《江城子》,她對着那方小小的土堆,沙啞地念:“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來這十七年有多了,原本應該是已經遺忘的詞,忽地清晰起來,比那些拼死記住的歌詞更加順口地說了出來。
這首不甚熟悉的《江城子》,卻是早該遺忘了的,于此時此景,卻是清晰地,一字不差地吟誦出來,還真是諷刺。
她看着眼前小小的土堆,涼涼地笑。因為只是一個丫頭,而且還是一個不受寵名義上的王妃的丫頭,所以蕭總管帶人來随随便便地在一片樹林中挖了一個坑,又把土掩上,微微隆起一個小堆,連木牌也懶得插上一塊,便又帶着人走了,根本不曾管過她們四個。
“春珠,擺香燭。”春珠拿出籃子裏的香蠟紙錢,這還是路上的時候王妃吩咐她去買的。平日裏死了個丫頭,就連最低等的丫頭,王府裏頭總還是會給一筆銀子作為安葬費的,可到了函兒這兒,別說安葬費,連……連安葬也是這麽漫不經心,仿佛只是路邊陌生的路人,連做這些仿佛也是天大的恩賜。
世态炎涼。
親手将紙錢點燃在函兒墳前的婉兒,對着涼涼地燭光,突地就想起了《紅樓夢》中寶玉寫給晴雯的《芙蓉女兒诔》中有兩句,不知為何記憶如新“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
想到此,不自覺地便問出來:“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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