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錯金帶鈎

莊揚被按在榻上, 他背抵着硬實的木榻, 只能仰頭望向劉弘。劉弘跪在莊揚身邊,為自己取下發冠, 解開衣帶, 劉弘的目光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而是直勾勾看着莊揚,那眼神熱烈似火, 仿佛能炙傷人, 并且強勢,帶着毫無遮掩的欲求。

一年的分離, 對劉弘而言太漫長, 思念太痛苦。

劉弘壯實的身子貼合莊揚, 他罩在莊揚身上,感受到肌膚相親時的熱度,莊揚的眼睑低垂,随即一只溫熱的大手捂在莊揚的雙眼, 莊揚想睜開眼睛, 但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劉弘用另一只手臂的手肘支起半個身體, 他的唇緩緩挨靠近莊揚,從脖子到耳朵,再到柔軟溫潤的雙唇。

失去了光亮,莊揚的感覺越發鮮明,劉弘的每一次細小的動作,他都能感受到。劉弘将手探入衣領, 他常年習武的手指粗糙,帶着老繭,便就用這樣的手指輕輕觸摸莊揚細膩的肌膚。莊揚的觸覺因黑暗而敏銳,他像似無法忍受那般,試圖抓住劉弘的手腕,然而莊揚此時的氣力實在微不足道,他的手掌反倒被劉弘捏住,将唇印在莊揚的手背上,又将手指相扣在一起。

“阿弘。”

莊揚的聲音顯得不穩,尾音稍微顫抖,他拉開劉弘覆蓋在他雙眼的手掌,終于再次見得光明,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龐。

如刀削的五官,英挺的鼻子,好看的唇,還有深情又明亮眼睛。莊揚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擡頭親劉弘,蜻蜓點水般。

劉弘的手摩挲莊揚腰間,他解莊揚衣帶,同時又在莊揚耳邊低語:“二郎,我……”

低啞的聲音,幾不可聞,溫熱的氣息吹拂莊揚的脖頸,話語一落,便壓下衣領熱情親吻。劉弘的話語讓莊揚的身子為之一顫,卻不是因為害怕,莊揚伸出手臂摟抱劉弘,他看着劉弘的眼神憂郁而認真……

書房那窄小的木榻,承載着兩人的體重,窗外的月亮為雲所遮掩,室內忽暗,時而又破月而出,将皎白的月光,傾灑在一簇簇紅彤彤的山茶花上。

屬于他們的夜總是很短暫,破曉之前,劉弘起身,默默穿戴衣服,他的發絲披散在厚實的肩膀。身為一位要參與戰鬥的武官,劉弘的頭發不似莊揚那麽長,只到肩膀與腰身之中。莊揚拿來發帶,借着油燈微弱光芒為劉弘編發紮髻,為他戴上發冠。

“二郎,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劉弘執住莊揚的手,将一枚帶鈎放在莊揚手中。那是劉弘身上的帶鈎,他雖然穿着随從的衣物,這一件帶鈎卻是特意帶來,只為贈送莊揚。

莊揚在燈下端詳帶鈎,這是一件錯金的龍紋飾帶鈎,材質貴重,紋樣精美,帶鈎頭部略有磨損的痕跡,這無疑是劉弘的貼身之物。

“收下,二郎。”

劉弘記得那個貧窮的自己,收了莊揚許多物品,卻無力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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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弘,這是信物,我不能收。”

莊揚驚詫,他将帶鈎展示在手心。他贈劉弘的都是的那劉弘當初實用與必須之物,而劉弘送他系扣衣帶的帶鈎,還是錯金之物,莊揚實則并用不上,這是一件信物。

“二郎,莫拒絕我。”

劉弘心中有個念頭,往時不是那麽清晰,可自來錦官城,見到莊揚,他這個念頭便就浮現在腦中,怎麽也揮之不去。

莊揚将帶鈎放在了木榻上,他不肯收,他的手還來不及收回,就被劉弘捏住,那力道很大。

劉弘的聲音悲傷,他看莊揚的眼神帶着深深的迷戀,他在中原遇到很多出衆的人,但這人世也只有一位二郎。

“阿弘,你已到成親的年紀,此物應該交予一位相配的女子。”

莊揚的話語平和,沒有起伏,他離開木榻,在一旁将衣物穿戴上。

“我沒有妻室,更無心儀的女子。”

“我聽聞蜀漢即将聯姻,你此時過來,難道不是……”

莊揚終于将這事提起,他不幹涉劉弘的婚姻,也不可能去幹涉。

“不是我。”

劉弘搖頭,随即将自己陪伴兄長過來迎親的事訴說。

劉豫有幾個養子,幾乎都是陣亡大将的孤子,而其中一位養子是劉豫兄長之子,喚劉常。年二十五。

若是讓劉弘來迎娶,蜀國自然更願意,畢竟他是劉豫的親兒子,可劉豫也有自己的打算;劉母和劉弘也不會贊同。早晚是要攻打蜀地,這番聯姻,只是暫時的維和。

聽得不是劉弘要迎娶,莊揚心中有喜悅,但不多,他很清楚劉弘的身份,早晚會有妻兒,并且必須有。

對于漢蜀兩國要聯姻的事,莊揚聽過周景的分析,說是漢王下一步進攻的必是隴右,而一旦隴右攻下,随即就揮兵下蜀地。

“如此可是要先取隴右而後蜀?”

莊揚詢問,他便住在蜀地,對日後打入蜀地的戰争很在意。

“是的,二郎,蜀地除去錦官城,我沿途所見,民生凋蔽,百姓流離。即使我父親不圖謀它,想來吳王早晚也會動手。”

劉弘信任莊揚,不對莊揚遮掩。

莊揚默然,想着兩人再次相見時,恐怕劉弘已是敵方将領。

“阿弘,天快亮了。”

莊揚望向窗外,東方已綻放晨曦。也是在這是,莊揚才想起自己光顧和劉弘交談,衣服都還沒穿好。他一手掩住衣襟,一手翻找絲縧。他以為壓在被下,掀被尋覓,無影無蹤,正疑惑時,不想劉弘走到他跟前,并蹲了下去。劉弘的手指在莊揚腰間活動,當劉弘挪開手指時,莊揚的腰間已系着一條絲縧,并且絲縧上綁了帶鈎,正牢牢扣住絲縧的另一端。

“二郎,我會在蜀地停留數日,離開蜀地前,我會來找你。”

劉弘手臂摟抱榻上莊揚的腰身,并将頭靠在莊揚懷裏。他對莊揚如此眷戀,卻不得在一起。莊揚坐在榻上,撫摸劉弘的頭,他想自己或許、大概,不慎給蜀地的政權制造了一位強大的敵人。

“好,你快些離開。”

一會住在二樓的家人,要是看到劉弘大清早從他房中出來,難免會有想法。

劉弘這才起身,整理衣物,打開房門,沉穩走出。

劉弘的動作雖然行雲流水,可還是被對面的一位少女捕抓到他身影。莊蘭難得起早,拿着一束枯萎的花要下樓,正好見到劉弘從書房裏出來。

“我是要喚你阿弘兄,還是喚你公子?還是要喚別的稱呼?”

莊蘭調皮的性子不改,跟劉弘大眼瞪小眼。

“阿弘兄。”

劉弘想她素來粗枝大葉,見他從莊揚房中出來,應該沒往那方面去想。

“太好啦,那我還是喚你阿弘兄。”

莊蘭很開心,大概也就她覺得離開一年的劉弘沒什麽變化,還是以前住在竹裏的那人。

“不過,阿弘兄,你怎麽從書房裏出來?”

再粗枝大葉,也覺得不對勁啊,劉弘是客人,還是漢王的兒子,不可能讓他睡書房,書房就一張窄榻,

“我進去…和二郎聊天。”

劉弘手掩在身後,一本正經回答。

書房中,正在門後傾聽的莊揚,覺得這可不是什麽好的借口。

莊蘭才不信呢,不過她也沒多想,阿弘兄和她兄長最要好,說不定他們真是從昨夜聊天到天亮呢,一夜都沒睡。

看着莊蘭下樓,劉弘返回自己寝室,心想,還好是被莊蘭瞧見,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這日早上,劉弘起身後,便到院中舞劍,他有早起習武的習慣。

自從回到中原,劉弘學會劍術。他長刀使得好,然而他的身份,需要佩戴長劍,由此跟父親帳下一位劍客學習用劍。

劉弘的底子好,人也聰明,一學便會,他的劍術算得上精湛。

“兄長,阿弘兄起來了,正在練劍。”

莊蘭跑到花叢裏,跟正在給花培土的莊揚說。

莊揚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院中空地,果然見劉弘在舞劍,并且身邊看的人還不少呢,莊平、大春,長宜夫妻都在。

劉弘見到莊揚過來,停止舞劍,衆人擠過去看劉弘的劍。

這柄長劍寒光四射,非常鋒利,而劍首和劍鞘上有着精美的裝飾。

“阿弘兄,這是什麽劍,好漂亮。”

“這是越劍。”

“我可以摸一下嗎?”

“會割傷,小心。”

莊蘭急忙将手指縮回,她覺得這把劍好漂亮,她好喜歡。

劉弘把劍收入鞘,他沒去找莊揚,反倒是朝大春走去。

“大春,三日後我将離開錦官城,我知你有武藝,有抱負,你肯随我回去嗎?”

劉弘已知曉竹裏的情況,也知道大春遭遇的苦難,他覺得大春當仆役屈才了。

“公子,我肯!”

大春激動得将膝蓋屈下,伏在地上的瘦長身子激烈抖動。貧困和苦難消磨了他的意志,但是他心中出人頭地的願望,一直都沒熄滅。

劉弘便是出身于貧窮之中,何況在竹裏他和大春相熟,他知道大春的意願。

劉弘将他攙起,吩咐:“明晚你騎馬到館舍去,報出名姓,便能進去。”

大春轉身看莊揚,他在征詢,莊揚對他點了點頭。

“弘兄,我知道館舍在哪,我送他過去。”

莊平上前行禮,他年紀不大,跟随名儒師父,抵達過不少官舍。

“好。”

劉弘點頭,既然大春在錦官城,那麽他可以将他帶走。在中原,他時常會想起一些人,并想這些人要是能在他帳下任職該多好。

對于劉弘而言,他最想帶走的,無疑是莊揚,但他不能夠。在中原一年,他接近權力,他知曉自己的身份,會對莊揚造成危害,而他的力量還不夠強大,能去保護莊揚及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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