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不高興我特高興

“周姐姐，妹妹既給你了，你就帶了去吧，她富貴着呢，也不缺這些個金啊銀的。”

薛寶釵一邊笑着一邊分着線，随即又笑意滿滿指着薛寶林腦袋上的首飾道，“瞧瞧，她頭頂上，手上帶着的，哪一樣不精致。”

“可不是，這手镯子怕是祺祥居最新出來的花樣子吧。”周瑞家的仔細摸着薛寶林的手，越發仔細打量了，“姑娘嬌養的好，小手都白嫩白嫩的。”

就算是庶出，只要姨太太給她找個殷實人家嫁了，就憑這張臉這雙手，還有這樣笑眯眯嬌滴滴的品格兒，日後在夫家也不會過的差。

若是能有幸下嫁……

周瑞家的腦筋動得極快，賈家那幾個庶出姑娘嫁的都不是什麽好人家，一個兩個都是下嫁，而且這庶出女如此嚣張，姨太太豈能讓她嫁得什麽好人家，若真想一輩子拿捏她這個庶出，嫁給自家奴才的親戚當真是最好不過。

周瑞家的想起自家那侄子，在二太太跟前也是有幾分面子的！而且不是賤籍，家裏也小有資産，橫豎瞧着，都算是殷實之家。

等她嫁過來，手上銀子金子還不都是她們家的，她又沒有娘家做主，甚至娘家還不希望她好過，可不就是想怎麽來就怎麽來麽。

瞧着這周瑞家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采寧眉頭微蹙，“周嫂子這是作甚？怎麽摸起我家姑娘的手了。”

“不妨事，許是周姐姐瞧着我臉嫩，像個孩童，就當成晚輩來疼了，姐姐，你說是也不是？”

薛寶林笑眯眯收回手，整個身子懶洋洋窩在薛寶釵背上，一雙水亮鳳眸若有若無瞧着薛寶釵的眼睛。

周瑞家的一聽，臉瞬間就白了，心裏各種打算全都一揮而散，原想是個好拿捏的，哪裏知道又是第二個林姑娘，說出來的話當真刮得人老臉上挂不去。

薛寶釵嘴角一勾，“可不是，看你這麽可愛，誰都想摸幾下來着。”說罷，薛寶釵還伸手掐了掐薛寶林的臉。

她這麽一動作，尴尬的氣氛好轉不少，周瑞家的悄悄擦了擦頭上的汗，重新換上得體的笑容。

“姐姐說的是。”薛寶林笑眯眯說着，一副天真可愛不谙世事的模樣，可周瑞家的總覺得她那小眼神不太正常，尤其喜歡落在她臉上。

“姑娘說笑了，是奴婢越距了，就算是給奴婢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想能有姑娘這樣品格的晚輩啊。”周瑞家的臉上帶笑，毫不猶豫就給薛寶林行了個大禮就當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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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寧立刻上前攙扶，“周嫂子何至于此，我們姑娘也不就是在說笑麽？周嫂子往日來，咱們姑娘都沒瞧見您，如今可不是要好好逗弄一番，還請周嫂子消消氣，把我們姑娘準備好的首飾一一帶了去。”

采寧的嘴很巧，音色也讨喜，這麽一奉承，聽在周瑞家的心裏頗感熨帖，“姑娘能想着打趣奴婢，還是奴婢的造化呢，就是不知這首飾要如何分？”

“聽說府上有四位姑娘？”

“姑娘說的是，三位是賈府的姑娘，還有一位林姑娘是姑奶奶家的。”

“這樣吧，林家的姑娘聽說身份貴重，就先讓她挑三只吧，剩下的，就給府上三個姑娘自個兒選吧，姑娘家的小首飾二奶奶是不能帶的，我倒是忘了把她那一份帶來了，趕明兒我親自給她送去。”

“那好，我這就帶去，寶姑娘、小林姑娘，奴婢這就告退了。”

薛寶釵眼神又是一顫，“周姐姐往後常來坐坐。”

“唉！”周瑞家的走得急，幾步就離開了屋子，等人一出門，薛寶釵就推了推身上的人。

今日的好處，全讓這丫頭占盡了，一露面，就好大一個下馬威，瞧瞧剛才周瑞家的臉上那青白樣子！周瑞家的在賈府頗有體面，有了她的忌憚，這賤人在賈府也算是立了足。

“姐姐，人一走就不讓我近身？妹妹我讓人摸了你也不說話。”這口氣，還特麽的有點委屈。

莺兒暗地裏狠狠撇了撇嘴，着實看不慣這裝作做樣的庶出二姑娘。

薛寶釵臉上沒半點笑臉，“怎麽突然又想起來我屋子了？這大半個月，病可全好了？”

“姐姐的病好了，妹妹自然也好了。”薛寶林坐到薛寶釵對面，拿起她手上的線有一下沒一下準備幫忙。

薛寶釵直接把線拿了回來，她可不敢讓這丫頭幫忙，笨手笨腳的，女兒家的手上功夫半點也無，只會越幫越忙，怎麽瞧怎麽煩。

看見別人不高興，薛寶林就特高興，果然她是個壞丫頭，喜歡把快樂建立在旁人的不爽身上。

外頭二太太和周瑞家的還在，薛寶釵又想要那份大方得體的名聲，少不得還要在她這裏繼續受氣。

采寧也是個讓人無語的貨色，張口就道，“莺兒姐姐，你怎麽不端的茶水果脯來，沒瞧見姑娘們都坐着嗎？剛剛周嫂子來了你也不倒茶。”

莺兒的臉瞬間通紅，這不是羞得，而是氣的，這樣的人，怎配在姑娘屋子裏吃茶。

“莺兒，倒茶去。”瞧見莺兒半響沒動彈，薛寶釵還是開口說了句。

“姐姐，許是妹妹不讨喜，這丫頭不願動彈也罷，既如此，妹妹還是先行告退的好。”

薛寶林裝着樣子要起身，臉上滿滿都是委屈，薛寶釵哪裏能讓她這樣出去，二太太和周瑞家的看見了成什麽樣子，她好不容易建好的名聲可別讓着賤人給毀了。

“莺兒還不去倒茶。”

“是，姑娘。”

莺兒臉色不虞得很，倒了茶端了果脯上來，站在薛寶釵身後一聲不吭，低頭繡着花不再動彈。

薛寶釵眉頭一挑，“妹妹怎麽不喝？”

“姐姐這兒的茶倒是與我那邊的茶不太一樣，”薛寶林端着茶杯，但卻沒打算喝，姨娘被她們弄成那副德行，她卻是有些害怕。

“我身子弱，喝的都是紅茶，綠茶固然好，但不養生，姐姐，如今宮裏沒了指望，姐姐是否打算在賈府走動？”

“原就是親戚，走動也無妨。”

起初想着能進宮，帶着她到賈府也無妨，如今，她卻不希望她去賈府，雖說這丫頭長得并不如林姑娘那般楚楚可憐，但這丫頭同樣面容精致靈氣又活潑，比她這張端莊的臉，瞧着要好看幾分。

“也是，聽說賈家的寶二爺是個不錯的。”薛寶林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聽在薛寶釵耳裏，卻分外不悅。

薛寶林瞧她一瞬間露出的氣勢，嘴角一咧，“姐姐這樣的人物，怕是那位寶二爺也沒見過吧，平日裏姐姐不帶首飾已經格外出色，若是好好打扮一番，想必更加出彩。”

等你們兩女鬥得死去活來，她就好看戲了，兩位姑娘身份都不一般，斷然不可能做妾，真不知道最後結果如何，一個是林妹妹，一個是薛寶釵，賈寶玉果然好豔福，不過兩者只能得其一，也不知道賈寶玉最終選的是哪個。

要是當初看了紅樓夢該多好，不過聽說紅樓夢結局不好，難道是個悲劇？薛寶林一邊想着一邊發呆，以前身邊姐妹有好幾個喜歡紅學的，叨叨絮絮說了不少，她不感興趣，也沒時間回想，如今還是好好想想好好看戲。

沒準，還真能想起點什麽。

薛寶釵真心不願跟她再說話，低頭幹着手下夥計，薛寶林見她不言不語，也無所謂，反正她坐着舒服沒感覺哪裏不痛快。

這邊周瑞家的一走出屋子，就長籲了口氣，這二姑娘當真厲害，幾句話就弄得她老臉都挂不上，若是不小心的，被她抓了話柄可就慘了。

年紀輕輕的，竟然有如此心機口才，當真可怕，難怪薛家至今還能讓她過得好好的，也難怪姨太太會在她手底下吃那麽許多虧，剛剛就是寶姑娘，都吃虧不少。

走到姨太太和二太太坐的屋子，周瑞家的小心翼翼走到王夫人跟前，“太太，那位劉姥姥已經走了。”

“打發走了就罷了。”王夫人這樣的存在，哪裏會在意那麽個莊家農婦。

周瑞家的通報完這件事，就打算離開，薛姨媽瞧着她手上的盒子，眉頭一挑，“這可是寶林那丫頭準備的禮物？”

“是的姨太太，小林姑娘準備送些金銀首飾給姑娘們帶。”

“這就不對了，府裏的姑娘一個個都是精致的人物，哪裏能收這樣俗氣的禮，也怪我沒教好，讓她輕狂些送了這樣的東西出來。”

薛姨媽如此一說，倒讓周瑞家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金銀雖然俗氣，卻也貴重，林姑娘她不敢說，至少三姑娘一定會歡喜異常，這三根簪子少說也有好幾兩的分量。

“我這兒正好也有些花兒放着，是用紗堆得十二支，昨兒我就想送去的，可惜忘了，今兒真巧，你就幫我一起帶了去吧，跟這些首飾放一起，旁人也不會說什麽。”

外頭丫鬟不一會兒就拿進來一個盒子，裏頭放着十來只簪子，每一只花樣都不錯，看着格外漂亮鮮豔，“這都是宮裏的新鮮花樣，白放在我這裏可惜了，倒不如給你們家姑娘們戴去。”

王夫人看着這些花兒，眉頭一挑，“這些都是外頭最新的花樣子吧，多少人都求不到一只，你還是給寶丫頭戴吧，想着她們做什麽？”

薛姨媽原本也沒打算送這麽高品質的東西，可惜那賤丫頭先送了貴重金銀，她若不送出點更加珍貴的，倒叫人瞧不上了。

“姨娘不知道，寶丫頭古怪着呢，寶林那丫頭整日裏打扮的光鮮靓麗，臉上脂粉就沒斷過，可她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薛姨媽說完，就把盒子遞給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這才拿了兩個盒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