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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形勢逆轉, 李察·易臉上顯然驚怒未消。

驚在大殿內突如其來的機關, 将才到正殿的衆人殺了個措手不及；怒在鐘哲領着的這幫人竟然人數如此衆多，他一時不察，讓這些尾巴有了可趁之機, 偷摸進來，害得他少了一個有生力量。

李察·易陰沉着臉道：“你們別忘了, 人質還在我手裏, 東西也在我這兒。誰要敢輕舉妄動, 我就先殺了這個女孩。”

他說着親自抓過可可，按到身前，一時間，鐘哲竟需要渾身的力氣才能壓下情緒, 新仇舊恨，他從未這般咬牙切齒地恨過。

幾步外，鐘可忍着淚, 睜着大眼睛望着鐘哲。

鐘哲頓時紅了眼圈, “可可, 沒事的，哥哥很快就帶你回家。”

李察·易陰森一笑，開口道：“你和高建業還是先好好研究下這祭殿裏的情況, 商量清楚接下來要怎麽推進才行。”

高叔怒視他道：“讓他們先把我放開, 才好做事。”

李察·易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将人放開，手下得令, 同時槍口毫不放松，緊緊對着人質。

“你們倆都給我識相些。”李察·易再次轉向高叔和鐘哲，“好好幹活，要是不聽話斷了手腳，其實也不影響接下來的事，你們說是不是？”

高叔別過頭去，氣得養的美髯都飛了半截起來，小聲扯罵：“千刀萬剮的家夥。”

鐘哲不得已先給老人家順了順氣，兩人這才重新開始，繼續對大殿進行勘察。

“高叔，我覺得可能還有機關。”鐘哲邊沿着正殿兜圈，邊提出自己的猜測。

高叔表示贊同，“我也是這麽認為，整個地下建築，尤其這個享殿對當時的古人極為重要，這點從他們遇事匆匆撤離時，仍然不忘将進入享殿的大門封死可以看出。

這樣重要的祭殿，既然設了機關防止有人闖入，就不會只安置一種。”

“應該是多重，甚至連環的設置，類似古墓中的那些。”鐘哲附和道。

“只是觸發條件應該不同。你看我們從前殿進入并未遇到任何阻攔，之前你們也經過神道了，雖然有些陰森恐怖，到底也沒有按什麽殺招。可是一旦踏上這享殿的祭祀臺階就不同了，頓時觸發了機關。

這裏的機關設置應該都有特定的觸發條件，而墓室內的機關，幾乎從破壞墓道企圖進入時開始，就會無差別攻擊來人。”

“确實。”鐘哲最後總結，“這就更證明了，階梯之上的祭臺才是關鍵所在。”

雙方的強光燈都在先前的混亂中被打碎了數只，此時僅剩下一只能夠正常使用。将燈光射向高臺，光線每隔一階高階，就像被生生吞掉了一截。至第八只巨鼎時，已只剩下微弱光線。

強光探照燈的射程，極端情況下，三五百米的照距都不成問題，這大殿再高，也不可能超過這個距離，但肉眼可見，至第八高階時，就已光線不足。

衆人不用號召，就将手中的戰術手電全都打上，祭臺最上方卻依然朦朦胧胧，看不清面目，但此刻至少讓衆人看出了些端倪，大殿內的空氣在上層似乎被什麽物質填充了，沉積在那兒，顯得如薄霧般，隔絕了光線的射入。

這和剛開始進殿時，李察·易和高叔用望遠鏡觀察到的結果一致。

“還是看不清楚，看來只有上去了才能知道。”高叔再次發出了感嘆。

“你們，找個人再上去試試！”李察·易對着成淩和行動組衆人道。

不等成淩發話，鐘哲就怒搶道：“你看看這些階梯有多少級，整整八十一級，你把這兒所有人都派上去，全死光了都不夠你試的！

得找到正确的路徑才行。”

鐘哲嘴上說着不能輕易嘗試，等怼完了李察·易，自個卻舉步朝着階梯走去，成淩見狀，幾乎閃身就跨到了他身邊。

成淩卡住了鐘哲的行進路線道：“你要做什麽？”

沒有被電光照到的地方，昏暗不清，成淩沉着臉皺眉的樣子，鐘哲完全察覺不到。

“我得就近觀察一下，看看階梯周圍還有什麽線索。”他稍稍朝向成淩道，“你放心，我會盡量小心的。”

成淩沒有再出聲，只緊緊跟在鐘哲身旁，絲毫沒有退回去的意思。

有人想要上前将成淩趕回雙方對峙的另一邊，高叔忍不住站出來道：“鐘哲要是遇險，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李察·易擡了擡下巴，那人這才完全退了開去。

鐘哲已在階梯前的區域內開始四處尋找，很快，他在大殿的右側靠近石壁的地方，發現了兩層設案。當人貼近案幾時，一股淡淡的金絲楠木香氣暗然飄動，鐘哲又手電照了照，案幾外層的紅漆深厚，保存完好，白色光下簡直鮮豔如血。

兩副案幾一高一矮。

高案上設有經歲月氧化為青銅的盤、匜兩種禮器，湊近去看，直徑近有一米的碩大銅盤內，綴滿大小不一的銅魚，魚身雕刻精美，姿态各異，有蜷伏的，有直游的，有彎身的，有探頭的，更各按群落錯置擺放，有單有聚，描繪得栩栩如生。

再看銅盤旁的水匜，在成淩的眼中，它十分像一只放大了無數倍的阿拉丁神燈，而在鐘哲的眼裏，它的下半部完全是只豬肚，頸部則似羊，頭部是犬首，匜蓋上有用牛角裝飾，四足則是馬蹄狀，典型的幻想神獸雜糅出的造型，用的還是女娲創造的六種動物。

看過了高案，鐘哲将目光繼續移向稍矮的幾案，上面則放置了香匣，銅勺等輔助使用的物品。

至此，鐘哲已經來回走完了祭臺前的整個區域，所有的擺設都已觀察停當。

找不出什麽特別的東西，躊躇了下，鐘哲還是決定按禮制試一試。

他打開水匜的上蓋，朝在遠處像毒蛇樣盯着自己的李察·易喊道：“給我點水，要稍微多些。”

很快有人扔了個水壺上來，成淩接住，鐘哲示意他直接往匜身裏灌注，整壺水全部傾倒下去，也不過鋪了匜肚底裏薄薄一層。

成淩問鐘哲：“還要嗎？”

“試試再說吧。”

鐘哲重新将匜蓋蓋緊，遞給成淩，“現在你和我配合來行祭祀前的沃盥之禮。具體做法是你捧住匜将水澆到我手上，然後自然落入盤中。”

古人祭祀之前必要行沃盥之禮，潔淨雙手，以示慎重。

既然他們已經找到了娲皇的享殿，就先來祭祀先人試一試吧。

成淩開始按鐘哲說的做。

随着傾倒下的水柱經過鐘哲的雙手落入青銅盤中，水流開始慢慢滲入衆多青銅魚身下的小孔內，不多時，盤底轉來清晰的機關聲。此刻，眼見匜內的水已所剩不多，機關聲咔咔脆響，像是多次啓動未成的聲音。

不等鐘哲出聲，成淩就對着兩隊人馬道：“快，多扔幾壺水上來。”

兩個水壺接連被抛了上來，成淩和鐘哲分別接住，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禮儀程序了，兩人擰開蓋子就往盤中倒。

不一會兒，盤底終于積攢起淺淺一層清水來，機關發出轉動順暢的機械韻聲，兩人眼見着盤中各色銅魚歡快滴按着既定路線游走不停。

忽然，有巨大的機關聲從祭殿以外的遠處傳來，随即一陣勁風刮過，所有人猛然意識到，有什麽關卡被打通了。

風過之處，大殿層層亮起，仿佛有只看不見的手施了障人耳目的妖法，将漆黑幽暗的祭殿彈指間變得火光通明。兩側寬廣的石壁上下，數百盞長明燈俱都成片亮起，璀璨輝煌中，搖曳的無數燈芯，似是萬千靈光在跳舞。

殿中森冷陰寒之氣也被火光驅逐，但這感覺稍縱即逝，衆人随即又有了芒刺在背之感，燈火的亮起仿佛并非為了送遞光明，而是為了更好地監察起大殿中所有人的行動。

張宇身上起了層層雞皮疙瘩，他不由轉向高叔道：“這燈怎麽就自個亮了起來？”

高叔不緊不慢道：“古人用黃磷和許多易燃物質融合在一起，撚成燈芯。剛才鐘哲驅動了機關，火石打亮了第一盞長明燈，這盞燈就像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牌，倒塌後能帶動其後一連串的骨牌。

這第一盞燈點燃後，會通過預先設置的隐形易燃油路傳導到至所有的長明燈，之後又随着強風的刮入，給室內帶來大量的氧氣作為氧化劑，兩者雙管齊下，就能點燃這整個大殿的長明燈。”

“厲害，太厲害了。”張宇兩眼放光地看着高叔，不知道是說古人的智慧技藝無雙，還是說高叔這位專家的分析真是無敵了。

“看那兒！”此前帶着隊友成功潛入正殿的肖娜，原本也在專心聽着高叔講解，此時忽然在兩人身後出聲，指向殿前祭臺的階梯。

衆人只見階梯上的長明燈直至此刻才由下至上一路升燃，于左右兩側的窄梯上，形成特別的曲折路線。

火光越發映亮了整座祭臺，高階正中的九個巨鼎在大殿內千燈搖曳的輝煌中，終于全然顯現出駭人的獸首圖案，清晰的陽鑄首紋帶着陰寒的嗜血氣息，閃出瑩瑩綠光。

青銅鼎腹上的九只獸頭俱是兇目圓睜，巨口獠牙，自上而下一豎排開，仿佛随時可以躍下吞人。這睥睨懾服衆生之态，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

李察·易見鐘哲搞出了如此大的陣仗，臉上終于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古怪笑容，“看來可以派人上去試試了。那麽，除了高叔和你，剩下的人裏該哪一個上呢？”

“不如，還是你吧。”

李察·易直指着成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