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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林小松休息在家。
他将屋子打掃幹淨,趁着天晴,又把被褥搬去陽臺上曬,兩只手使勁地拍拍打打,起碼拍掉了半斤螨蟲。
他就是這樣,閑不得,手頭上總要找點事做才踏實,洗衣做飯擦地板樣樣都行,唯一能要了他命的,那就是看書了。不過這兩天,他倒是逼着自己看起了《三國演義》,心裏想着:等着吧,等他看過上千本書,那啥前任可就比不過他了。
晚上快八點半,林小松給冰箱上的吊蘭灑了些水,陡然發現一向碧綠如翠的葉子冒了些枯黃的尖。
他沿着紋路将這些“黃尖”修剪掉,重新擺放回原位置。
一切忙妥,他抓起鑰匙急匆匆地出門——特地過去接楚毅下班。
而臨近下班這會兒,餐廳裏發生了件意外——掄大勺的許胖子突然倒地不起,當即就失去了意識,大家夥兒全沒了主意,紛紛看向楚毅,都知道他原來是個當大夫的。
管事的經理是個膽小如鼠的主兒,生怕員工在他的管轄區出事,到時候家屬一來鬧,鐵定是個無底洞,愈想愈害怕,他目光焦灼地盯着楚毅,嘴裏飙了句“媽的”。
“許胖子不會醒不來了吧。”劉志豪擠在最前邊看。
楚毅的額前搭了幾绺碎劉海,汗濕濕的,身體随着按壓動作一上一下的起伏,仿佛是個機械化的物體。救人是本職,他當時在更衣室換衣服,然後來了一人說許胖子不行了,催他過去看看,他二話不說就沖了出來。
“白天還好好的。”衆人議論了開來,“剛才聽他說心髒疼,我還沒問怎麽着呢,他人就倒了。”
“不會是心髒病吧。”
“沒準兒。”
九點半來到餐廳廚房,林小松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幅場景——
男人跪在地上,汗水沿着他的眉骨滴落,上身的衣服也濕了,神情單一而嚴肅,他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表情,單單是這副樣子,周圍人已經全成了他的陪襯。
林小松迷失了心神,忽而就覺得男人哪兒哪兒都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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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在發光,臉蛋在發光,還有那緊繃不語的嚴肅神情也在熠熠閃光。
過去快二十分鐘,許胖子才勉強恢複了意識,他無力地扯住楚毅的手,話還說不利索,幾乎聽不清。
楚毅将耳朵貼過去,試探着問:“能聽見我說話嗎?”
許胖子唇色慘白:“能……”聲音太小,勉強能根據口型辨出來。
楚毅依舊耳朵緊貼,問他:“哪兒不舒服?”
許胖子搖頭。
林小松見狀也蹲了下來,緊挨着楚毅。作為“楚大夫”的家屬,他得顯出自己的神通廣大來。
他裝模作樣地抓起許胖子的手握住,輕聲關切道:“胖哥,你好點了嗎?”
“疼,胸口疼。”許胖子嗫嚅。
楚毅偏頭瞟了他一眼,呵斥:“別捏他手。”
“哦。”林小松立馬撒開了手。
楚毅簡單查看了下許胖子的體格情況,基本确定人已脫離危險。不多時,醫院的救護車趕到,許胖子被急救人員擡上了車。
這一晚有驚無險。
衆人散去,各自下班回家。
林小松屁颠颠地跑到外面的自助飲料機上買了瓶礦泉水回來,他把水遞給楚毅:“胖哥剛才喊‘疼’,他是不是得了挺嚴重的病啊?”
楚毅接過林小松遞來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口,“肋骨被我摁斷了。”
“啊?那還能接上嗎?”
楚毅笑看他一眼,撈起外套,關上了衣櫃門,“走吧。”
“你還沒回答我呢。”林小松緊跟着男人。
“傻不傻,醫院的骨科是幹什麽吃的。”
林小松心裏暈乎乎的,脆着嗓子說:“我本來就沒你聰明,咱們家有一個聰明的人就夠了。”
楚毅沒說什麽,邁着步子繼續朝前走。
林小松洗完澡出來,腦袋上包着“熊貓頭”,一條白毛巾擺出的造型,臉蛋還是圓潤潤的。
他嘴巴闊,吃飯香,來外打工反而比在老家時長膘了許多。
“我也洗好了。”林小松踢掉鞋子,爬上了床。
楚毅倚在床頭看書,見他爬上來,往左挪了挪。
林小松将自己反扣在床頭櫃上的白話版《三國演義》捧起來讀,浮光掠影,常常是讀到後面忘了前面。筆記倒做得挺認真,就是靜不下心。
一會兒的功夫,他便耐不住了,跑去廚房覓食,端了碗洗好的小番茄進來。
楚毅撩眼看他,他便憨憨地笑了笑,爬上床,繼續擺出讀書的架勢。緊接着,房間裏就只剩下吃東西的吧唧聲。
“你吃不吃?”林小松捏起一個小番茄在男人眼皮子下晃了晃。
楚毅翻了頁書,神情依舊專注:“刷過牙了。”
“我也刷過了。”林小松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把小番茄塞進了自己嘴巴,“那我一會兒再去刷一次。”
說完,他偷偷瞟了眼楚毅,像是滿足至極,把臉埋進書裏,傻樂了一會兒。
“傻笑什麽。”楚毅冷不防地冒了句話。
林小松立時朝後仰去,将身子坐了正:“我沒笑啊。”
“別亂動,耐住點性子。”
林小松一聽這話,立馬變得認認真真,重新撿了書看起來。
時間過去良久,林小松的《三國演義》已讀到“王司徒巧使連環計,董太師大鬧鳳儀亭”,讀得認真,甚至還拿筆做了不少标注筆記。
氣氛挺好,就是肚子不争氣地咕咕叫了兩下。男人聽見了,扯了扯嘴角,将林小松的書撈起來看了眼封面,随即又給扔了回去,“看《三國》還能看餓。”
林小松有些難為情,一讀書就肚子餓,他果然不是塊讀書的料子。他扔下書去廚房給自己煎了兩雞蛋,灑些胡椒粉,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林小松一日吃四餐,170的個頭約有130多斤,不算胖,但也絕對稱不上瘦,臉頰肉多,帶點嬰兒肥,極大可能就是這麽一日日吃出來的。
他說自己到了這邊吃啥都香,比老家的飯菜香多了。
宵夜結束,林小松洗鍋刷碗,順便把兩人洗澡時換下來的髒衣服給洗了。
他是個勤勞的孩子,能吃苦,不偷懶,無時無刻不像一頭任勞任怨鞠躬盡瘁的耕牛。
折騰完爬上床,林小松規規矩矩地躺到自己的那一側,捧起書繼續看。
楚毅正在玩手機上的數獨游戲,有點不習慣,游戲閑暇,用餘光瞄過去,“最近怎麽突然開始看書了?”
林小松很開心,某種程度上像是得到了肯定,笑嘻嘻道:“喜歡看呗。”
楚毅放下手機,拿過那白話版的《三國》随便翻了幾頁,發現遣詞造句極為幼稚,再看封皮後面,果然印着“小學生基本閱讀叢書”這幾個字。
男人覺得挺好笑,給林小松丢了回去,漫不經心道:“小學生水平。”
林小松來了勁兒便問他:“我不信,你小學就看完四大名著了?”
“嗯。”男人說。
“那我問你,漢獻帝叫什麽名兒?他老婆又叫什麽名兒?”
楚毅還在思考手裏填了一半的數字游戲,頭也沒擡:“劉協,他老婆是伏皇後。”
林小松不服氣:“劉協他老丈人叫什麽?”
“伏完。”
“那他媽呢?”
楚毅略頓一下,說:“王小松。”
林小松傻眼了,怎麽什麽都知道啊,除了劉協和伏皇後,其他的人,書裏一概沒提,他哪兒知道是男人胡謅出來的“王小松”啊。
“算你厲害。”松松哼哧道,半晌才後知後覺過來,“她怎麽跟我名兒一樣啊。”
楚毅笑了笑,伸手捋了下林小松的毛糙頭發。多數時候,這個孩子還是比較合他心意的,粗線條,不算機靈,省事。
林小松邊胡鬧邊看書,男人心靜如水,并沒有受多大影響,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好動的人坐不住的,漫說是讓他看一晚上的書了。
這樣過了沒多久,楚毅的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提示音,沒等男人有何反應,林小松率先抻長身子搶過來看。
消息是顧旭陽發來的。
“顧旭陽是誰?”林小松吹毛求疵地問,不放過男人的每一個表情。
楚毅捏捏鼻梁,輪廓分明的側影顯示出一絲不耐,他從林小松手上奪回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句很簡短的話。
「明天周末,有空嗎,我想回江醫大看看。」
男人的拇指停留在對話輸入框上,遲遲未動。
林小松生氣,把手機搶了過來:“我知道,就是上次在餐廳裏碰到的那個人,勾勾搭搭的,我給你回!”
「沒空!」林小松輸完發了出去。
楚毅随他去,也不多做解釋,關燈,躺下睡覺。
林小松偏不讓他順心,“吧嗒”一聲開了燈:“你不許睡!你還沒跟我解釋清楚!”
楚毅皺眉,冷冰冰地刺了他一眼:“解釋什麽,你不是已經替我回了?”
林小松氣咻咻,隐隐還有些理虧:“我瞎回的……”
男人的耐性已然到達極限,他讨厭胡攪蠻纏的人。楚毅擰着眉,沒有一句廢話:“把手機給我。”
林小松委屈又害怕,乖乖交出了手機,賭氣地背過身去。
劍拔弩張的當兒,微信裏又傳來了一聲提示音,林小松也聽見了,他背着身一動不動。
“吧嗒——”随後便是男人關燈的動靜。
夜,靜悄悄的,漫長而深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一夢漫言心皈處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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