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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旭陽也是他的本科室友,寝室一共四個人,還有一個就是棄醫從商如今混得風生水起的老金。當年是顧追的他,差不多有一年之久,冥頑不化的臭石頭以為無人可以撬動,那人心碎之際約上三五好友出去買醉,回來時吐了他滿身污穢。

酒壯熊人膽,顧旭陽趁亂吻了上去,再之後,他倆的關系逐漸就變了味。

他是個寡言冷語的人,天生缺少浪漫細胞,顧旭陽經常會抱怨他的“無趣”,抱怨完了依然是該幹嘛幹嘛,他自己攻于課業,只會在每個周末陪戀人去後巷那邊轉上一圈。

那會兒他們一窮二白,精力無限,欲望滋長,課業繁重之餘,偶爾也會肖想着釋放與解壓。愣頭青的小子,不懂任何技巧,卻着實瘋狂了一陣。

現在回頭想想,那種事并無多大好,頂多是一陣手忙腳亂。

“剛才誰打的電話啊?”林小松問。

楚毅沒有理會,昏黃的燈光下,男人的面色略顯陰郁。

“你怎麽呢?”林小松又問。

“沒什麽。”楚毅側身關了燈,躺了下來。

林小松緊挨過去:“是不是面試結果不如意啊,那以後再換家醫院考呗。”

楚毅睜眼看着他,眼眸深邃,望不見底。

林小松朝他吹了口氣,而後捂着半邊臉,扮起可憐來:“怎麽我臉上火辣辣的。”

一點一點挨得更近,最後直接擠到了男人的懷裏,“楚毅哥,你說我臉上會不會留疤啊?劉志豪那小子就只賠了我三百塊,感覺虧大了。”

楚毅阖上了眼:“明天去藥店買瓶碘伏,別亂摸。”

林小松錯以為男人在關心他,開心得很,一股腦又将自己跟劉志豪如何如何打架的事講了一遍。

男人沒有全聽完,或許壓根一句話都沒聽進耳朵裏,他閉眼假寐着,時間悄悄地邁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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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松輾轉反側,難得的失眠了,他蜷着身子拱來拱去,探出手悄悄地摸上了男人的眉眼:“你睡着了嗎?”

男人承着那點溫柔的觸碰,意識含混:“嗯?”

“我臉疼,睡不着。”

“睡着了就不疼了。”

林小松嘻嘻地笑,撈起楚毅的手擱在自己的右半邊臉上,使勁拿臉去蹭:“那你給我揉揉。”

楚毅沒甩他,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

“哎?”林小松湊上去,“你今天怎麽沒中‘美男計’啊。”然後對着男人的脖頸哈癢癢,男人稍一動,他便趕緊鑽到被窩裏去。

熟稔的年輕肌膚使得男人心猿意馬,連帶着呼吸也變得忽急忽亂,他可從來不是柳下惠。

“別鬧!”

林小松趕緊閉眼裝睡,不一會兒,被窩裏的手便被鉗制住了。

男人的嗓音在深夜裏愈顯低靡,“你自找的。”

【略】

林小松經常會想:自己那方面的需求是不是太過旺盛,怎麽十有九次都是自己威逼引誘?回回開場都如此,下回又該造個什麽樣的暧昧氛圍?

餐廳裏來了兩位衣着講究的客人,林小松過去接待,笑臉相迎:“兩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快打烊了,你們可以明天再來。”

二人中,其中一人便是趙瑞,他認識林小松,林小松卻不怎麽記得他。

趙瑞說:“我們不吃飯,來找人。”

林小松笑笑問:“你們找誰啊?”

嗓門大,中氣足,果然是個健康質樸的大男孩。

趙瑞看了眼一旁的顧旭陽,陰陽怪氣地沖林小松說:“你們這兒有沒有個姓‘楚’的,煎餅果子做得特好吃?”

林小松斂住笑,眼珠子咕溜溜地轉了一圈,慢半拍地說:“我們是西餐廳,不做煎餅果子。”

趙瑞哈哈一樂:“楚毅在嗎?”

林小松鬧不清這一撥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聽口氣大約是他楚毅哥的熟人,“他在換衣服,一會兒出來。”

顧旭陽忽然問趙瑞:“他一直在這兒打工?”

“差不多吧,快一年了。”趙瑞掃了眼林小松,“他這一年可一點兒沒閑着。”

顧旭陽一面打量起餐廳的布置環境,一面說:“幹嘛把自己活得跟個苦行僧似的。”

趙瑞笑了笑:“他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典型的理想主義者,跟他那個古板導師一個德行,出了名的犟,他是不是處女座啊?”

早已走出幾米遠的林小松,聞聲又折了回來,非常較真地說:“楚毅哥不是處女座。”

顧旭陽這才仔細地端詳起面前的男人,一米七左右的個子,東北口音,眼睛大而圓,鼻尖上有一顆很小的痣,長得十分秀氣,或者不能稱之為“男人”,該叫他“男孩子”才對。

不多時,楚毅換好衣服走出來,他先走到林小松旁邊,拍了他一下:“去換衣服。”

林小松“哎”了聲,沖着那倆客人挑了挑眉,一股子嘚瑟。

趙瑞在心底冷嗤一聲:他打從一開始就瞧不上林小松,且不說胸無點墨,單說性格,這孩子也不太讨人喜歡,沒憨傻到點子上,反而多了些市儈的精明,不像是老實巴交過日子的人。

“你倆怎麽過來了?”楚毅問趙瑞,很尋常的口氣。

趙瑞還在想措辭,顧旭陽已經替他回答上了:“正好路過,他說你在這兒上班,就想着來看看。”他頓了一下,閃爍其詞,“畢竟這麽多年沒見了。”

楚毅稍稍側過身子,終于肯把目光勻出來一點給這位昔日的戀人,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瞥。

顧旭陽的喉結動了動,如此重逢比他自己預料之中的還緊張。

趙瑞打破沉默:“時間還早,要不咱仨去老金那兒呆一會兒的吧,正好聚聚,這都多少年沒見了。”

正說着,林小松跑了過來,嘴裏叼着小半塊面包,他張大口一下子嚼進了肚,唔囔着聲說:“我今兒晚上沒吃飽,咱這員工餐分量是越來越少了,一會兒陪我去趟便利店,我得買點關東煮帶回去。”

“今天有點晚了,改天吧。”楚毅突然說。

林小松不明前情,以為是沖他說的:“改天我就不想吃了啊,就今天,反正順道啊。”

顧旭陽的眼神黯了幾黯,某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裏幾乎坐了實,他詢問一般地看着趙瑞,趙瑞卻裝傻充愣看向別處。

林小松催着楚毅:“走吧走吧,回家還有好多事呢。”

“有空再約吧。”楚毅說。

顧旭陽是個在場面上知分寸的人,即便心中存疑,他也斷然不會做出冒失的舉動,只會很體面地說:“好啊,有時間再約。”

走出西餐廳,林小松緊緊地跟在男人後面,男人不說話,他也恹恹然不想說話,連關東煮都不想吃了。

到頭來,他還是沒忍住。

“楚毅哥,剛才那人是誰啊?”林小松在電梯裏問。

楚毅神色平靜,未置一詞。

林小松不依不撓:“你不說我也知道,他看你那眼神就不對,勾勾搭搭的。”

“叮——”電梯門突然開了。

楚毅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一樓的化妝品專櫃裏攢聚着不少的女顧客,妝容精致,描眉搽粉地在試妝。

對比之下,林小松就是她們的灰色布景板,灰不溜秋,很容易讓人即刻忽略掉。

他不喜跟女人比,也從不拿自己跟男人比,比來比去身體上總是要多出個非驢非馬的器官。哪怕他穿男兒衣,剃男兒頭,就連褲衩子都是帶洞的,他還是跟正常男人不太一樣,他說話聲不敢低,每每都是氣運丹田铿锵有力,就等着別人誇他一句,“嘿,這小子嗓門真大啊!”

某一天,他忽然發現那個新來的服務員有點帥,還有點酷,跟那些流裏流氣的大老粗不一樣,他笑嘻嘻地問人叫什麽名兒,酷哥沒理他,松松開心地想:這人可真酷啊。

後來有八卦同事翻出了不久前的醫鬧新聞,松松驚奇地發現,那位酷哥原是個醫生。醫生多好,醫生見多識廣,肯定見過比他還奇怪的“異類”,他們會從骨子裏理解他這樣的邊緣人,會把他當個正常人看待。

孩子的本質多是如此單純——楚毅的相貌和職業一下子就把松松給迷住了。

迷得神魂颠倒,簡直像灌了迷魂湯。

地鐵的玻璃窗上映出了林小松和男人的影子,兩人都是扶杆而站,一高一矮煞是分明,車廂內空蕩蕩的,并沒有多少人。

男人輕抿着唇,不言不語,臉上帶了點工作後的疲态,他不用多說一句,林小松已經替他把前後因果捋完一遍。

是了,肯定沒錯,那人就是楚毅哥的前任。

想到此,林小松不免把自己跟那人做個比較:自己要稍微年輕點,嗓門也洪亮,會做甜品,燒飯還好吃……那人有什麽優點?他就不得而知了。

關東煮沒有買成,林小松回家給自己煮了碗泡面,一個人坐在客廳裏悶頭吸溜。

房間的書桌上這會兒亮着臺燈,電腦屏幕在自動播放一組照片——照片裏是兩個男人,約二十的年紀,背景是蒼茫的戈壁沙漠。

男人靜坐良久,久到林小松吃完了一整碗泡面,又抓了把瓜子跑到卧室裏來嗑。

嗑瓜子的噪音很規律地在空氣中迸濺,男人回頭乜了他一眼。

那一眼複雜至極,隐約還帶着幾分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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