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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得空,王平川喊松松到他家去吃飯。他這幾年在北市做點小買賣,混得不錯,全款買的房,有一輛代步車,雖沒到那種大富大貴的程度,但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周玥現在是家小公司的會計,平時上班朝九晚五,比較清閑,家務活幹得勤,基本上包攬了家裏大大小小的雜事,有一女兒,小名叫柚柚,只比樂樂大了半歲。
說起兩同齡孩子,樂樂在性格方面要比這位小姐姐孤僻很多,一見生人就不說話,行為舉止也忸怩,不大方。
來之前,林小松還特地交代過她,一會兒見了人要喊叔叔阿姨,小丫頭滿口答應,真等到了地方,她連聲都不敢出,直往她爸爸的屁股後面躲。
“呀,是樂樂來啦。”周玥笑着逗她,一看林小松還拎着東西,“來姐這兒還拎什麽東西,又不是外人。”
林小松熟門熟路,将買來的西瓜拎到了廚房,出來沖周玥笑笑:“現在的西瓜不值錢的,路過水果店,順便就買了。”
林小松走到哪兒,樂樂就跟他到哪兒,活像個小跟屁蟲。
林小松拉小丫頭出來,彎着腰,指着周玥說:“阿姨剛才跟你打招呼呢,你也跟阿姨打個招呼。”
樂樂躲躲閃閃,奶聲奶氣的:“阿姨好。”
“還有呢?那是誰?”林小松又指着王平川問。
樂樂揉揉眼睛,身體不自然地扭了幾下:“叔叔好。”
夫妻倆一齊應聲:“哎,真乖。”周玥眼尖,低頭一瞬發現小丫頭腿上有傷,結痂了,留下兩厘米的疤,“她這腿怎麽弄的?”
林小松說:“前幾天不小心蹭到的。”
“有沒有去醫院看啊?小姑娘家的,千萬不能留疤。”
“去了,醫生說沒什麽事,抹點祛疤的藥膏就行。”
說這話時,林小松不禁想起了那個男人,倒也奇怪,人總是會對一些瑣碎細節記得格外清楚,這會兒,他腦子裏閃現的不是男人的臉,而是他握着方向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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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大夫的手,修長有力,穿針引線應該能挺厲害。
晃晃腦袋,林小松沒有繼續往下想。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饒是小日子舒舒服服,夫妻倆還是有愁不完的心思,就比方說柚柚的教育問題。現在房子雖買了,可想在北市落戶幾乎是難于上青天,幼兒園花點錢還好辦,但以後孩子上小學上中學就不單單是花錢那麽簡單了。
每每提到這事,周玥便會賭氣說:“實在不行,把柚柚送回老家去,就擱家裏邊上學。”
王平川哪裏舍得下寶貝女兒,說什麽都不能讓孩子當留守兒童。
兩人左右商量不出對策,這事就一直延着,想着等孩子上小學了再說,又時不時地拿出來杞人憂天一下。
林小松多次聽他們抱怨,面上不做聲,但心裏始終不得勁,他女兒到現在還是個黑戶,連下下之策的回老家讀書都行不通。
不讀書就跟他似的,一輩子只能當井底之蛙,沒出息。
周玥知道他的難處,一直想給他介紹對象,要是運氣好碰到個老實投緣的,只要領了證,樂樂的戶口就好辦了。
前幾次提,林小松都是拒絕的态度,他之前相過一次親,那人事先不知道他有個女兒,當着媒人的面聊得挺好,可轉眼聽說帶着個拖油瓶,當場臉色就變了。
那事以後,林小松便有了陰影,總覺得,世上的男人都瞧不上他這樣的條件。
這一回周玥又提了,說她有個老鄉也在北市,目前在百腦彙跟朋友租了個專櫃幫人修電腦手機,小本生意,勉強能糊口。
周玥劃開手機相冊給林小松看照片,“你先看看,覺得還行的話,約個時間一起吃個飯。”
那男的寬額方下巴,長相周正,林小松随便看了兩眼:“我有孩子,他不會嫌棄吧。”
“我都跟他說了,他說有孩子也挺好的,本來他結婚以後就打算領養一個來着。放心吧,小梁跟我一個鎮上的,家裏什麽情況我是知根知底,人肯定沒問題。”
“好啊,等我有空見見看。”
周玥高興:“你這就算同意啦,那我可跟小梁去說了。”
吃過飯,兩孩子膩在一塊玩鋼琴,柚柚剛學沒多久,亂彈一通成不了曲調,樂樂看得新奇,依葫蘆畫瓢也照着姐姐的動作按了幾下,琴音淙淙,她一下子就被這聲音迷住了。
一如她的父親多年之前被一個男人如癡如醉地迷住那樣。
“爸爸,我也要。”樂樂扭頭朝他爸爸看,食指笨拙地點了點黑白鍵,叮咚叮咚的聲音随之傾瀉而出。
林小松為難,買鋼琴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簡直奢靡,何況樂樂只是一時興起,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方方正正會發出聲音的東西叫什麽。
“你又不會彈,等你跟柚柚姐姐學會了,爸爸再給你買。”
樂樂垂下眼,咬着嘴唇一動不動,餘下的時間裏,再沒有剛才的那股新鮮勁兒,只是沉悶着,一聲不吭。直到快回家了,她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跟叔叔阿姨,還有小姐姐說再見,咱們回去了。”林小松拉起女兒的手準備走。
樂樂悶悶地展示着爸爸口中的懂禮貌,一一與這家人道過別,林小松早有察覺,走出電梯的時候,他蹲下身給女兒帶遮陽帽,“你知道那個東西叫什麽嗎?”
樂樂擡頭盯着林小松,口氣認真:“我知道,是鋼琴,拗拗姐姐告訴我的。”
她讀起小姐姐的名字,總是習慣舌尖抵住上排牙,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發出來的音稚嫩而可笑,屬于小孩子特有的。
“那裏面有妖怪,半夜出來會抓小孩的。”林小松幫孩子系好帽子上的帶子,“不能買的。”
樂樂很認真地問:“他們會抓拗拗姐姐嗎?”
“柚柚姐姐比你大,他們不抓大孩子,專門抓小孩,你要乖。”
“等我長大了,爸爸你給我買,好不好?”
林小松站了起來,牽起女兒的手:“好,給你買。”
“那我什麽時候能長大啊。”樂樂舔了舔嘴唇,抿着嘴樂。
林小松的話半真半假,他心裏另有一種聲音安慰自己:孩子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不得真的,過陣子她自己就忘了。
晚上回去,林小松給孩子泡了杯兒童奶粉,也許是愧疚作祟,他還特地剝了顆榛仁味的巧克力給孩子,怕長蛀牙,他從來不允許樂樂晚上吃糖。
樂樂今天開心壞了,有巧克力吃,爸爸還答應給她買鋼琴,閉眼的那刻起,她就在腦子裏幻想那個方方正正的東西以後要擺在哪裏。
哄好孩子睡覺,林小松翻出自己手機上的理財信息看了看,卡上已經攢下十多萬了,想着到年底興許能咬咬牙攢到十八萬。
六年前他從北市回老家,肚子裏還揣了那麽個沒名沒分的東西,自那以後,他就落下了一個後遺症——把錢看得太重。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鳳起,AbrabamCo、靜水的地雷!
謝謝大家喜歡松松!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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